給何晨曦發了個消息,她去電梯口等人。


    何晨曦從安全通道那邊拐回來,看見她,好奇地問:“那個小孩兒最後有沒有被教訓啊?”


    “……?”江聆好笑地睨她,“怎麽關注點老偏。”


    “哪裏老偏,”何晨曦不好意思地吐舌,“我不就是想看熊孩子翻車現場嘛。”


    “我後來也出去了,不知道情況,”江聆臉不紅心不跳地撒了個小謊,又假裝隨口問她,“你出去的時候,有沒有在走廊上碰見什麽別的人?”


    “沒啊,我急著上廁所呢,”何晨曦疑惑,“怎麽了?”


    “……沒什麽。”江聆輕輕搖頭,把這件事揭過,“走吧,回那邊守著。”


    另一邊。


    謝尋星坐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


    那裏早有另外一輛車在等候,不是今早主辦方安排的那輛。


    楊濤從駕駛座探頭出來,看見謝尋星,忙喚道:“老板。”


    謝尋星不鹹不淡地頷首,坐進車裏。


    見坐進車裏的隻有一個人,謝尋星後麵沒跟著別人,楊濤沒急著開車,張望了會兒,問:“不送華小姐回酒店了?”


    謝尋星“嗯”了聲,身體向後隨意靠著,闔上眼按揉了兩下眉心,略顯疲憊,“回公司一趟。”


    停車場的燈光昏暗,襯得他五官輪廓幾分鋒利,斯文中透著絲絲縷縷的冷冽。


    感覺到車上的氣氛冷了下來,楊濤不敢再耽擱時間,開動汽車,駛出停車場。


    窗外景物漸次倒退,汽車朝著與酒店相反的方向駛出郊區範圍,進到市區。


    ……


    楊濤從後視鏡裏觀察了眼,想起江聆的事,斟酌著跟他匯報:“江醫生她……後來沒多久就離開了,不過應該是休息好了的。”


    “……”


    謝尋星薄唇下頜微微繃緊。


    上高架橋時,他抬眸看向窗外,忽然問:“她有問什麽問題麽?”


    楊濤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謝尋星所說的“她”是誰,搖頭:“江醫生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確實沒問過什麽。”


    謝尋星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神色放鬆些許。


    楊濤感覺到自家老板的情緒有所緩和,試探著問:“老板是對江醫生有好感麽?”


    ……


    半晌的寂靜。


    謝尋星沒看他,涼涼道:“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楊濤“哦”了一聲,心裏不斷腹誹。


    他還是第一次見自家老板為了一個人大動幹戈到這種地步。


    從為了對方出席活動,到欽定人家跟在身邊,又因為人家小姑娘看起來沒睡好,到最後縱容她在車裏睡過去全程。


    要說沒什麽別的心思,他都覺得是在扯淡。


    楊濤跟著謝尋星也有三兩年了,從來看著他都是一副油鹽不進,對所有事物漠不關心的狀態。


    這麽多年身邊主動撲上來的男人女人都有不少,可就沒見過他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停留。


    這會兒突然對一個姑娘如此照顧,再怎麽看都像是老鐵樹開了花。


    就是有點著急。


    這麽折騰一陣,除了遞了片蒸汽眼罩,別的啥都沒做,甚至連個聯係方式都沒留下來。


    人家小姑娘看起來好像還有點怕他。


    這些話楊濤不敢說出來刺激謝尋星,隻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謝尋星毫無察覺,望向窗外良久,眼中深黑漸漸彌漫。


    手機的鈴聲與震動一同出現。


    謝尋星瞥了一眼來電人的信息,接通電話。


    很快,那邊陳銳寧爽朗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老謝,聽小楊說你見到喃妹了?”


    謝尋星手機拿開一點,淡淡往前看。


    正開車的楊濤背脊一涼,假裝自己專心致誌。


    “明知故問。”謝尋星慢條斯理道,“看來最近在陸城過得還不錯。”


    “……”陳銳寧一噎,轉眼嘻嘻哈哈求饒,“老謝咱不帶這樣的啊,陸城這邊的市場都打通了,我再回不來,天天吃那麽清淡,嘴裏都要淡出鳥來了。”


    謝尋星挑了下眉,沒說話,等著陳銳寧的下文。


    果然,陳銳寧頓了一下,笑著又道:“行了不說這些,最近還有個事兒,謝氏那邊應該是聽到了風聲,估計最近要搞些別的動靜出來。”


    “嗯。”


    謝尋星眼神放遠了些,語調落得有些嘲諷,帶點慵懶的鼻音:“看看他們還能堅持到多久。”


    “他們不是還把希望寄托在那寶貝小兒子身上?”陳銳寧跟講笑話似的評價,“我看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謝尋星不予置評,抬了抬下頜。


    陳銳寧趁機轉移話題:“不過說起來,老謝我還是想知道,你說這麽多年過去了,喃妹到底還記不記得你啊?”


