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不認輸,永遠不允許自己比別人差,永遠驕傲自律,永遠不怕重頭再來。


    因為他是封雲集和薑眉芸的兒子。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會在情之一字上變得膽小起來,格外害怕失敗,或許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他想到這裏,翻了個身,嘿嘿笑了一聲,看親兒子的熱鬧就是爽,哼哼,讓他說自己是活體病毒,等他感冒了就知道厲害!


    也不知道是流感病毒威力太猛,還是封睿最近抵抗力也略有下降,又或者是老天爺存心想讓封雲集如意一次,總之,元旦假期剛過完,封睿就感冒了。


    而且還是來勢洶洶的重感冒。


    起初隻是嗓子不舒服,鼻塞,手指放在唇上能感覺到呼出的氣是熱的,基本能確定是風熱,吃了一點藥,過了兩天症狀就輕了很多。


    眼看著可能再過幾天就好了,結果等到那天夜班,忽然間就發起熱來。


    林澤驚訝到不敢相信這件事,“怎麽回事,好好的就發熱了?”


    這誰能說得清楚原因啊,林澤自己也知道是白問一句,歎口氣,指指電腦道:“要什麽藥自己開吧。”


    “……我掛了你的號。”封睿滿臉無語地回了一句。


    林澤應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我又不是讓你自己寫病曆!”


    更何況你作為我的學生,在門診幫忙開藥不是你該做的嗎,隻不過這次吃藥的也是你自己罷了!


    封睿聞言直翻白眼,一邊嘟囔這就離譜,一邊給自己開藥,還寫了病曆——門診病曆也是病曆!


    沒打針,就是吃了退燒藥,然後跑值班房睡了一會兒,接著又聽見外麵一陣喧嘩,像是有什麽事。


    有點不放心,盡管外頭還有林澤他們,也還是擔心許瀠心會不會吃虧,他又起身出去了。


    出門就遇到搶救,來了兩個喝到酒精中毒的酒蒙子。


    到了淩晨四五點這個多事的時間段,監護室的病人又狀況頻出,忙著處理完這些事,天已經亮了。


    上班時間當然不可能去睡覺,再難受也隻能硬撐,好在林澤還記著他不舒服,交完班就讓他走了。


    連許瀠心也一並被下班,“回去吧,瀠心照顧一下他,別真的燒成肺炎了。”


    許瀠心忙點點頭,拿了藥跟他一起下班,也沒敢讓他開車,叫了個出租,回到小區門口。


    “我送你回去吧?”進小區的時候,許瀠心扭頭問道。


    封睿把臉低了低,埋在圍巾裏,隻露出小半張潮紅的側臉,咳了兩聲,“……不用。”


    許瀠心不放心,“那你自己回去能行麽?午飯怎麽辦,我給你點個外賣?”


    頓了頓,又搖搖頭,“可是那樣你睡著了,能按時起來吃退燒藥麽?”


    好像怎麽樣都不行,許瀠心覺得有點難辦。


    可沒等她想到兩全其美的法子,封睿就開口了,“所以我能不能去你那裏待一會兒?”


    許瀠心一愣,“……啊?”


    去她那裏?


    她回過神來,抿抿唇,“可以是可以,但是……”


    見她麵露猶豫,封睿的眼睛頓時一黯,流露出失望之情來,咳了兩聲,“可是我一個人……師弟也不在,我又不會做飯……”


    你要是不管我,說不定我會燒得糊塗起來啊。


    許瀠心聽得心裏一揪,再看一眼他萎靡不振的模樣,心裏的天平頓時就傾斜了。


    到底還是讓他去了自己那裏。


    許瀠心本來想把臥室讓給他,但他怎麽都不願意,最後隻占用了沙發,幸好沙發本來也能放下來當一張床。


    午餐吃得簡單,白粥配鹹鴨蛋,吃完之後許瀠心便催著他吃藥睡覺。


    “我睡不著,瀠心,你跟我說說話吧?”


