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不為所動:“你算個什麽東西?學校是你家的?咱們倆的成績,你覺得學校會留下你開除我?”


    許耀東正想幫腔,說學校有兩棟樓是他們家捐的來著,夏天這話一說出口,他就不好意思說了,就,底氣不足。


    淩晨也愣了一瞬,隨即笑了起來。


    這一次她終於相信,夏天是真的,不會再被他們所奴役了。


    宋姍姍坐在那裏,腦子裏一片嗡鳴,幾近於麻木。什麽都不願意去想,也什麽都想不起來,大腦的機能,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一樣。


    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隻剩下,無盡的疲憊。


    夏天“嘁”了一聲,嘴炮都這麽弱,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她,不長記性!


    宋姍姍沒有哭,也沒人去安慰她,夏天離開之後,距離上課還有幾分鍾的時間,大家就又問起來夏天拍攝的mv。


    淩晨笑眯眯地說道:“就是恰好有這麽個機會,朋友跟我說了,我們就去了。夏天還是想好好考個大學,並不想當明星。以後要是有合適的機會,我也可以介紹大家去。”


    三班的同學都知道,淩晨是個低調的白富美,沒想到家裏還有人在娛樂圈,頓時就歡呼起來:“好啊好啊,去長長見識也挺好。”


    這點小插曲並沒有對夏天造成任何影響,回到競賽班的時候,她滿腦子就隻剩下題目了。


    倒是許耀東,今天一天都格外消沉,他被夏天的成績給刺激到了。


    第一次,他清晰地認識到,對方已經走到了,他遙不可及的地方。


    這段時間,夏天進了校隊,淩晨忙著補課,莫深林原本就跟著淩晨跑,她做什麽他就做什麽,便也跟著補課去了,五人小團體一下子分崩離析,隻餘下無所事事的許耀東和林昆。


    他本就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做什麽,想做什麽,這一下子,卻又仿佛找到了某個突破口似的。


    “哥,咱們做什麽?”


    上周請假,消失了幾天之後,許耀東再次回到學校,讓人感覺一下子沉悶了不少。


    不過本來他也不是聒噪的人,一向人狠話不多,大多數同學都沒什麽特殊的體感,隻有林昆感受極為真切。


    許耀東抱著外賣來的鹵肉盒飯,食不下咽,塞給了林昆,坐在台階上繼續沉默,片刻後,才開口說道:“走,搬磚去!”


    林昆:“啊?”


    許耀東真的帶著他去了工地,搬磚……


    林昆聽著小包工頭的叮囑,又扭頭看向許耀東,看到他已經帶上了手套,便也不再勸,老老實實一起去搬磚了。


    一車磚八十,從放置的地方用小推車轉移到工地上,自己裝卸,有監工盯著。


    林昆對這活兒其實很熟了。最難的那幾年,他也幹過這一陣子。裝卸一車磚大概十五分鍾,路上時間大概十分鍾,算下來差不多半小時一車,一下午幹四個小時,就是六百四十塊,兩個人平分,一人三百二。


    說起來也還行,當天結賬,足夠溫飽,但,並不是誰都能吃的了這個苦。


    林昆就不信許耀東真能堅持一下午。


    第三車的時候,許耀東就氣喘如牛了。


    林昆也大喘著氣,說道:“許哥,你先休息一會兒,我自己來。大不了咱們少推一車。”


    許耀東很固執,喝了半瓶礦泉水,抿了抿唇:“一起。”


    快到五點再一次休息的時候,林昆掏出手機,給淩晨發了條短信:“姐,江湖救急!!許哥他想不開來工地搬磚了!!!我看著差不多快要進醫院了!!!!”


    後麵附了一張圖,是許耀東站在斜陽下,佝僂著腰,滿身大汗,氣喘如牛的樣子。


    不得不說,他哥真是盛世美顏,就算隨便這麽一拍,也能看得出大長腿,以及完美的側顏。鼻梁高挺,下頜鋒利,長睫毛清晰又卷翹。


    放學後,淩晨拿到手機才看到這條消息,原本打算立刻就回家的,頓時又停下了步子。


    猶豫了一瞬,淩晨決定去找夏天商量一下。


    競賽班下課要晚一會兒,淩晨便站在那裏等,順便背了一會兒文言文。


    “怎麽了?”


