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無比驚詫的目光下,段譽劈斷一截竹子走來,將中間的籜環鑽出一個豆大的小孔,一頭抵上風波惡手臂上的血包,低唇覆上竹筒的另一頭,以內力將汙血從孔中吸出。


    半晌後,風波惡臉色緩和,僵硬的手腳也能行動自如。段譽抓著竹筒移開,唇畔剛從這一頭撤離,那一頭汙血嘩啦啦地落在地上,喬峰接過竹筒一看,原來那血都被籜環堵在了靠近傷口的那一段竹筒裏,段譽唇上未沾半點毒血。


    喬峰大喜,竟不想段譽還有這等本事,伸手在他肩頭重重拍了兩下以示稱讚,轉身朝丐幫弟子那邊走去。


    風波惡褪了毒後起身朝段譽恭敬一揖,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段譽笑嘻嘻的收了他的禮,清減剔透的星眸裏揚著一絲得意的笑,“不用謝了。雖然你之前抓了我去燕子塢,但是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不和你計較了。”


    風波惡聽他這般一言,驚地抬頭仔細打量段譽半晌後,恍然大悟道,“你就是當年的那個小世子?”


    “沒錯。”段譽打了個響指,點頭笑道,“怎麽樣,我以德報怨,還不錯吧?”


    風波惡一步上前雙手鉗住段譽臂膀,笑意裏滿是欣賞,“好小子,不錯!對老子的味。”


    包不同、王語嫣等人見風波惡對段譽行動言語間滿是讚賞,不禁心中暗驚,又不好當著丐幫人的麵去問,隻得將疑惑壓在心底,準備等事後再問清楚這段譽和公子爺之間究竟是何關係。


    風波惡剛好了傷疤即刻忘了疼,朝陳長老抱拳道謝後,縱身一跳又朝那戰圈奔去,口中大喊著,“我來領教閣下高招。”


    段譽知道風波惡是無架不歡,倒也不覺驚奇,隻是站在一旁笑著。包不同見他一臉的笑意尤是刺眼,心裏剛對他的救命之情稍有感激,隨即便被厭惡驅散,上前朝段譽不冷不熱道,“你雖救了我風四弟,卻莫仗著這點關係便要為所欲為。”


    “非也,非也。”段譽學著他搖頭晃腦道,“我救他不救,關你什麽事?就是要為所欲為,又跟你有什麽關係?”


    “非也,非也。”包不同見他學自己說話,心中滿是怒火,臉色一板,嗤笑道,“他是我風四弟,卻不是你的風四哥。你救了他雖有大恩,卻也不能以此為憑糾纏王姑娘或是我家公子爺。”


    “我,我糾纏王姑娘?”段譽嘴角一抽,指著自己鼻尖哭笑不得道,“我還糾纏慕容複?”


    聲音不大,卻清楚落入一旁王語嫣等人的耳中。王語嫣下意識抬頭看了段譽一眼,臉頰暈開兩抹嫣紅,眸中不悅的光點一閃而過,卻不曾開口說什麽。


    也不管王語嫣心中如何作想,段譽一步上前朝包不同正色道,“你別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糾纏了王姑娘了?又什麽時候糾纏慕容複了?你要是不信就去問阿朱、阿碧,看到底是我糾纏你家公子爺,還是他……”說到這裏,段譽麵上微紅,抿了抿唇接著道,“分明一直以來是他厚顏無恥,現在倒好,責任都推我頭上來了,改明兒你見了慕容複就跟他說,我段譽才看不上他這樣卑鄙無恥的人!”


    “臭小子!”包不同見他最後幾句說得如此不堪,不由得勃然大怒,起招便朝他攻了去。喬峰站得遠,也來不及勸阻,隻見段譽慌得閃身避開,腳下如生風般往左飄出,任由包不同掌風從耳側擦過,他隻管按那淩波微波上的步伐遊走,仿如花間漫步般閑雅悠然。


    包不同見他一文弱書生,居然懂得這般奇異的步法,心中甚覺驚奇。掌風幾度掃過,分明是擦著他肩頭繚過,卻又不得靠近他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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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譽無心和他在丐幫麵前鬥武,不想因此而掃了喬峰顏麵,遂邊躲閃邊喊道,“我不和你打,你快收了招式。”


    一句極為平常的話,落入包不同耳中卻尤覺刺耳,仿佛被人暗裏嘲笑了般,再次出招時掌氣儼然淩厲了兩分。


    段譽被他纏得無法,身子往後退開一步,右手凝聚內力朝包不同點去,那內力堵在指尖流竄,一招空放的六脈神劍讓包不同大怒道,“臭小子,你是瞧不起你包三爺,今天爺就讓你嚐嚐厲害!”