    他躺在沙發床上,濕漉漉的眼神眼巴巴地望著她,還往裏挪了挪,空出位置給她,甚至還拍了拍,示意她趕快坐下來。


    許瀠心倒是想幹脆走開,可是看他這模樣,莫名就覺得自己要是走了他說不定能哭出來。


    於是摸摸鼻子,敗給他的故意賣慘,“……說什麽?好像沒什麽可說的,要是越說越精神怎麽辦?”


    話落,她的視線落在茶幾下邊的籃子裏放著的一本書上,靈機一動。


    “我給你讀書吧,催眠一下就好了。”


    生病的人格外需要陪伴,她能坐下來陪陪自己,封睿就已經覺得滿足了,哪裏管她是要和自己聊天還是讀書。


    點點頭就應了聲好,聲音已經變得有點沙啞。


    許瀠心聽見,心說就這聲音還聊天呢,聊個屁。


    伸手拿過來那本書,翻開就開始讀:“it is a truth universally acknowledged, that a single man in possession of a good fortune must be in want of a wife. however…… ”


    名著《傲慢與偏見》的開篇,她使盡了全力,發音既標準又優美,第一章 都沒讀完,封睿就已經眼皮黏在一起了。


    她停下聲音,歪頭等了一會兒,見他的呼吸還是均勻平靜,這才敢確定他已經睡著,然後輕手輕腳地放下書,起身走到推拉門邊,伸手拉上了厚厚的簾子。


    室內的光線陡然暗了下來,蜷縮在門邊的兩隻小貓抬頭看了一眼,喵了聲,不等許瀠心噓它們,就又繼續趴下,開始打呼:


    “咕嚕——呼——”


    第70章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蠢,很沒用……


    封睿身體底子還算可以, 當天中午吃過藥,又睡了一覺,起來就退燒了。


    晚上許瀠心準備給他的晚飯還是清淡的, 但是比起中午的白粥來說, 要好一點,是雞絲粥。


    從冰箱取一包雞湯塊化開煮成雞湯,然後把泡好的米放進去慢慢地熬到綿綢,然後放入切片的香菇再煮一會兒,加入蒸好後撕好的雞絲,加入鹽和芝麻香油調味。


    為了好看, 還撒了點翠綠的蔥花。


    餐桌上還擺了一盤手撕雞,是做雞絲粥時一道蒸的雞胸肉做的,撕成條後加了點鹽焗雞粉、芝麻香油和炒過的白芝麻一起拌的,還加了點香菜段。


    另外還有兩根煎香腸, 配了點辣椒麵。


    封睿還記得這香腸的腸衣如何脆,咬一口會感覺到腸衣和飛魚子在口中爆開的感覺,以及豐沛的肉汁如何香氣四溢, 蘸點辣椒麵更美味。


    不由分說就伸手想夾一根,可筷子剛伸出去,就見盤子被許瀠心殘忍地拖走了, “這個你不能吃,是給我的。”


    封睿一呆,舉著筷子愣愣地看著她, 似乎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對自己如此狠心。


    但許瀠心就是很堅定地點點頭, “這個你不能吃,有辣椒,還是等感冒好了再吃吧, 你吃雞肉。”


    封睿:“……”我明明可以不要辣椒麵。


    許瀠心像是沒想到這點似的,當著他的麵先把兩根香腸吃了,吃一口蘸一下辣椒麵,豐沛的汁水不小心滴落下來,她又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


    這可太過分了,你要吃獨食,不能等我看不到的時候再吃嗎?


    你這不是欺負人麽?!


    他腹誹了幾句,到底沒忍住,開口問道:“我聽說吃獨食會變胖呢,瀠心你不怕麽?”


    酸溜溜,又陰陽怪氣的,許瀠心笑嘻嘻地應道:“生死有命,胖瘦在天嘛。”


    封睿:“……”


    許瀠心把兩根香腸都吃完了,見他還拉著臉,雖然覺得有趣,但也有點心虛,忙安慰道:“雞絲粥也很好吃的,還有營養,等過幾天你好了,我再給你煎唄?”


