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幾顆眼淚瞬間砸落在地上,許露的聲音在斜風中聽不出什麽情緒,“在我們最開始遇到的地方。”


    那頭還是沒有說話。


    許露語調提高:“嚴駱榮——”


    電話的另一邊,卻出現一個微甜清靈的女聲:“許露……是嗎?嗯,他出去了。要不,有事的話我幫你轉達?”


    許露微怔了一下:“你……”


    “我是發給你錄音和視頻那個女生,你應該認識我,我叫簡澄九。”那邊簡澄九的聲音輕快而生動,“本來也無意打擾你的,但是畢竟他都已經給我準備好戒指了,我想這件事情你應該要知道。”


    許露沒有說話。


    “天鵝心鑽戒很漂亮,我給你拍過去了的。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善良,樂觀,上進,是他對不起你。但是啊,你要知道,當他走出你的房間卻可以把我擁進懷裏。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知道他這人的性格,就是有點兒拎不大清,什麽事情玩玩就過了,但是你現在竟然當真了,那就讓我來當那個惡人吧。”


    許露這邊沒有聲音,然而在這棵香樟樹的旁邊,她蜷曲成小小的一團,用手捂住嘴巴,已經泣不成聲。


    簡澄九不知道,依然語調輕鬆道:“不過這次也是他在一場婚禮上喝醉了酒……”


    “嘟、嘟、嘟……”


    電話被掐斷,許露蒼白的手指緊握住手機,把頭埋進膝蓋裏,心髒一抽一抽地疼。


    她知道小枝就在這裏,她如果去找小枝,一定會好過一點。


    但是小枝也會擔心啊。


    許露肩膀一聳一聳地抽噎,不敢大哭出聲音。


    她其實非常珍惜她遇到的每一個人,爸爸媽媽也好,朋友也好,男友也好,她真的很用心地維護每一段情,別人對她一分好,她就會銘記在心裏,也會十分地還回去。


    每次做吃的東西的時候都是很治愈的過程,也是感恩的過程。


    可以給在乎的人做一頓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啊。


    所以她給嚴駱榮做飯,做了三年。


    但是現在卻告訴她,這三年內,每次吃完飯他都會去見另一個女孩兒,一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女孩兒,一個他承諾過“永遠都會保護你”的女孩兒。


    許露骨子裏其實很堅強,她自以為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所以他也從來都沒有跟她說過這句話。


    可是為什麽就這麽心痛呢。


    對於簡澄九,嚴駱榮解釋也確實過無數次,說那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妹妹很可憐,很柔弱需要人照顧。


    許露當時想的是,她也要努力一點,和嚴駱榮一起保護這個妹妹。


    然而當她收到一條視頻,嚴駱榮抱著簡澄九在房間裏吻她,二人衣衫淩亂,這條心理防線徹底崩塌。


    就在那一年,玉蘭巷子的公寓裏,她和江有枝一起在新年倒數的時候許願,讓上帝賜給她一個很好很好的男朋友。


    她以為願望實現了,就在洗禮之後神父給她所指的方向。


    但是現在,她隻能打開隨身攜帶的包,從裏麵拿出那一隻幾乎花光了她的積蓄買的手表,握在手心裏。


    冰涼的金屬質感,握在手裏可以感覺到邊角的尖銳。


    她是來還這塊手表的,也是來做一個告別——但是她沒有想到,最後一個電話竟然也是簡澄九接的。


    既然鑽戒都買給另一個女孩兒了,那為什麽還要騙她呢?……她也不是那麽拿不起放不下的姑娘,雖然會難過,但是既然本來就不打算娶她,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


    淚水打濕了衣袖,被風一吹,冷得像冰。


    許露深吸一口氣,戴上口罩和墨鏡,還是推開了那扇大門。


    開門的是一個值崗的軍人,看到許露愣了一下:“姑娘,您是不是走錯了,這裏是邊防部隊。”


    “沒走錯。”許露低著頭,把一塊手表遞過去,“幫我把這個給你們隊裏的嚴駱榮。”


    她說完,便直接離開。


    “哦喲,那姑娘的背影看起來有點眼熟啊,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黃禮冶嘟噥了一聲,沒有去跟,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金屬手表。


    才關上門,一個俏麗的影子走下樓,身穿毛領的大衣,妝容精致可愛,笑道:“黃同誌,誰呀?”


    “不知道,是個姑娘,要把這塊手表給榮子。”


    “哦,那估計是榮哥的朋友,我也認識。”簡澄九掩唇笑了笑,伸出一隻手來,“直接給我吧,我順路帶給他。”


    “那也行。”黃禮冶點頭,把手表給簡澄九,“你說送點東西給榮子,他去巫婆婆那邊做訪問了,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不然別等了吧?”


