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靜塵喊出梅花庵,兩名尼僧氣得眼冒金星,年輕尼僧怒道:“靜塵師妹,你太過分了,明明是你偷盜經書逃出梅花庵,現在反而倒打一耙!”


    偷盜經書?


    圍觀眾人有些失望。


    如果隻是這樣,那就浪費感情了。


    誰關心一個小尼姑偷經書啊,又不可能是唐僧九九八十一難取回來的。


    “我沒有偷經書,是庵主要殺人滅口!”


    眾人登時豎起了耳朵。


    梅花庵庵主殺人滅口?


    兩名尼僧也愣了。


    她們怎麽都沒想到靜塵會說出這種話。


    官差不耐煩道:“大人已經在堂上了,到底是偷盜經書還是殺人滅口,都進去說吧。”


    靜塵迫不及待走進衙門。


    兩名尼僧心頭亂糟糟,跟著進去了。


    圍觀眾人爭先恐後擠進去一部分,沒搶過的人連聲歎氣,隻好在外麵眼巴巴守著。


    就算進不去也不能走。


    靜塵被帶到公堂上,順天府尹一見是尼僧頓覺頭大。


    那名與吳王私通的尼僧還在大牢裏關著呢,怎麽又來一個,哦,不,三個!


    “爾等何人,為何擊鼓?”


    靜塵忍住緊張,回道:“小尼乃是梅花庵的尼僧靜塵,前來告發梅花庵庵主罪行——”


    年輕尼僧一聽,急急打斷她的話:“靜塵,你不要胡說!”


    順天府尹眉一皺:“你又是哪個?”


    年輕尼僧回道:“小尼也是梅花庵的尼僧,法號靜善。前些日子靜塵盜取藏經樓經書逃出梅花庵,庵中一直在四處找她。今日我與師叔無意中看到她就追了上去,沒想到她為了脫身跑到衙門胡言亂語。”


    順天府尹看向靜塵:“靜塵,靜善所說可是真的?”


    靜塵垂眸,平靜道:“假的。小尼自幼在梅花庵長大,近來被安排在藏經樓做事,從沒聽說藏經樓有珍貴經書。庵中放出這般風聲,不過是為了正大光明把小尼找回去殺人滅口。”


    “你說殺人滅口,又是怎麽回事?”順天府尹隱隱覺得不妙。


    吳王與梅花庵尼僧私通的事鬧開後,沾上梅花庵就讓人頭疼。


    靜塵咬了咬唇,一字字道:“三年前,小尼被庵中師叔帶去藥園,本以為是侍弄草藥,沒想到是以小尼為藥——”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陣陣議論。


    以人為藥——是理解的那個意思嗎?莫非聽錯了?


    “這是何意?”順天府尹追問。


    話已開了頭,後麵就說得更順暢了。


    靜塵按著手腕上馮橙送的沉香佛珠,字字清晰:“每隔十日,慈寧師叔就會來藥園給我割肉放血,這般日子小尼整整過了三年,直到不久前終於能離開藥園……”


    無數驚呼掩蓋了靜塵後麵的話。


    抱著聽八卦心思擠進來的百姓一臉震驚,委實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


    高坐堂上的順天府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可他同樣被靜塵所言震驚,一時沒反應過來不妙在何處。


    “肅靜!”


    堂中安靜下來後,靜塵繼續說著:“那日小尼離開藥園,迎麵看到慈寧師叔帶著靜純師妹走來就明白了,這個噩夢並沒結束,隻不過是由靜純師妹接替小尼來做,而再過三年一定還有新的師妹受害。小尼被安置在藏經樓做事,整日不得安寧,生出了告發梅花庵罪行的念頭。庵主察覺後來到藏經樓,警告不成,突然用麻繩勒住了小尼脖子……”


    抽氣聲此起彼伏,議論震天。


    兩名尼僧聽傻了眼。


    “靜塵師妹,你是在說夢話嗎?”年輕尼僧覺得荒謬極了。


    靜塵突然掀開衣袖,高舉胳膊。


    十六歲的小尼,袒露出來的手臂瘦弱白皙,累累傷痕格外觸目驚心。


    靜塵盯著年輕尼僧問:“靜善師姐,你覺得這些傷痕是我自己弄的嗎?”


    年輕尼僧死死盯著那些交錯疤痕,所有憤怒質問一下子堵在了喉嚨裏。


    她突然覺得從小生活的梅花庵變得陌生,仿佛與她認知中的家隔了一層紗。


    年輕尼僧無措看向年長尼僧。


    年長尼僧並沒鎮定到哪裏去,口中連連念著佛號。


    順天府尹一拍驚堂木,壓住那些吵嚷:“你說庵中尼僧給你割肉放血,她們為何這麽做?”