    包不同手中招式變幻間,朝段譽迎麵撲來,喬峰暗驚,正欲飛身上前替義弟解圍,段譽右指一股內力如火山爆發般猛地衝出,朝包不同頭頂飛去,將他生生逼退回去。


    在場之人見段譽步法巧妙異常,使的招數又是大理失傳已久的六脈神劍,不禁暗中驚歎。


    段譽見包不同無端尋自己麻煩,正想用六脈神劍好好教訓他一次,王語嫣忙出聲喊道,“段公子,手下留情。”


    段譽回頭看了一眼王語嫣,見她神色裏溢滿了擔憂,顯然是怕段譽錯手傷了慕容複身邊的人,不由得心裏漾開一絲薄怒,暗想道,你表哥身邊的人是人,難道我段譽就不是人了?原著裏本主喜歡你,你便可以對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但這兒我不喜歡你,難道你叫我住手,我就非要聽你的不成?


    心中雖是這般想著,但段譽到底還是收了手,卻不是看王語嫣的麵子,而是想著今日到底是為喬峰的事而來,自己怎好喧賓奪主在此鬧事?


    扭頭看了一眼喬峰,見不遠處陸續走來眾多丐幫弟子,段譽知道今天的重頭戲就要入場了。雖有心想要留下來助他一臂之力,但接下來的事由不得他這個外人插手。更何況,認祖歸宗一事到底還是要完成,喬峰才能繼續後麵的大仁大義。


    想到這裏,段譽越過眾人朝杏子林外走去。行出數百米遠後,隨意尋了棵樹靠著坐下,甩著絛金絲的袖子扇風,口中猶自嘀咕道,“怎麽就沒人看穿,其實慕容複是個厚顏無恥卑鄙齷齪的禽獸呢?”


    話音剛落,一股疾風從耳旁掠過,繞起他肩頭的黑發隨風飛舞,在空中劃出道道絢麗的弧線。


    “是誰?”段譽霍然起身,環顧著悄然無聲的四周,進入一級戒備,“出來!裝神弄鬼的,大爺我才不怕。”語停片刻,想起慕容複素來最愛這般戲弄他,遂又喊道,“慕容複,我知道是你,出來!縮頭縮尾的偷襲算什麽!”


    等了半晌,空氣裏依舊靜得聽不見任何聲響,隻有樹葉在清風的撩撥下發出沙沙律動。


    時間在靜寂中緩緩淌過,段譽站在原地觀測了許久後,終於相信剛才那耳邊擦過的,隻不過是尋常的風而已。


    轉身回到樹旁坐下,段譽出神的想著,這個時候慕容複應該是在西夏,然後和一品堂的人一起來杏子林……杏子林?!


    段譽驚地起身,猛地想起杏子林一役,喬峰離去後,丐幫等人都被一品堂的人給抓了去。要是此刻自己去給喬峰報個信,叫他提前做好防範,總也能收複一些丐幫弟子的心。


    剛提腳走了兩步,轉念一想,又覺不妥。萬一他們不信自己說的,還以為我是刻意捏造事實要幫喬峰,到時連我一並懷疑上,豈不是得不償失?


    來回踱步猶豫了多時,等段譽終於下定決定去到杏子林通風報信時,喬峰早已離去,場麵一片混亂,中原武林群雄與西夏一品堂的人正鬥得天昏地暗。


    段譽見喬峰不在,也不想多趟這渾水,正要離開之際,冷不防見一西夏士兵朝中了毒癱坐在一旁的王語嫣揮刀砍去,段譽下意識地出手將那西夏人擊退,抓著王語嫣往馬背上一扔,帶著她往出林子的方向疾奔而去。


    跑了約莫一頓飯的時間,等身後追兵越漸模糊後,段譽見前麵路邊屹立著一間不大的小木屋,便策馬上前,扶著王語嫣進屋休息,邊打量著屋內環境,邊隨口道,“你先休息一會兒,等那些追兵都走了,我再送你回去。”


    說完,未曾聽見王語嫣答話,段譽扭頭一看,見她臉色一陣暈紅,眼中卻閃爍著不自然的尷尬,便道,“你別想歪了,我可不是想要趁人之危的。隻是見那個人要殺你,所以才順手救的你。”


    王語嫣麵色這才微微好轉,點了點頭淺笑道,“多謝段公子出手相救。”


    段譽胡亂揮了揮手表示不用,抬頭見木屋的一角堆放了些稻草,便上前扶了王語嫣過去坐下,道,“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找解藥來。”


    還未等他轉身,王語嫣慌忙道,“段公子,”水晶般晶瑩清澈的眸子環視了屋內一圈,微帶懼意的問道,“你要留我一個人在這兒?”


