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從一向古板的溫芳芳嘴裏說出,隻能說時間真會改變一個人。


    溫淼淼沒搭理她,讓小樂進辦公室來。


    跟平時穿著工作衣服比,今天他明顯有好好打扮過,還抹了頭油,他長相本身就很優越,又勝在年輕,一眼看上去,確實教人驚豔。


    溫芳芳剛開始很滿意,再一聽這人是個按摩店裏的按摩師,思想立馬轉變,看到溫淼淼對他軟言軟語,氣不打一處出。


    小樂是來還錢的,溫淼淼自然不要,約他晚上去她家裏做按摩,“就用按摩來抵消,我不想往外跑,今晚我讓司機去接你,你來我家。”


    小樂顯得很無措,那雙眼睛倒十分明亮,“好的,我學了新的按摩手法,您肯定會喜歡的。”


    “嗯。”溫淼淼點點頭,讓他先出去。


    人一走,溫芳芳就開始放話,“淼淼同誌,你瘋了不成,這人是誰,一個按摩師,除了臉還有什麽。”


    “大姐,你以前不也是什麽都沒有,再說,我也不缺錢。”


    “不對,難道你真想跟他發展嗎?”


    “沒有。”溫淼淼實誠地搖搖頭,“隻是他按摩技術好一些,我比較喜歡。”


    第81章 特別的重逢


    溫芳芳在心裏默默歎口氣, 這按摩師和當年的沈星辰比,差距實在太大,假如她那妹夫要沒去世, 那他們一家現在得要有多幸福啊。


    想到這名字,溫芳芳渾身一個激靈, 抬頭看淼淼沒有動靜, 這才放下心, 她是萬萬不敢在她麵前提那三個字,想都不能想, 溫芳芳趕緊轉移話題:“我聽媽說, 偉民主動申請去哈爾濱了, 攔都攔不住,下個月就出發。”


    雖然錢梅花一直操心溫偉民親事,他這幾年對象依然沒有著落,但和春麗也幾乎沒什麽聯係,誰都不知道溫偉民到底為何還要去哈爾濱。


    不過春麗這些年改變很大, 去哈爾濱實習後,她因為期間表現優異,當時就被留在當地最大醫院成為一名醫生, 平時工作很忙, 難得能回來一趟。


    去年淼淼新廠開業,加上她弟弟結婚, 春麗特意坐火車趕了回來,沒有那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束縛,她越長越年輕,氣質談吐都優雅成熟不少。


    當時溫偉民有跟她見過一麵,也許從那時, 他就在謀劃去找她的事情。


    溫淼淼淡定地說道:“大哥又不是小孩子,馬上都要成中年人,他做決定有他自己想法。”


    溫芳芳小聲念叨:“我估摸著春麗這麽多年沒成家也是在等他,不知道他倆最後能不能再複合。”


    *


    晚上。


    溫淼淼回到家,小樂人已經到了,正拘謹地坐在客廳裏,麵前的彩電放著電視劇,他卻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嬌嬌帶著小鑫鑫在餐桌前寫作業,她的房間內,淼淼特意為她準備了一張又大又寬敞的書桌,平時都是在房間裏寫作業,所以今晚小姑娘是故意坐在這裏的。


    溫淼淼沒有拆穿,她先走到餐桌前,簡單關心下嬌嬌的功課,實際上不需要她操心,嬌嬌智商就比普通人高,稍微用點心,成績穩妥地在第一名。


    過了會兒,淼淼終於將目光放到客廳的小樂身上,“你吃過晚飯了吧?”


    小樂緊張地回答,“吃過了。”


    淼淼摸了摸嬌嬌的頭,便一邊繼續說話一邊往客廳方向走去,“你不用太緊張,我來為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兒和兒子,嬌嬌,這是小樂叔叔。”


    “他們在寫作業,你跟我上樓。”


    小樂站起來,他腳上的布鞋破了一個洞,神色尷尬地往沙發後麵縮一下,對著嬌嬌和小鑫鑫點點頭,便跟著溫淼淼上去。


    樓梯走到一半,小鑫鑫還懵懂地在姐姐不要的廢紙上畫來畫去,嬌嬌卻忍不住,忽然喊了一聲,“媽媽。”


    淼淼扶著樓梯,轉過身問她怎麽了。


    迎著吊頂上白熾的燈光,嬌嬌的眼眸似乎被水浸潤,母女兩人誰都沒說話,最後還是嬌嬌先開口,“我們老師說明天要買一套練習冊。”


    “買啊,是沒錢了嗎?明天我給你拿500塊錢。”