    夏天一看到她,就覺得有事,又來找她商量,是那幾個笨蛋無疑了。


    “許耀東幹什麽了?”


    淩晨微微睜大了眼:“你怎麽知道?”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淩晨把手機拿給她看,問道:“怎麽辦?”


    “不用管,他去體驗生活了。”夏天看了一眼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少年人勇氣可嘉,非得撞南牆,那就讓他先去撞一撞,自己知道疼了,才會想要改變,別人說再多大道理都無用。


    她這麽一說,淩晨就放心了,順手給林昆回道:“知道自己賺錢了,是好事。”然後將手機塞進了口袋裏,又說道,“早飯我給你帶,別去食堂了,記得啊。”


    夏天點了點頭,看著她出了校門之後,就又回去教室了。


    剛走到門口,就迎麵撞上了周成方。


    “夏天,沒想到你這麽厲害,真的考進來了,恭喜。”


    夏天表情冷淡:“恩,謝謝。”


    周成方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不耐煩一樣,笑容未變,繼續沒話找話:“你是打算通過數學競賽保送嗎?有心儀的學校了嗎?”


    “還沒,再說。”夏天皺了皺眉,直接道,“我去做題了,借過。”


    周成方往旁邊挪了一步,跟在她後頭,並沒有放棄搭話:“你的成績提升這麽快,一定很喜歡數學吧?以後想讀數學相關專業嗎?”


    “再說。”夏天十分不給麵子。


    但這並沒有讓周成方知難而退,反而越挫越勇:“我去年也參加了競賽,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講講考試流程。”


    “不必,謝了。”


    夏天現在就很後悔,當初為什麽要去跟這個神經病搭話,現在好了,不僅五十萬沒能拿到,還被一塊狗皮膏藥黏上了。


    趙遠文坐在位子上一直沒有走,下午的題目他錯了一道,便沒有著急去吃飯,而是留下來查缺補漏,免得以後再犯。


    剛做完題目,準備去食堂,就看到夏天走了進來,周成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喋喋不休。


    夏天臉上的不耐煩顯而易見,眉頭皺起,嘴角緊抿,像是遇到了什麽惡心的東西一般。


    但是後麵的人臉皮厚的很,一臉興致盎然,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趙遠文推了推眼鏡,正打算上前去,夏天突然轉過身來,看向了周成方。


    “你想追我?”


    周成方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這麽直接,但也別有趣味,便大大方方點頭:“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漂亮的女孩子,就應該被人追求。”


    夏天看著他:“不好意思,我看不上你。”


    趙遠文差點笑出聲來。


    周成方臉色微變,笑容也開始掛不住了,但臉皮厚的人,也不至於這麽點小風小浪都支撐不住,便又說道:“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可以為你改變。”


    夏天上下打量他,一分鍾之後,皺著眉勉強說道:“臉太方了,我喜歡稍微圓潤一些的,眼睛有點小,鼻子不夠高,嘴角下撇,看上去就不討喜,皮膚也不夠白,黃不拉幾的,骨架太大了,我喜歡纖細的……”


    從頭發絲到腳底板挑剔了一通之後,夏天又歎氣:“算了,你數學成績先考過我再說吧。就先看這周五的隨堂測試吧。”


    周成方壓抑著怒氣,努力保持了微笑:“好,我知道了。”


    夏天便沒再理會他,回到自己位子上刷題去了。


    這天晚上,宋姍姍回家的時候,心情比往常更差。


    一進門奶奶又在那裏絮絮叨叨,說什麽“周慧那個賤女人成天回來這麽晚,是不是故意的?”、“回頭讓她換個能早點回家的工作”、“工資也不上交,娶回家來幹嘛?”、“看那桌子上擺放的東西,得好幾千塊吧”……


    宋姍姍聽得心累,並不想搭理她,徑直進了自己房間,鎖了門,打算靜一靜。


    剛放下書本,奶奶就在外頭砰砰砸門:“出來幫我做飯!都是死人嗎?還是你們不吃?!”