    “也是。”簡澄九點頭,接過手表攥在手心裏,“那我直接去巫婆婆那裏找他好了。”


    簡澄九出了門,往巫婆婆住宅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到了半路上,卻突然繞道。


    這條小徑通往山上,簡澄九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個懸崖邊。


    向下看去,峭壁之下是滾滾奔湧的清河,當地人的母親河。此時正是河水泛濫的時節,狹長的穀道之間,猛浪如一道道巨龍揚起落下,驚起兩米高的白色浪花。


    簡澄九輕輕笑了一聲,笑容和她直播時的並無差別,眼下有兩道臥蠶,黑色的瞳孔俏麗靈動,看起來頗具少女感。


    那塊昂貴的金屬手表從高空中墜落,在旁邊的峭壁上砸了幾下。


    ——然後被卷入河中,徹底不見。


    第63章 江岸63   你怎麽忍心辜負她


    完成今天的工作之後, 江有枝給自己簡簡單單做了一頓飯。


    當地有很多野生的食材,但是大多數野菜的食用都需要講究方法,比如在洱海遲到的菌菇宴, 就需要將就烹飪的食材和火候。於是江有枝沒有去踩雷, 隻是做了一份青瓜炒雞蛋,加了粗和鹽巴,就著溫熱的粥吃下去。


    手機裏是溫錦書給她發來的信息:“今天也要記得好好吃飯啊。”


    往上翻了翻,都是溫錦書細心的叮囑,一條一條,要麽是提醒她要好好吃飯的, 要麽是什麽時候得吃什麽藥的,記得比她還要牢一些,有些時候還會發過來幾件設計師設計的高定,問她喜不喜歡。


    陸仰歌進來的時候, 江有枝正回完信息把手機放在桌上,繼續嚼青瓜炒雞蛋和白米粥。


    “看看我帶來了什麽?”陸仰歌走近幾步,把一碟子涼菜放在桌上, “是當地人的一種美食,就這個造型,你猜猜它叫什麽菜?”


    這一小碟子的涼菜胖嘟嘟的, 呈寶塔的形狀,白白嫩嫩,看上去清爽可口。


    江有枝自然知道它叫什麽, 但看著陸仰歌期待的眼神, 還是改口驚訝道:“我的天呐,它不會叫寶塔菜吧?”


    ……演技太浮誇。


    陸仰歌馬上看了出來:“是寶塔菜,也叫甘露子。你吃過啊?”


    “嘿嘿, 有幸吃過幾回。”江有枝實話實說。


    陸仰歌摸了一下鼻子:“我問當地的一個老農買的,你正好拿來下飯,雖然隻有一點,但是真的很好吃。”


    “嗯嗯,謝謝啦。”江有枝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送入嘴中,熟悉的辣度刺激著口腔,回味有點甜,一口一個,碟子很快就剩下一半兒。


    江有枝把剩下的推過去,陸仰歌便道:“哈哈哈,就是給你帶來的,我在老農家已經吃過了。”


    江有枝便大快朵頤起來,然而白粥還沒有見底,碟子就空了。


    陸仰歌笑道:“可惜這種菜比較難得,我過會兒去另一戶農家做訪談筆錄的時候再問一下有沒有。”


    他正說著話,外頭的光線被遮住,頎長的人影逐漸上前來。


    一個食盒穩穩當當被放在桌上。


    江有枝明眸一抬,卻對上一雙深黑色的瞳孔。


    這個熟悉的盒子……江有枝頓了一下,卻見沈岸毫不客氣地把蓋子打開,裏麵是滿滿當當的甘露子。


    江有枝:“……”


    這個男人真是,越活越幼稚。


    陸仰歌的眸光很明顯沉了下來,正要說話,就聽見沈岸清冽的聲音:“不是要做訪談筆錄?”


    這麽明顯的趕人,陸仰歌抿了一下唇:“沈先生。”


    “你好,”沈岸抬手理了一下襯衫的扣子,“這個點再不去,農家就要睡了。”


    陸仰歌低頭去看手機上的時間,有些猶豫。


    江有枝咽下嘴裏的白粥,站起身趕人:“小陸你快去吧,約好了耽誤人家不大好。”


    沈岸揚了揚唇角,把雙手合十放到後腦勺,好整以暇的模樣。


    然而江有枝麵對他卻明顯換了一種更冷的態度:“沈三哥,你的話——我就不多送了吧。”


    沈岸:“……”


    直到二人都走出房間,江有枝背靠著房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過了一會兒,門外卻又傳來敲門的聲音:“江有枝,我看到三哥給你拿了什麽,我也想吃!”


    江有枝唇角抽了一下,打開門讓戚因萊走進來。


    “嗚嗚,這個菜我問了好多人家都不賣的。”戚因萊坐下,嚐了一口甘露子,說道。


    “你知道它?”戚因萊才來這裏不久。


    “我知道,燕子給我帶了一點兒,就那麽一小點兒,直接沒了。”戚因萊把食指和拇指夾起來在眼前比劃了一下,回答。


    江有枝輕輕笑了笑,在她旁邊坐下,沉吟半晌,嚐試開口:“……也許,你喜歡的並不是小奶狗小狼狗?”


    “你說什麽呢!”戚因萊一邊吃,一邊嗔她,“我現在根本就沒有要談戀愛的想法好不好?”


    江有枝癟嘴:“那行吧,正好我有一個柏林認識的朋友,好像和陳延徹很合適,我就介紹一下……”


    “江有枝你做什麽呀!”戚因萊眸底很明顯劃過一絲慌亂,隨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緊張地站了起來,連忙裝作整理頭發,眼神微變,“說——誰告訴你的?”


    “什麽誰告訴我的呀?”江有枝笑著看她。


    戚因萊猜測:“你……看到我扔掉的那封信了?”


    “什麽信?”


    戚因萊注意到江有枝的表情,是真的不清楚那封信的樣子,便開口問:“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江有枝也不裝了,直說:“那天你們給我過生日之後,我不是各送了你一個平安符嗎?”


    “嗯,然後呢?”


    “我把平安符送給陳延徹的時候,他問我,給因萊了沒有,如果沒有,就把他的平安符給你。”


    戚因萊動作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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