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不懂……”師弟聞言歎口氣,開腔道。


    葉遠打斷他的話,“艸!你才上臨床幾天啊就說我不懂,我告訴你,這些麵膜,除了補水之外什麽作用都沒有,你看的這些什麽添加了燕窩精華的三無產品,就純是智商稅!”


    “我知道,唉——”師弟又長歎一口氣,“但是它能讓我女朋友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半個小時不來煩我啊。”


    葉遠:“……”


    林澤一聽,也湊了過來,“給我看看是什麽。”


    許瀠心這時又轉過身來了,小聲道:“雖然但是……麵膜最多十來分鍾,半個小時都幹了。”


    所有人:“……”哦豁,師弟還打錯算盤了。


    正逗笑間,一陣120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幾乎是剛停下,就聽護士喊:“內科醫生收病人!”


    屋子裏的人呼啦一下站起來,魚貫而出。


    第58章 這種老公,留著過清明?……


    來的病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女性, 平車入院,神誌不清。


    據陪同前來的家屬說是中午吃完飯後就開始頭痛,兩個小時前開始昏迷, 叫都叫不醒, 這才趕緊叫了120送醫院來。


    “頭痛之前有什麽誘因嗎?有沒有摔倒或者其他意外情況?”


    “沒有。”


    “除了頭痛還有什麽別的症狀嗎?惡心嘔吐有嗎?”


    “惡心嘔吐有。”


    林澤簡單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問封睿:“血壓多少?”


    “216/108mmhg。”


    “開個急診頭顱ct,你們趕快去做。”林澤語速很快,“可能有腦出血,先去檢查,我讓神內的醫生來看看。”


    患者家屬一聽就慌了, 拉著林澤的白大褂央求道:“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媽啊!”


    另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男性也跟著說:“是啊是啊,醫生,你一定要就我老婆, 傾家蕩產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


    這樣的家屬林澤幾乎每天都會見到,聞言連忙安撫道:“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


    封睿已經寫好了頭顱ct單拿出來, 林澤看了一眼主訴和診斷,覺得沒問題了,便交給患者家屬, “去做檢查,社保卡帶了沒有,去辦住院, 她這個問題要住院才行。”


    家屬連忙應聲後跟過去了, 林澤這邊又請了神內的來會診,恰好就是張丹。


    急查ct結果出來,確認是大麵積的腦室積血、蛛網膜下腔出血, 要手住神內,動脈瘤不除外。


    張丹看過病人之後,和林澤一起出去給患者家屬交代病情,許瀠心就在一旁,聽見家屬問了幾次這個病是不是很嚴重,要花多少錢。


    當得知急性期病死率為30%~40%,以及情況不好如果有腦疝引起呼吸心跳驟停的話,還可能要做手術,臉上當即就出現了猶豫。


    和之前說要不惜一切代價救人時的爽快全然不同。


    她甚至害怕對方這個時候說不治了。


    但好在沒有出現這樣的場麵,猶豫了一下以後,當兒子的抹抹臉,“治,我們要治!”


    手續很快就辦好,病人被轉運到住院部十七樓去了,許瀠心去送的,見到楊江,還和他說了一會兒話。


    “剛好有兩瓶飲料,來拿去喝。”楊江在桌子上拿了兩瓶衝泡的奶茶,遞給她。


    許瀠心笑著接了,張丹一邊開醫囑一邊問道:“你跟封睿都是跟林澤?”


    許瀠心應了聲是,張丹就笑起來,“這也好,你們誰也不用等誰了。”


    說著又問她最近看沒看招聘信息,許瀠心道還要過幾天才出公告,說了幾句,又說過幾天有空叫她和封睿一起吃飯,這才離開了神內回急診。


    剛回到急診大廳,就看見一對小情侶站在那兒,男的憋得滿臉通紅,扶著腰,感覺特別難受,女的則在一旁直跺腳,還一個勁地大哭。


    罵著:“你肯定是背著我出去亂搞,才會得這種病的!說,你是不是對不起我了?!”


    許瀠心耳朵一動,心裏哇哦一聲,暗道這麽刺激的嗎?


    於是她路過的時候,偷瞄了一眼男的手裏抓的那張掛號單,就這麽巧,看到了名字那一欄的後麵兩個字。


    然後回到診室,見沒什麽人,就刷新了一下急診的門診係統,看到了相同的名字,一看對方的診斷……


    腎結石。


    許瀠心:“……”就這???


    “在看什麽?”封睿從外頭進來,看她麵色變來變去的,忍不住有點好奇,湊過來問道。


    許瀠心仰頭看著他,張張嘴,欲言又止。


    半晌後才道:“我剛跟你說個好玩的事……”


    等她說完在大廳聽見的事,封睿:“……”


    所以你看,這種事誰知道了都會覺得無語的嘛。


    這時診室門口傳來葉遠的聲音,“原來你們倆在這啊,快,收病人了。”


    收病人這種事經常是這樣的,要麽一個都不來,要麽來了第一個,後頭的就像趕集一樣,一個接一個。


    這又來一個腦梗的。


    四十多歲,男性,說是剛才吃飯的時候要站起來拿酒,結果突然就摔下去了,自己起不來,半邊身子立刻就不能動了,也說不出話,於是趕緊送來醫院。


    陪同的家屬是個三十出頭的年青女人,化著濃妝,衣著性感,十二月的天,剛剛迎來新一波冷空氣,還敢穿著低胸緊身裙出門。


    “患者發病到現在是兩個小時左右,還在溶栓時間窗裏,及時溶栓效果會很好的。”林澤了解完病情後,如是對患者和家屬道。


    對於腦梗的患者,如果能在溶栓時間窗內溶栓,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對以後的生活不會有什麽影響,所以基本上沒有人會拒絕。


    林澤按常規交代過病情後,將手裏的治療同意書遞過去,滿以為對方會毫不猶豫地簽字。


    結果對方看了一眼,隨即麵露難色,“醫生,這個文件……要、要家屬簽字啊?”