    “……”


    謝尋星捏住手機的手指忽然力道加大,骨節緩緩被攥得發白。


    幾秒後,他半掀眼簾,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唇角。


    “當然記得。”


    晚六點,醫療隊駐地保障團隊全員就位。


    臨時診室一般鮮少會來人,江聆待在裏麵,對外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這邊是不怎麽能聽見前麵的動靜的,她隻能刷著資訊,偶爾和別人聊天。


    許昕意大約是今天受的荼毒不淺,給她發消息的時候一個字一個字滿是怨念,江聆隔著屏幕都能想象到她咬牙切齒的模樣。


    許昕意:【我真的要氣死了啊,那群人怎麽就那麽窩囊,遇到什麽事情都第一步先把我推出去,我又推辭不了,都有毛病吧。】許昕意:【你回來一定要給我一個大大的抱抱,不然今晚得難受死。】許昕意:【說起來你今天怎麽樣?累不累啊?】


    江聆回她:【還行,沒想象中那麽麻煩。】


    許昕意:【那就好,我生怕你那小身板受不住,我聽何晨曦說,昨晚你是不是還沒睡好。】江聆一下想起自己在別人車上睡過頭的事,有點不好意思,避重就輕:【還好,能堅持住。】……


    兩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江聆不時望向窗外,看著天色慢慢變得黑沉,又被星空所綴滿。


    遠處有幾棟高樓,燈火闌珊。


    江聆逐漸地也有點困倦。


    這時,許昕意突然給她發了個語音條過來。


    江聆點開,對方掩飾不住的激動心情響在耳邊


    “臥槽!你快看微博!謝尋星得獎了!”


    倦怠的神經突然接收到如此刺激,江聆愣了愣,鬼使神差便點開了微博。


    #謝尋星#的熱搜詞條高高掛在熱搜第一位。


    點開詞條,拍在第一的博文來自一家媒體,是一條頒獎典禮的視頻。


    視頻裏,男人站在頒獎台上,神態淡漠。


    背景是如潮水一般接踵而至的掌聲,萬眾矚目下的男人似乎並未感受到一絲驚喜,反而像是早已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燈光自上而下灑落,他隻需要站在那裏,哪怕不卑不亢,也依舊閃耀得令人眩暈。


    清雋而奪目,冷淡而強勢,仿佛周圍一切都隻是陪襯,隻有他是絕對的主角。


    在簡單的致辭後,男人又在幾乎能將人淹沒的掌聲中,大步走下了台。


    他沒有回到自己的坐席,而是在轉眼之間,消失在會場。


    ……


    視頻結束。


    評論區在短時間內,已經被重重擠占。


    【前排科普一下,這個獎項是目前國內天文學方麵最高的獎項,不是什麽野雞獎項,謝男神是目前最年輕的獲獎者,來我現在數一二三跟我念:謝尋星牛逼!】【哥哥好冷我好愛,不僅是個天才還那麽帥,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可以!!】【等那麽久等的就是這一刻!歡迎各位學弟學妹報考寧大!咱們謝教授在寧大等著你們!】……


    江聆退出評論區,舔了下幹燥的嘴唇,突然覺得渴得慌。


    許昕意估計也剛看完那個視頻,給她發消息:【草草草草我剛看班群才想起來這不是高中隔壁學校那個謝尋星嗎!!哎我這記性,你知道嗎今天咱們寧城幾個學校的群都炸了,太強了! 拷聆一邊拿著杯子走出診室,一邊慢吞吞給她回:【是挺厲害。】許昕意警覺:【你不會早就知道吧?】


    【嗯。】


    【……】


    許昕意過了會兒,又回她:【怪不得你那麽淡定……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他不是以前得過白血病嗎?果然啊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就得讓他吃個苦——】江聆發過去一個比著大拇指的表情包。


    診室旁邊有個休息室,裏麵有飲水機,她接了水以後看手機,發現許昕意還在碎碎念。


    許昕意:【這次以後,估計謝尋星的老婆粉得成倍增長……你說這樣的人,以後到底是怎樣的女孩子才配得上啊——】江聆眼神暗了暗,記憶裏謝尋星身旁的女人和小孩兒再一次變得清晰。


    她喝了一口水,單手打字。


    江聆:【或許。】


    江聆:【他已經結婚了。】


    【…】


    許昕意給她發了一個“自閉”的表情包,表示不太想理她。


    江聆也回過去一個賣萌的表情包,把手機塞回兜裏。


    捧著水杯走出休息室,她遠遠便望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徑直朝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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