    小樂聽到這個數額,腦袋不禁又往下低了再低,500塊錢,是他不吃不喝好幾個月的工資。


    樓上的裝修同樣很豪華,小樂都不敢走在上麵,生怕將她家的地板弄髒。


    溫淼淼自然沒帶他去自己房間,去了一間休息室。


    術業有專攻,小樂的按摩手藝確實很好,溫淼淼躺在椅子上,覺得渾身筋骨都被疏通一遍,那一夜,她也好不容易睡了一個好覺。


    從那天開始,小樂幾乎隔幾天要去溫淼淼家一趟,為了防止他晚上回去不方便,在保姆房隔壁,淼淼還給他留了一間房,太晚可以睡在這邊。


    隨之而已的,是各路風言風語,最近海城的飯後談資之一,就是lily女裝店的那女老板包養了個按摩師,據說按摩師已經住在她家,兩人夜夜笙歌,傳得神乎其神,有人說他們是真愛,打破身份地位依然要走到一起,有人罵按摩師就是看上溫淼淼的錢,女人比男人大那麽多還做出這等苟且之事,簡直傷風敗俗。


    包括淼淼身邊的人,幾乎都以為她對一個身份卑微的按摩師動了感情,錢梅花還親自上門教育,老太太思想倒開放不少,開口就是,“你要是嫌寂寞,跟他玩玩可以,我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人成為我女婿。”


    溫淼淼偏偏要反駁,“什麽樣的人?人家憑自己手藝吃飯,沒有什麽丟人的。”


    “糊塗,糊塗啊,你要真嫁給這種男人,嬌嬌和鑫鑫怎麽辦?難不成認這樣目不識丁的人做爸爸。”


    也不知爸爸這個詞怎麽刺激到溫淼淼,她臉色當即沉下,“媽,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你們不要管。”


    錢梅花年紀大了,加上溫淼淼事業有成,她確實管不了。


    *


    相處時間長了後,小樂跟小鑫鑫的關係倒越來越融洽,小鑫鑫才幾歲的小孩,正是什麽都不懂的年齡,有個人陪他玩,他就樂乎乎高興。


    有一次,他不知道聽誰說的,悄悄問嬌嬌,“姐姐,小樂叔叔是我們新爸爸嗎?”


    沒想到他問完後,嬌嬌竟然趴在桌上哭了,是她說要媽媽找新的幸福,但等她真找了一個陌生男人回家,嬌嬌又覺得非常難過,已經偷偷在被窩裏哭過好幾次。


    小鑫鑫笨拙的身子在她身邊來回亂走,“姐姐,你不要哭,鑫鑫以後再也不問了。”


    其實在小鑫鑫心裏,這根本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呀,他沒有爸爸,也不知道爸爸是什麽,為什麽姐姐要哭。


    溫淼淼和錢梅花分開後,回到家,就看到小鑫鑫正扒著小樂要舉高高。


    小樂真聽話地將他舉起來又放下,小鑫鑫咯吱咯吱地哈哈笑著,還未進家門便能聽到小孩的笑聲。


    溫淼淼看著眼前的場景,卻一點都不高興,她難得語氣異常冷漠地問:“你們在做什麽?”


    小樂見她早早回來,趕緊將小鑫鑫放下,拘束地喊道:“溫總,我正跟鑫鑫在玩。”


    溫淼淼走過去,將小鑫鑫一把扯到身後,“以後你離我兒子遠一些。”


    聽媽媽發火,小鑫鑫嚎著嗓子開始哭起來,保姆聽到動靜,過來把他抱到一邊,小鑫鑫嘴邊還在念叨,“我要小樂叔叔。”


    小樂站在旁邊,臉上漲紅得都能滴血,這段時間,溫淼淼對他極好的,也讓他生活帶來翻天覆地變化,就連樂極天的大老板,看到他都表現得十分客氣,他的同事們都說,溫淼淼喜歡自己才會讓他住進家裏,大家都等著小樂和溫淼淼在一起後跟著沾光,對他相當巴結。


    包括他自己也覺得,溫淼淼也許真的對他動了心,很多個夜晚,都是在他陪伴下,溫淼淼才睡著的,每次等淼淼睡著後,小樂會悄悄看她的側臉,那麽漂亮那麽令人心動。


    可直到這一刻,小樂才發現他們之間的鴻溝有多大,溫淼淼隻要生氣,一句話就能讓他從天堂到地獄。


    眼見麵前男人快要哭出來,淼淼的理智這才稍稍回過神,她放下包,頭疼地轉原地轉兩圈,“小樂,對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是針對你。”


    “我,我知道,溫總,您罵我也是對的。”


    “我沒想罵你,隻是發生一些事情我心情不太好。”


    小樂腳步向前移動一些,“您心情不好嗎?需要我給你按摩按摩嗎?”