    林澤應了聲是,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他家屬嗎?”


    年青女人麵色一僵,目光隨之閃爍起來,不斷地用手撥著耳邊的頭發,尷尬地搖搖頭。


    林澤問道:“那你是他什麽人?能聯係到他家人過來嗎?”


    “我、我跟他沒、沒結婚的……”女人神色愈發地尷尬,緊張地舔了舔唇,“……你們、你們要打電話叫他老婆過來。”


    大家聞言一愣,對視一眼,有點明白過來了。


    看來這個女人應該是男人的情人,如果隻是普通關係的朋友或者同事,沒必要這麽尷尬緊張。


    林澤看了眼封睿,“找找他的手機,給他家人打電話。”


    封睿點點頭,伸手在患者的褲兜裏找到他的手機,捏起他一邊食指指紋解鎖之後,翻閱著他的通訊錄,找到一個標記是“老婆”的電話號碼。


    撥通之後,那邊先是傳來一陣麻將洗牌的嘩啦聲,接著是一道既嘲諷又不耐煩的女聲,“喲,你給我打電話幹嘛,不是說去你二奶那兒再也不回來了麽,嗤,我告訴你……”


    “不好意思,我們這邊是容城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急診科。”封睿連忙打斷她的話,表明身份後告訴她,“你丈夫因為腦梗現在在我們醫院,要做溶栓,需要家屬過來簽字,你看你現在能不能過來一下?”


    對方明顯愣了一下的,半晌沒出聲。


    等了一會兒,封睿以為對方掉線了,喂了聲,這才聽見問了句:“那狗東西真的腦梗了?”


    聲音裏竟然是毫不遮掩的興奮和愉快。


    封睿一麵應是,給對方介紹她丈夫的病情,一麵在心裏吐槽稱奇,這人得做得多失敗,才會生病了老婆不僅不想管他還喜大普奔?


    聽完他的解釋之後,對方有點不情不願地問道:“真的必須我去簽字嗎,其他人不行?他那個心肝寶貝小情人不在?”


    “那位女士不是家屬,沒有簽字權力,必須是能負責任的家屬來簽才行。”


    對方聞言立刻嘖了聲,“這麽麻煩,行吧行吧,我現在過去。”


    掛斷電話,林澤問怎麽樣了,他點點頭,“……他老婆說現在過來。”


    一直到他們走進辦公室,不在患者眼前了,封睿才將剛才在電話裏患者妻子的話說給林澤他們聽。


    大家聽了嘖嘖兩聲,然後才道:“就這出軌包二奶的,夫妻感情能好就奇了,換了是我,我也得幸災樂禍了再說。”


    許瀠心這時問了句:“那她為什麽不離婚,這種老公,留著過清明?”


    林澤聞言眉頭一動,壞笑地看向封睿,“過清明也不是不行,對吧?離婚隻能分一半財產,喪偶可就……”


    封睿:“……”不是,你瞅我幹啥啊???


    其實沒過多久,大概半個小時左右,患者妻子就來了。


    辦公室門被敲響的時候,封睿他們先看見的是一位穿著皮草大衣的雍容貴婦,濃妝明豔,頭上架著一副墨鏡,提著名牌小坤包,一陣香風襲人。


    滿臉笑盈盈地道:“我是xxx的老婆,聽說他要家屬簽字?”


    看起來不像來看病人,倒像是來旅遊的。


    林澤給她解釋了一下病情,說建議患者盡快做溶栓,畢竟還在時間窗內,而且溶栓的預後也良好。


    對方聽了點點頭,問道:“那這個手術有沒有風險?”


    “最大的風險就是出血,術後如果血壓控製不好,患者可能會出現腦出血、消化道出血之類的情況;其次是再灌注損傷,就是原本閉塞的血管通了之後又形成腦缺血;還有就是好之後又出現血管再閉塞,病情加重,這個概率是百分之十到二十左右吧。”


    “哦,這麽嚴重啊。”對方眉眼不動地感慨了一句,然後特別誠懇地問道,“那醫生,他這個毛病如果不做手術,保守治療可以治嗎?”


    “可以是可以,但預後沒有溶栓這麽好,可能要花很長的時間,留下後遺症的幾率比較大。”林澤實事求是地告訴她。


    她哦了聲,轉了兩下筆。


    然後又看看手裏的溝通單和知情同意書,忽然歎了口氣,“做手術還有可能失敗呢,要不然不做了吧。”


    林澤一愣,“……嗯?”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追問了一遍:“你是說……不做溶栓?”


    “是啊,不做這個手術,保守治療就好。”對方應道,語氣十分平靜,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似的,“保守治療安全嘛,雖然可能以後會變得歪嘴跛腳,但我相信大家不會嫌棄他的。”


    “男人嘛,不好看有什麽關係,能掙錢就好了啊。”


    她說得這麽理直氣壯,林澤反倒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沉默了一瞬,接著又將溶栓和保守治療各自的利弊重複了一遍,再次追問:“你確定真的不做溶栓嗎?”


    “我很確定。”她笑了起來,“醫生,我知道你是怕有人找你們麻煩,放心吧,我簽字我負責,保證不會有人因為這個來找你們麻煩的。”


    見她堅持,林澤終於閉上了嘴巴,轉身找來拒絕治療單給她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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