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枝猶豫了一下:“幹嘛呀?”


    “丫頭很想它。”


    江有枝:“……行吧行吧,我直接把院子開一個小門,讓美元可以自己來回跑。”


    沈岸原本低著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抬眸,唇角噙著幾分笑意,眼瀾清澈,眼底滿是溫柔。


    江有枝這麽近距離看他,甚至可以數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氣氛在這一刻好像凝結起來,如同冬夜裏點燃了一點火星子,迸濺出零星光點。


    一明一暗。


    “咳咳!”門外傳來沈故十分刻意的咳嗽聲。


    沈岸沒動,門外一條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麵,發出“咚咚”兩聲沉悶的聲音。


    沈故抬高語氣:“這都十一點了,該回房間的還是回房間了啊!”


    他的目的性太明顯,沈岸用手肘撐著膝蓋站起來,丫頭也跟著他一起跳了一下。


    “明天吃完早飯,我們就回去。”


    江有枝點頭:“嗯,那我定個鬧鍾。”


    沈故站在門口,用充滿警告的眼神看向沈岸,直到一人一貓走出房間,沈故才換了慈愛的目光看過來:“小枝啊,早點睡,啊。”


    “嗯嗯,知道啦。”江有枝笑了笑。


    沈故幫她把房門帶上,江有枝拿出手機的時候,看到屏幕上的時間——20:30。


    江有枝:“???”


    想到那位老人一臉嚴肅的語氣,江有枝有些忍俊不禁。


    她睡前的時候會看看有沒有什麽消息,戚因萊大概七點的時候給她發來了幾張圖片,清一色的帥哥照片,問她喜歡哪一款。


    江有枝:“看了這麽多,怎麽就不見你談一個呢?”


    戚因萊:“你不覺得,如果你談了,隻能擁有一個帥哥;但是隻要你一直保持單身,帥哥就都是你的嗎?”


    江有枝:“……”突然覺得還是有點道理的。


    戚因萊:“對了,你認識的留學生應該比我多,有沒有英語好點兒的啊?可以業餘的時候一對一線上授課那種。”


    江有枝想了想:“應該有,你英語不是挺好的嗎?”


    戚因萊:“唉,不是我,就介紹給一個朋友。”


    江有枝:“那行,過會兒我把聯係方式給你。”


    江有枝把窗簾關上,和戚因萊聊了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


    鼻尖縈繞著薰衣草的芬芳,睡前還喝了一杯熱牛奶,這一夜基本上沒怎麽做夢,江有枝被鬧鈴吵醒的時候,還以為隻過去了片刻光陰。


    她伸了個攔腰,起身拉開窗簾,覺得精神挺不錯的。


    他們走之前,沈故還在問:“聽說你在外地寫生,累不累啊?”


    “還好啦,不是很累。”


    “如果累了的話,一定要注意休息。說到底,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還是身體最重要。”沈故跟他說了很多話,沒有個主心骨,絮絮叨叨的,話裏話外都是對她的掛念。


    江有枝裹上沈故準備的軍大衣,大衣可以把她整個人都圍起來,真的很暖和。


    外麵的天氣越來越冷了,兩人坐上了返程的飛機。到了昆明機場,還要轉車去大理。


    這輛大巴車行路顛簸,江有枝在車上睡了一覺。


    她睡覺的時候很乖巧,呼吸聲很均勻,不會亂動,隻是靜靜地靠著窗戶。


    一直到下車的時候,不用人叫,她自己就迷迷糊糊轉醒了:“到了嗎?”


    “嗯。”沈岸點頭。


    他起身去給江有枝拿行李,卻被她一路小跑過來,從他手裏拿過自己的箱子:“哎呀,不用麻煩你。”


    “沒有麻煩,爺爺讓我好好照顧你。”


    “你好好照顧自己就行啦。”江有枝抬起頭,笑意晏晏的,“我過會兒要去寫生。要不,你先回隊伍吧?”


    沈岸看著她的眼,剛想開口“要不我還是送送你吧”,卻見江有枝的目光越過他,踮起腳跟招了招手:“小陸!”


    沈岸深吸一口氣,笑容微斂。


    江有枝幾步快跑過去,陸仰歌就把箱子從她手裏接過來:“早飯吃了嗎?”


    “吃了,”江有枝甩了一下手,“箱子沉死了。”


    沈岸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手指微微握緊,開口:“小枝……”


    “啊?”江有枝回頭,“三哥,要是沈爺爺身體出了什麽事兒,你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噢。”


    沈岸微微頷首,卻依然不願把視線收回:“好。”


    “再見呀。”視線裏,江有枝朝他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和陸仰歌一起並肩往前走去。


    沈岸留在原地,脊背僵直,覺得胸口有些發悶,簡直透不過氣來了。


    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會這樣在乎,哪怕她並沒有和別人在一起,但隻要有關於她的事情,都是軟肋。


    “三哥,你回來啦?”陳延徹是過來接他的,“車在那邊,我們快走吧。”


    “嗯。”


    沈岸收回視線,上車,習慣性地打開手機,看著和她的微信聊天界麵。


    點開頭像,發現她的朋友圈已經對他開放了。


    日期距離最近的一條就是那天他給她拍的照片:


    “此圖來源於一個技術還算可以的攝影師~”


    就這麽一句話,沈岸卻覺得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


    真的很喜歡的時候,稍微一點小細節就可以讓人開心很久。


    就像現在,沈岸斟酌了很久,最後還是隻回了三個字:“很好看。”