    “好啊。”她是需要好好放鬆一下。


    這一回,小樂的手法更加小心輕柔,淼淼躺著,像是被催眠一般。


    她難得想到那個人,依然是記憶中的模樣,穿著老式的深色單位製服,一笑起來,臉上盡是陽光,他問她,淼淼,想不想一起去首都看看?


    溫淼淼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啊,那咱們今天就去買票。”


    可等她一抬頭,旁邊的人卻不見了,周圍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溫淼淼環顧著四周,怎麽都找不到那張熟悉的臉。


    “星辰,星辰。”她一下子被驚醒,而後才發現自己在哪裏。


    溫淼淼捂著臉,內心被一股巨大的空虛填滿,她經曆過無數個這樣的夜晚,心被撕裂的感覺是最難熬的,不過沒關係,等熬過去,明天太陽升起,又會是新的一天。


    她這樣安慰自己,忽然旁邊有道聲音傳來,“溫總,你還好嗎?”


    淼淼抬頭,小樂居然還在,一臉擔憂。


    “現在幾點鍾了?你怎麽還沒去休息。”


    “馬上就12點,我看你不太踏實,就沒出去。”


    “我沒事,你去睡覺吧。”


    小樂轉過身要走,卻又像鼓起勇氣一般,回頭對淼淼說道:“溫總,您要是有什麽不開心事情,可以講給我聽,雖然我不懂,但多一個人分享,心情會好一些。”


    溫淼淼失神地看著他,也許是這樣的夜太過脆弱,讓她心裏那道警戒線也變低了。


    她目視前方,忽然緩緩地說:“他是個跟你完全不一樣的人。”


    小樂幾乎一下可以猜到是誰,他之前聽人提起過,溫淼淼跟以前的丈夫很相愛,後來那人好像因為一些事情去世了。


    小樂覺得有些傷心,苦笑道:“肯定不一樣的,我這樣的人,哪裏能和別人相提並論。”


    “不是這個不一樣,他的性格很好的,自信、包容,也不是健談的人,可每次我被她們欺負,他都會替我出頭,人笨得要死,讓他說兩句情話,怎麽說都不是我要的感覺,但發生任何事情,他又會站在我前麵,他很少失控,有一次我差點被神經病砍,他說以後再也不能讓我落單……”


    淼淼慢慢地回憶,像是說給小樂聽,又像是自言自語,身邊人都怕她傷心,所以從來不在她麵前提起沈星辰,她為了不讓他們擔心,也很少說起,就連和嬌嬌,她們都有默契地不說。


    但是不說不代表不思念,溫淼淼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竟然是這樣深情的人。


    說著說著,她眼眶開始濕潤起來,看向小樂問:“你說他是不是狠心,說好不讓我落單,卻讓我孤獨了這麽多年,連夢都不讓我夢到。”


    小樂第一次見到,這位無堅不摧的女強人還有這麽柔弱一麵,他心底也跟著隱隱刺痛,多想給她一個擁抱。


    可他更清楚,自己沒有資格,原本溫總從未喜歡過他,真的是單純欣賞他的手藝。


    小樂以為的結束,反倒讓他們日後關係真變親密起來,溫淼淼找到一個可以傾訴心裏話的人,還不需要擔心說錯,在他按摩時,她時常會說一些關於沈星辰的事情,說出來了,心情真變好了不少。


    五月,淼淼的司機因為家裏有事需要請長假,小樂知道後,主動申請要去學車,方便以後接送她上下班。


    他現在也不怎麽去樂極天,等於為溫淼淼一個人服務,按照她的經濟水平,完全養得起他。


    這個時候,學車難度非常大,溫淼淼見他態度堅決,而且多門手藝也是一件好事,特意找關係為他找到一個教練。


    小樂才學半個月,此刻溫淼淼司機已經離開,她招了個新司機,小樂一心想要頂替新司機的位置,還沒熟練就開著車上路。


    結果就是跟人追尾了,九十年代,能有轎車的都是頂級有錢人,賠償起來數目嚇人,小樂賠不起,和他一起的一個哥們兒嘴快地說出溫淼淼名字。


    公司內,淼淼會議開到一半,便被警察喊出去,害得公司其他人以為發生什麽事情,全都趴在門口看,溫淼淼問道:“我能請秘書去處理一下嗎?”


    “淼淼同誌,這件事非同小可,產生的性質也很惡劣,希望你能親自跟我們走一趟。”


    “那好吧。”


    淼淼出來後,強調讓他們該幹嘛去幹嘛,她回來會議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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