    封睿舀了一勺粥,吹了吹,然後抬頭看她一眼,“換你看著我吃?”


    許瀠心連連點頭,應承道:“可以,我看著你吃,誰都不給。”


    他這才哼了聲,嘴角翹了一下,神色緩和下來。


    許瀠心不停地在心裏吐槽他是個幼稚鬼,誰能想到他生個病會原形畢露得這麽嚴重呢?


    她和封睿都不是吃東西時有很多話可說的性子,加上眼下實在是沒什麽可說的,於是安安靜靜地吃著自己碗裏的粥,中間一盤手撕雞是你讓我我讓你地吃完的。


    吃完晚飯,封睿沒有急著走,而是坐在沙發上,一手發信息,一手搖著逗貓棒——隻有這個時候小貓們才願意離他稍微近點。


    他的臉色不是很好,許瀠心給他端了杯熱水,問道:“還是不舒服麽,要不然你回去早點休息吧?”


    “沒有。”封睿搖搖頭,抬起頭問她,“你還記不記得十一月份的時候,我在呼吸科有個病人,查不出病因的,我還跟你說過她和她女兒都是很好的人的那個?”


    許瀠心愣了一下,想了想,哦了聲,“十一月底不是又住院了麽?”


    封睿嗯了聲,許瀠心又問:“怎麽了,還沒出院?”


    “二線和三線治療折騰了一個多月,有的藥我們醫院沒有,主任都親自去外地調了回來,但效果還是很差。”封睿解釋道,“我剛才問舒檀師姐,說可能……”


    他停了下來,沒有說出來的幾個字許瀠心能夠意會得到,於是歎了口氣,“那真是可惜了。”


    封睿嗯了聲,低頭把藥片放進嘴裏,喝了口溫水,一仰脖就把藥吞了。


    低頭後看見小貓好奇地仰臉看著自己,滿臉都是呆萌,忍不住手癢,想伸手去摸摸它們,結果還沒靠近,它們就飛快地跑了。


    “好奇怪。”許瀠心坐在一旁,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著腮,有點疑惑地看看他,“為什麽這麽久了,它們就是不讓你碰呢?”


    說完還眨了眨眼睛,封睿看向她,沒有忽略她眼裏一閃而過戲謔和揶揄,頓時哭笑不得。


    “我怎麽知道,大概是貞潔烈貓,覺得人貓授受不親吧。”


    許瀠心聽了噗嗤一聲笑出來,“師兄你是起欺負它們不會說話。”


    封睿聞言立刻搖頭,一臉正經地否認:“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然後他就被許瀠心趕走了,等回到家才想起忘了問許瀠心周末考試的事。


    第二天上班在辦公室見到,還沒來得及問,他就接到了舒檀打來的電話,說的隻有一句話:“16床要回出院回老家,你要是有時間就來看看吧,剛才她還問起你。”


    她住進16床,出院又入院,住過搶救室,也住過icu,兜兜轉轉,還是住回了16床,會記起封睿,說不得就是回光返照。


    掛斷電話之後,封睿火速趕到呼吸科病房,見到她女兒的時候,她已經哭得一塌糊塗。


    冷靜地聽著舒檀交代回去路上的注意事項的,反而成了她的丈夫。


    她的女兒抽噎著跟封睿說:“我知道我媽肯定是不行了,說不定回老家路上就沒了,但她說想回去,我實在不忍心……”


    “我知道,你們想明白了就好。”封睿安慰道,說完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舒檀還在說著什麽藥的事,封睿沒有仔細聽,將目光轉到病床上,她一動不動,還在吹著bipap,臉孔腫脹,已經有些辨認不出第一次見麵時的模樣。


    封睿以為她睡著了,於是靜靜地走到她床邊,彎下腰,伸手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還是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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