    第58章 江岸58   花山節和鮮花餅


    石子路和原野在畫筆下向來象征著田園風情的浪漫。


    江有枝的視線躍過這一片廣袤的原野, 遠處的天際與黃褐色的草地連成了一條線,這樣一覽無餘、大開大合的透視效果讓她忍不住拿起攝像機,將美好景致永久保存。


    拉著木柴的三輪車軲轆滾在鋪滿小石子的路上, 隨著顛簸一起一伏, 騎三輪的老農嘮著帶了些口音的塑普:“姑娘運氣好,剛來就碰上我們清河縣的花山節。”


    車停在村口的籬笆前,江有枝從車上跳下來,把零錢遞給老農,笑道:“哈哈哈,我就是為了參加‘踩花山’來的。”


    老農拿起車把手上耷拉著的毛巾擦拭了一下脖子上的汗珠, 眯起眼睛,說道:“這幾年好像經常有你們這些遊客過來參加。前不久就來了個姑娘,也帶著攝像機,長得也俊哩。”


    江有枝與他侃了幾句, 便拎著行李來到事先預定好的旅店。


    這家旅店是新建成的,裏麵的設施還算齊全,江有枝的房間在二樓, 透過窗戶看過去,可以看到一片爛漫的野山花。


    踩山花是苗族祭祖的盛大節日,各個村莊時間都不一樣。江有枝來之前做了很多的工作, 也帶了些傳統的服飾。例如爬花杆、蘆笙歌舞之類的節目,當地人很歡迎來自遠方的遊客和他們一同參加。


    祭祀的第一個節目一般在上午九點開始,江有枝起了個大早, 梳洗好了之後走下樓梯, 陸仰歌在那裏等她。


    “小陸,你怎麽這麽早呀?”她有點驚訝。


    “剛剛去拜訪了當地的幾戶人家,做了點筆記收錄。”陸仰歌走上前去, 笑著回答她。


    陸仰歌今天也穿上了民族服飾,他人本來就生得瘦長,再穿上具有苗族特色的無領直襟寬鬆式中長衫,是節日的盛裝,肩上還裝飾有正方形的繡花片,風一吹就揚起來,很有藝術感。


    二人來到正中央的廣場,遠遠地就已經聽到有蘆笙獨特的樂聲。十來個青年圍在一起跳著民族一脈相承的舞蹈,動作剛勁有力,身姿瀟灑自如,非常漂亮。


    人群中,江有枝看到了剛才的那個老農,於是過去打了聲招呼。老農在這個村寨裏生活了一輩子,提起他們的民俗,如數家珍,眼睛裏似乎有亮光:“蘆笙一吹起來,九裏外都能聽得到哩!”


    陸仰歌隨身帶著錄音筆,又問了老農一些問題。江有枝被幾個苗族的姑娘拉過去一起跳舞,她本身就有功底在,跳起來的時候裙擺揚起來,笑容恣意而明豔。


    牛馬嘶鳴,歡歌笑語和色彩各異的民族服飾蕩漾成一片極樂人間。


    一輛中巴車停在籬笆前,陳延徹打開車門下來,回過頭對水妹說:“哎喲,這裏怎麽這麽熱鬧?”


    水妹也跟著從車上下來,一揚眉毛,說道:“我們白族的歌舞還要更好看些呢!”


    陳延徹便笑著說是,他們是在車上遇到的,水妹的姐姐玲子要嫁來清河縣,兩家已經定了婚禮時間,總歸爹娘放心不下女兒,讓妹妹跟著姐姐一起來瞧瞧,免得自家姑娘在婆家給人欺負了去。


    陳延徹和水妹經過這個廣場,手裏拎著許多東西,於是也沒有多留,打算先去旅店落個腳。


    然而沈岸一眼在人群中就看到了她。


    明豔的,輕靈的,就如同遠處山林上盛放而爛漫的山花。


    江有枝並沒有看到他,跳了一會兒覺得累了,便把手當成扇子放到邊上輕輕扇動兩下,走向陸仰歌。


    幾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江有枝和老農一起笑了起來。


    “三哥,怎麽了?”嚴駱榮也提著大包小包,問道,他沒有仔細去看那邊的人群,隻是微微瞟了一眼。


    沈岸低眸,隻說“沒什麽”,提起箱子往前走。


    這隻是不易察覺的一幕,江有枝並沒有注意到。這時已經快到中午了,老農熱情地邀請二人去家裏吃飯。


    農家很多都是自己種的菜,這個村莊很多人家還保留著從前自給自足的生活模式。


    對於苗族來說,花就是菜,蘑菇也是菜,這些上天賜予的美味被送上餐桌,還有農家自己飼養的小土雞,揭開蓋子的一瞬間,香氣猛地鑽入鼻腔,刺激著人的味蕾,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酒足飯飽過後,江有枝坐在門口的藤木椅子上,翻看今天上午拍的照片。


    陸仰歌端著兩杯果汁走出來,遞給江有枝一杯,說道:“我妹妹也很喜歡雲南,她說這裏很適合養老。”


    江有枝接過果汁喝了一口,歪了歪頭,問道:“你有妹妹?從來都沒有聽你提起過欸。”


    陸仰歌在旁邊的小凳子上屈膝坐下,聲音淡淡的,將從前經曆的那些往事像講故事似的娓娓道來:


    “我妹妹從出生起就身體不好,她是早產兒。我爸媽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他們幾乎用光了所有的積蓄給妹妹治病。”


    “雖然我們都知道,就算是吃再多的藥,做再多的手術,也隻是盡我們所能把她的壽命延長。她七歲的時候,跟我們說想來雲南看看,在旅途的過程中,她也將生命永遠地留在了這裏。”


    江有枝有些觸動:“……才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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