    段譽理所當然地點頭道,“不然我怎麽去給你找解藥?你不是中毒了麽,總不能老是叫我扶著你走來走去吧?”才說完,王語嫣還來不及臉紅,十幾個西夏士兵一擁而入,將段譽團團圍住。


    段譽心一驚,正在暗叫不好之際,一道身影從門口走進,在那群西夏人身後站定,黝黑銳利的雙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視著他。段譽循著視線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來人身形頎長麵色蠟黃,滿臉的絡腮胡子遮住了他大半張臉,看不出本來麵貌。


    段譽雙眸圓瞪,張大的口幾乎可以塞進一個雞蛋。這貨不就是慕容複喬裝的西夏將士李延宗嗎!


    看著對麵那人冰冷無情的眸子,段譽正想著要不要跟他打個商量,走走後門讓他放人算了,隻聽見他沉聲低喝,“殺了他!”那幾十個西夏士兵隨即手持刀劍砍了上來。


    段譽話到嗓子眼處給硬生生吞了回去,慌忙閃身避開,那刀鋒順著他的臉頰擦過,削斷他一綹黑發搖搖墜墜飄入空中。


    李延宗手中大刀揮了上來,段譽眼見那刀刃已逼近眉間,心中慌忙喊了聲,這下徹底完蛋了!誰想那刀拐了個彎從段譽鼻尖劃過,仿如不經意般割在他身旁那拔刀欲砍的西夏士兵手上,將那人手中的劍挑起不著痕跡地甩向段譽。


    段譽反射性接劍,麵上卻不由得咧開一絲苦笑。大哥,我不會用劍的!


    西夏士兵將段譽圍在屋中間,拳腳刀劍齊齊上陣,朝他身上的致命處毫不留情的砍去。


    李延宗大刀揮下,從段譽右手背險險劈過,帶起他手中的長劍刺向身旁一士兵的胸口,緊接著抽劍回身,刀鋒在段譽的後背擦過,刀柄輕輕一撞,段譽收勢不住的往前撲了去,長劍直直插進迎麵而來的西夏士兵腹中。


    段譽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士兵麵目扭曲地倒地,傷口處涸涸冒血,一股濃鬱刺鼻的腥臭味在屋子裏彌漫散開。


    段譽胃裏一陣翻攪,想吐的欲望愈發強烈。還未等他將喉間的酸水壓下,身後強敵再度攻來,段譽轉身揚劍就砍,李延宗刀刃先一步擋下他的長劍,手中微一用力,刀帶著劍同時朝另一邊的西夏士兵身上飛去。


    追兵來的不多,十幾個人就這樣被段譽稀裏糊塗的給殺死了。


    看著滿地的屍體,段譽也顧不得李延宗的刀鋒就在咫尺,扔了劍奔到一角死命嘔吐起來。仿佛要將三天前的飯菜一並倒出來般,五髒六腑都狠狠擰攪成了一團。


    等段譽吐得胃裏隻剩幾口酸水的時候,扭頭一看王語嫣,人家正好好的坐在草堆處,一臉的平靜澹然,絲毫不將這血腥場麵放在心上。段譽暗自搖頭,心裏由衷的佩服一句:丫的比我強多了!


    李延宗也不急著去催段譽,靠在門邊等他吐完的過程裏,朝王語嫣問道,“他是你什麽人?”


    王語嫣心知眼前之人才是來人中最為厲害的一個,聽他這麽問也不知究竟是何用意,心裏有些害怕,麵上卻不肯露出半點懼意,佯裝鎮定道,“他不是我什麽人。”


    “那他為何救你?”李延宗刻意壓低了聲音,使其聽上去沙啞而冷沉。


    王語嫣看了一眼還在角落吐得忘乎所以的段譽,輕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他應該是看我表哥的麵子,才救我的。”


    李延宗眸光一閃,嘴角滑過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問道,“為何這麽說?”


    王語嫣霎時奇怪的看了看他,仍一五一十回道,“他與我表哥是舊識,雖然兩人相處時有些針鋒相對,但他們還是極為要好的。”見李延宗似有不信,王語嫣想了想,補充道,“人家都說女人的直覺是最敏銳的,我瞧他和我表哥就是屬於,貌離神不離的那種。”


    李延宗怔然愣神,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蹙眉道,“你可知你方才那番話的含義?”


    “知道啊!”王語嫣莞爾一笑,嬌花如綻般的容顏顧盼生輝,“他們是知己好友。雖然現在不是,但將來一定會是的。”


    李延宗見她一臉的天真爛漫,無聲歎氣後,執刀走向段譽,刀尖指著他後頸冷聲道,“跟我出來。”


    段譽結束完最後一口酸水,抓著袖子擦了擦嘴角,小心避開地上的屍體,跟著李延宗一深一淺地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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