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智帶著段譽一路北行,路上既不給他解穴,也甚少與他交談。走了一程後,段譽毒發,鳩摩智這才想起之前給他服了□□,忙從懷中掏出解毒丹給他吃了,才免去了他全身劇痛的厄運。


    這般過了一日後,段譽深覺這氣氛太過死寂,一路隻管找鳩摩智或慕容複搭話,誰知他二人都不理會,次數一多,段譽也自感無趣,隻得沉默無聲。


    如此數日後,鳩摩智見慕容複果真誌不在段譽,對他防備之心也稍稍鬆了些。


    連著走了十日,約莫著已經出了大理,鳩摩智這才在就近的小鎮上尋了間客棧投宿。


    傍晚,三人坐在客棧樓下的一角用膳。段譽自被鳩摩智點了穴後,渾身無力,就是拿碗也覺手臂癱軟得厲害,筷子才捏在手中,又從指間落了下去,段譽一陣氣悶,心道,原著裏被點了穴,也沒見有這麽不中用的,怎麽到我這兒,連一雙筷子也跟我過不去。


    抬頭見鳩摩智和慕容複各吃各的絲毫不顧自己,段譽火氣陡地上竄,星子般濯耀的眸子裏燃著簇簇烈火,用盡全力將筷子“啪”地一聲拍在桌上,怒道,“不吃了!”


    鳩摩智抬眼瞟了段譽一記,麵容甚是和善的問道,“為何不吃?”


    段譽氣呼呼地道,“你點了我的穴,我連雙筷子都拿不穩,怎麽吃飯?你們兩個倒好,在我麵前狼吞虎咽,存心刺我的是不?”


    鳩摩智不怒反笑,放下碗筷,朝段譽言慈語善道,“這一路屈你大駕北上,多有得罪,還望小公子包涵。”


    段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吐字道,“貓哭耗子假慈悲。”偏頭之際正好瞧見慕容複還在自顧自地夾菜,心中那一小團怒火隨即爆發成火山,剛想開口罵他見死不救,一道念頭在腦海飛閃而逝,段譽強忍下胸口那股悶氣,強逼自己唇角彎笑道,“大和尚,你這一路點我的穴,我要吃飯洗澡什麽的,也太不方便了。總不能每次都是你們吃著,我看著。照這樣下去,等不到燕子塢,我就餓死在半路了。”


    鳩摩智以為段譽是要求自己解了他的穴道,當下搖了搖頭,溫和的安撫道,“小僧自然不會令小公子你受饑餓之苦,隻是若要解開穴道,卻是萬萬不能。”


    段譽無語翻著白眼,心想這麽容易就叫你解開我穴道了,那你之前把我抓來純粹是為作秀嗎?


    想法在心裏走過就算,段譽臉上掛起燦爛奪目的笑,接著道,“我也沒指望你解開我的穴道,就是希望吃飯洗澡時,能有個人幫我一把。”意識到鳩摩智臉色一僵,段譽知道他一定是想歪了,忙澄清道,“你放心,我沒想過要你一個僧人來替我洗澡。”隨手抓起一根筷子指向仍在吃飯的慕容複,如頌天籟般,一字一句道,“讓他來伺候我。”


    鳩摩智正覺段譽穴道不能解開,這日常生活甚有不便。自己好歹一代聖僧,也不好屈尊降貴去照顧他。如今見他點了慕容複的名,不由得順勢扭頭看了身旁那人一眼,看著他正一臉事不關己地往碗中夾著菜,動作甚是優雅嫻靜,想來也當是富貴之家出生,況且又是萍水相逢,無端叫人家去照顧一個陌生人,這……


    鳩摩智怎麽也覺這要求無法開口,心中正覺有些難辦之際,段譽卻將手中筷子往慕容複麵前一扔,道,“喂!你聾了,本公子叫你來伺候,沒聽見嗎?”


    慕容複檀黑如墨的眸子裏飛速閃過一絲模糊的光,快得令人捕捉不及,“這位公子怕是尋錯人了吧?”慢慢放下碗筷,慕容複口吻清冷如玉,“在下可從未伺候過人。”


    段譽微眯雙眼,麵上雖不動聲色,心中卻嗤笑道,丫的裝得還真象,要不是爺我一早就對你的劣性了如指掌,說不定也會被你給蒙過去。


    段譽看也不看那慕容複一眼,將目光轉向鳩摩智,無恥的耍賴道,“他要不伺候我,從現在開始我就不吃飯了,看你能不能活著帶我去燕子塢。”


    “這,”鳩摩智不免有些為難。抓段譽究竟是為慕容博還是為他自己,隻有他心中最清楚。現如今才剛出大理,離姑蘇還有一段路程,最好是能逼他在半路默寫出劍譜,如此一來倒也省事。但若他執意不肯吃飯,自己卻也拿他毫無辦法。


    想到這裏,鳩摩智隻得朝慕容複打著商量,“容施主,小僧雖知此請求尤為不妥,但隻須公子代為照顧數日,小僧自當感激不盡。”見慕容複麵露淡淡不悅,鳩摩智忙又補充道,“小僧所練無相劫指略有大成,事後傳以三招,以慰施主勞苦。”


    聽完這裏,慕容複才揚唇一笑,拱手道,“此乃些須小事,大師不必記掛在心。”


    兩人你來我往客套一番後,此事一板敲定。


    入夜,慕容複坐在段譽房間的床邊,滿麵笑意地夾起碗中一塊肉片遞至他唇邊,“段世子,對在下的伺候,還滿意嗎?”