    旁聽百姓議論起來:“就是啊,怎麽會給大活人割肉放血呢,難道庵中住著喝人血的妖怪?”


    靜塵麵色蒼白,渾身顫抖著:“小尼隻知道是為了做一種藥。”


    她頓了一下,微微抬頭對上順天府尹的眼,緩緩道:“一種能令人青春常駐的藥。”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


    順天府尹眼皮猛跳,腦殼生疼,終於知道不妙在何處了。


    第264章 滅口


    如果隻是梅花庵的小尼被割肉放血,命衙役去梅花庵拿人就是了。以人血入藥的傳聞自古有之,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可偏偏如今吳王與梅花庵總是被世人一起談及,而吳王那位母妃可是以美貌不老著稱……


    順天府尹隻要稍微一細想,頭就要炸了。


    他覺得自己捧著個馬蜂窩,還是天上突然掉下來砸他身上的,裏麵的馬蜂隨時會湧出來,把他蟄個半死。


    不能鬧大!


    順天府尹晃過這個念頭,一拍驚堂木:“妖言惑眾!來人,把她們都打入大牢!”


    靜塵錯愕望著堂上高官。


    竟然都不派官差去梅花庵問一問,就要把她這個原告打入大牢?


    看熱鬧的百姓一陣議論,不知誰大聲道:“本來還不信的,官老爺這麽一說,就知道是真的了。”


    另一人接話道:“可不是嘛,那晚把夜進梅花庵的歹人押到順天府衙,官老爺就說歹人假冒吳王,結果怎麽著,轉頭就悄悄去吳王府送信了……”


    二人這麽一說,圍觀百姓議論得更熱鬧了。


    順天府尹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些小民真是吃飽了閑的。


    可要是放任他們這般猜測,就算把這三個尼僧打入大牢也不能把事情壓下去。


    “你們去一趟梅花庵,把梅花庵主事帶來問話。”順天府尹吩咐完衙役,看向圍觀百姓,“都散了吧。”


    旁聽百姓互看一眼,默契達成了一致:散就散,正好跟去梅花庵看看。


    隨著一些衙役與看熱鬧的百姓離去,大堂中空蕩安靜下來,兩排衙役拿著上黑下紅的水火棍麵無表情,顯出方才沒有的肅殺。


    順天府尹居高臨下看著靜塵三人,緩緩開口:“梅花庵的主事來了後,本官自會問個清楚,在此之前你等莫要亂說話,記住了嗎?”


    靜塵垂眸,語氣乖巧:“小尼知道。”


    順天府尹掃向另外兩名尼僧。


    兩名尼僧還沒從巨大的衝擊中緩過神來,胡亂點頭。


    “帶下去吧。”


    等人被帶走,順天府尹離開大堂,背著手團團打轉。


    他有預感:又要挨罵了!


    一隊官差往千雲山的方向去,後麵跟著不少好奇心高漲的百姓,以至把路都堵了。


    從長櫻街出來的一輛馬車不得不停下來。


    雨過天青色的車窗簾掀開,露出少女柔美的麵龐。


    “哥哥,外麵怎麽了?”薛繁花在長櫻街亂買一通,心情好了些許,望著眼前擁堵又有些氣悶。


    薛繁山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車夫:“我去問問。”


    不多時他返了回來,臉色不大好看。


    “怎麽了?”薛繁花問。


    她現在恨死了這些流言八卦,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這些流言全是害她丟臉的。


    “有尼僧告發梅花庵以人血入藥……”薛繁山把打聽來的說了,難掩憤怒,“這個梅花庵還真是藏汙納垢,無法無天。”


    薛繁花鬆了口氣:“那與我們沒什麽關係,回去吧。”


    她放下車窗簾,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薛繁山牽著馬望著長長的隊伍,亦沒有多想。


    這個時候,無論是薛繁山兄妹,還是看熱鬧的百姓,都沒把梅花庵以人血入藥與貴妃娘娘聯係起來。


    貌似平靜的梅花庵中,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庵主靜修。


    “什麽事?”


    慈寧師太走到庵主身邊,低低道:“庵主,出事了,接到消息說靜塵跑去順天府衙門,揭發了咱們以人血入藥的事……”


    庵主靜靜聽著,臉色不斷變化。


    “庵主,現在怎麽辦?”平日對弟子格外嚴厲的慈寧師太此時慌了手腳。


    庵主閉目轉動著佛珠,好一會兒後突然睜開眼睛,淡淡道:“藥園那邊的麻煩,要解決了。”


    慈寧師太愣了一下,迎上那雙幽深冰冷的眼睛反應過來:庵主要殺靜純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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