    宋姍姍怒上心頭,罵道:“滾,我不吃!餓死也不吃!”


    宋老婆子驚愕了一瞬,罵的更加起勁了,房門也被砸的哐哐響:“你叫誰滾?死丫頭,賠錢貨,怎麽說話呢?你給我滾出來!”


    宋姍姍滿心疲憊,直接將門反鎖了,帶上耳機,打算就這麽待到父親或是周慧回來。


    宋明亮也回家了,一進門就被這陣勢嚇住了:“奶,奶,怎麽了?”


    宋老婆子破口大罵:“你姐姐那個賠錢貨竟然叫我滾,這是人說的話嗎?我呸,養她這麽大沒拿回來一分錢也就算了,好吃好喝地供你上學,還罵我滾?信不信明天就給你找個老頭子,換幾十萬給明亮買新房子!”


    宋明亮從小聽多了這種話,並不在意,既沒有覺得奶奶說錯了什麽,也不覺得她真的會賣了姐姐,多半是嚇唬嚇唬,便笑著打圓場:“奶,我來幫你吧。”


    “不用,你寫作業去。”宋老婆子頓時喜笑顏開,被宋姍姍氣的仿佛仿佛靈魂出竅一般的狀態,也即刻恢複過來了,腿不疼腰不酸,幹家務做飯也更麻利了。


    宋明亮本來也就是嘴上說說,哄著奶奶,讓她別再大聲嚷嚷,煩擾自己打遊戲。看她安靜了,便也立刻回了自己房間。


    這天宋為民回來的也很晚,滿身疲憊的樣子,到了家就吃飯,不聲不響,像是在思考什麽。


    今天也確實發生了不少事情。


    他再次去福利院,意外得知了一個消息——就在前天晚上,有人去問了關於夏天生父的事情。


    夏天的父親是在那個福利院長大的。他是在三歲的時候,被執勤的民警在街頭發現的,當時發著高燒,送往醫院之後,在重症監護室呆了半個月,才算是撿回來一條命,但是卻也留下了後遺症。


    本來就年紀小,許多事情尚且不記得,這次高燒之後,更是宛若一張白紙,甚至還反應遲鈍,右腳微跛,不論是動腦還是動手能力,連小他一歲的孩子都不如。


    也是因為這樣,就算他是福利院最漂亮最乖巧的孩子,一直到十來歲,都沒有家庭願意領養他。


    但是十三歲之後,夏父突然開了竅,學習成績扶搖直上,中考的時候,以前百名的成績考入了海市一中,後來又順利考上了海市的一所211院校。


    宋為民是在夏父跳槽到現在這個公司的時候,遇見他曾去過福利院,才得知他是個孤兒。後來有一次在與客戶吃過飯之後,遇見在同一個酒店開會的福利院院長,兩人說了幾句話。


    院長說:“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好幾家都來查四十年前的資料,也不知道是哪家丟了孩子。”


    宋為民當時並不在意,隻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四十多年了,還能找到嗎?”


    “一般人家或許難,但這幾家,家大業大,錢多的花不完,如果隻有這一個兒子,那肯定非找不可。”


    宋為民心思一動:“有錢人家的孩子?”


    院長點頭,倒也沒說哪幾家,畢竟是別人家的隱私,隻是很感慨:“四十年過去了,人生都已經走過半輩子了,找回去又能怎麽樣呢?”


    再後來,宋為民看到夏父,心裏就有了瘋魔似的念頭。


    他太有可能了。


    作為同齡人,夏父不僅長相英俊,氣質卓然,待人接物自有一股風度,怎麽看都不像是孤兒院長大的。


    有些東西,是刻在基因裏的,他無論怎麽努力,都追之不及。


    為著這個瘋魔一樣的念頭,宋為民拚了勁去跟夏父打好關係,卻沒想到,他猝不及防就去世了。但是不慌,他還有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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