    段譽神色慵懶的靠坐床頭,樂滋滋的享受著慕容複的服侍,“不錯。比起我府裏那些笨手笨腳的下人起來,慕容公子伺候的更加周到。”末了,想想不過癮,再加上一句,“真不知道慕容公子是不是天生就適合幹這個,怎麽能做的這麽得心應手呢!”


    慕容複挑眉淡笑,眸中微光晶亮閃爍,“不管是皇帝的事,還是下人的事,在下都能做的得心應手。倒不像段世子,離開了鎮南王府,就什麽都不是了。”


    話語澹然,卻成功的氣到段譽語噎。


    看著麵前那張笑臉,分明是一張俊美無儔、令人心扉悸動的容顏,但段譽怎麽都覺得,這人笑時比不笑更欠揍。


    忿忿扭頭避開慕容複遞來的飯菜,段譽悶聲道,“不吃了。”


    見段譽似在生氣,慕容複也不強逼他,將碗筷放下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笑道,“怎麽,才說你一句,就受不住了?”


    “屁話,誰受不住了。”段譽瞪了他一眼,那目光淩厲如刀,在慕容複身上使勁剜剮著,“你也別把場麵話說得那麽漂亮,要不是鳩摩智說要教你三招無相劫指,你會答應來伺候我?還無相劫指呢!呸!”段譽啐道,“小無相功就小無相功了,非要冠上人家少林寺的無相劫指招搖撞騙。”


    慕容複聽他說鳩摩智使的無相劫指乃逍遙派的小無相功,心中微地一驚,臉上卻不露半點神色,隻笑著坐到他身旁,反問,“難道你與那鳩摩智一說,我就立刻答應?”見段譽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什麽,慕容複毫不吝嗇的誇讚道,“真聰明。”


    段譽臉一紅,臉頰不由得燥熱得厲害,但見慕容複那笑意盈耀的臉就在咫尺,隻好裝作無事般道,“這麽說,你一路來裝作不認識我,都是故意做給那鳩摩智看的?”


    “真是聰明的孩子。”慕容複手指下移至段譽臉龐一捏,那原本蘊在臉頰的紅暈更是染到了耳根。不過隻有段譽自己知道,那是惱羞成怒氣紅的緣故。


    “我說,”段譽忍著怒火道,“你說話歸說話,非要動手動腳的嗎?”


    “不動手動腳,怎麽伺候你?”慕容複反問,霎時段譽啞口無言,半晌才算找到聲音,“伺候,不是叫你來占我便宜。”


    慕容複聞言,沒能忍住地‘噗’笑出聲,“你說……我占你便宜?”邊說,邊滿臉是笑地打量著段譽,隻見他臉上憋得通紅,眸子因氣憤與懊惱而益發璀璨閃亮,當下想要戲弄他的心思不由得重了兩分,身子緩緩靠前,往他身上欺了去,戲謔道,“照你這麽說,我若不真做點什麽,豈不是辜負了段世子給我的美名?”


    “你、你齷齪!”段譽臉色發窘,慌忙抬手擋在自己和慕容複中間,怒聲警告,“慕容複,你敢再靠近,我跟你沒完!”


    “哦?”慕容複眸子裏促黠的笑一閃一閃,一手抓住段譽手腕,唇畔炙熱的暖流迎麵撲在段譽鼻尖臉龐,“段世子,要如何跟在下沒完呢?是不是這樣?”說著,雙唇轉朝段譽耳後輕呼了一口氣,撩撥著身下那人的敏感地帶。


    段譽被他驚得渾身一震,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將他一把推開,抬腳狠狠踹了過去,“慕容複你這個卑鄙無恥下流齷齪的禽獸,你去死!”


    慕容複輕鬆一擋,將段譽踢來的腿給打了回去,似真非假道,“段世子,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在下可不記得,有對世子你做過何等禽獸之事。”


    段譽被他幾句抵得無語回答,隻好忿忿難平地縮回腳,側身往床上一躺,悶悶道,“我要睡了。”


    本來還想著要跟慕容複打好關係,讓他偷偷放了自己,現在看來,隻有另外想辦法了。


    耳邊傳來慕容複的低聲輕笑,段譽負氣地閉上雙眼,嘴裏嘟嚷了一句,“笑屁啊!”拉過被子蓋過頭頂,段譽放鬆意識,緩緩進入夢鄉。


    深夜,萬籟俱靜,一輪銀月高空懸照,耳邊微有蟲鳴鳥叫隱約傳來。


    驟地睜開雙眼,段譽扭頭看了一眼對麵床上的慕容複,輕聲掀開被子,躡手躡腳起身穿戴好衣物,朝門口走去。


    想了想,又覺心有不甘,回身走到慕容複床邊,剛想點他穴道再教訓他兩巴掌,隻見慕容複翻了個身抱住枕邊長劍,夢囈般囁嚅著,“恩,還是拿著劍更妥當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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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譽咧著嘴無聲地咒罵了他兩句,幾步跑到門邊“嘩”地一下拉開大門,右腳才剛踏出一步,鳩摩智雙手合十從一旁走了出來,麵容慈祥道,“夜露已深,不知小公子欲要何往?”


    段譽未想他一直守在門外,不由得大驚。還在絞盡腦汁想著借口之際,慕容複不知何時已走到他身後,笑眯眯地攬著他的腰道,“小公子是要出恭麽?怎麽也不知會我一聲,這入夜危險,在下怎麽也得陪伴左右,好盡服侍的本分啊!”


    說著,腰間手指暗中用力,強帶著段譽繞過鳩摩智往後院走了去。


    段譽眼見著鳩摩智不緊不慢地跟著後麵,隻得任由慕容複摟著,去了茅房一趟後再度回房。剛把門關上,伸手就向慕容複劈去,還未靠近,便被他一把擒在手中,笑如春風的道,“怎麽,這麽快就恩將仇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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