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所謂的兩不相幫,才是最無情冷酷的做法。


    如三皇子那樣對姝寧教訓阿寶格外無奈,卻沒有為阿寶說話,看似無可奈何,其實遠遠趕不上二皇子堅定地站在自己這兒。


    這牆頭草,兩邊都不得罪的樣子,就讓阿寶覺得有張妃的風格了。


    她不喜歡這樣的風格,雖然與三皇子沒有衝突,不過也耐不住跟皇後娘娘吹了一口枕邊風。


    這小氣勁兒讓坐在一旁發呆的淑妃嘴角抽搐了一下,斜眼看了阿寶兩眼,哪怕心如槁木,眼下也覺得這胖狐狸崽兒撅著小屁股告狀的小模樣兒……也不是很討厭。


    淑妃性情傲慢,覺得自己高貴無比,連生了皇長子,占了皇帝長子生母名分的董妃都看不上,更遑論一個小小的才生了三皇子的張妃。因為覺得阿寶對張妃不怎麽喜歡與自己的心情差不多,淑妃難免心裏愉悅了幾分。隻是頓了頓,淑妃的嘴角僵硬了。


    她為什麽要覺得胖狐狸崽兒不是很討厭?


    她不是應該很討厭她的麽?


    她在心裏哼了一聲,卻見二皇子在一旁用力點頭說道,“阿寶說得對!”


    淑妃聽著兒子還在一旁給胖狐狸崽兒捧哏,鼻子都氣歪了。


    她忍了忍,心裏哼來哼去,卻不見阿寶正扭頭對二皇子偷偷地笑。


    見她對自己捂著小嘴巴,眼睛都眯成一條縫,身邊的母妃小聲哼了兩聲,與之前在宮裏的惶恐與心灰相比多了幾分生氣,二皇子便對阿寶也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他知道阿寶是有心讓淑妃的心情好些,哪怕依舊沒有與淑妃交好的意思,可是看在他的麵上,為了讓他更安心,才有意讓淑妃活泛了些。二皇子默默地把阿寶對自己的這份關心都收在心裏,並沒有對旁人說。隻是胖團進宮一趟隻為了告三皇子的狀麽?


    並不是這樣。


    等皇帝來了皇後宮中,阿寶就又忙忙地跟皇帝告狀。


    “可凶了,把世子當奴才一樣訓斥,都不知道誰才是奴才了!”胖團滾到皇帝的懷裏,對微微頷首,命淑妃與二皇子回去的皇帝飛快地說道,“我前些時候去看望世子的時候就看見那群刁奴了,好威風!口口聲聲都是王爺王爺的,哪裏把世子放在眼裏呢?還這樣看我!”


    胖團拿鬥雞眼斜著眼睛給皇帝看當初蜀王府那群刁奴是怎麽看自己的,見皇帝大笑,便哼哼唧唧地抱著皇帝的脖子說道,“陛下怎麽還笑我呢?我可是陛下喜歡的人!她們對我無禮,這不是也蔑視陛下麽!”


    皇帝看著這一臉狡猾的胖團。


    胖團一臉苦盡甘來。


    可算讓她抓住一次告狀的機會了。


    “蜀王坐擁蜀中,在蜀中說一不二慣了,他王府的奴才不將你放在眼裏,倒是情有可原。”


    皇帝說得溫和極了。


    可是阿寶耳朵一抖,總是覺得聽出一些別的。


    “就算在蜀中說一不二,可京都是陛下的……陛下的地盤。就算是蜀中,那也是陛下的地盤來著,怎麽敢在京都這麽放肆呢?”阿寶擰著皇帝的衣襟,就給蜀王上眼藥……要不是不知道蜀王還幹了什麽壞事,阿寶都恨不能多上點眼藥,最好奪了蜀王的爵位給她世子叔算了。


    不過眼下阿寶也沒閑著,她就跟皇帝咿咿呀呀地說道,“好在世子還有我!若是沒有我為世子出頭,也不知世子得怎麽遭受欺淩……哎呀,心疼!”


    胖團西子捧心,倒在皇帝陛下的懷裏,柔柔弱弱一顆胖白蓮。


    隻是這胖白蓮多少沉了點兒。


    皇帝捂著眼角看著阿寶在自己的懷裏耍寶。


    虧了有阿寶給蕭閔出頭呢。


    不然,被蕭閔一箭幾乎要了命的還能隻有那一個婆子?怕不是得團滅。


    這麽想想,遭受欺淩的蜀王世子竟然忍住了沒有殺人,的確受了不少委屈。


    “你說得對。多虧了你為阿閔出頭。”


    “都是因為陛下呀。”胖白蓮柔弱了一會兒,此刻柔柔弱弱地蹭著皇帝的手心兒,美滋滋地說道,“要不是陛下寵愛我,我也沒有膽子去得罪堂堂蜀王呀。”


    胡說!


    就算是沒有他,那還有絕不肯讓孫女吃虧的薑國公。


    不提別的,隻說蜀王府下人敢對阿寶無禮,薑國公就敢把蜀王府給掀了。


    隻是哪怕胖團說的都是場麵話,皇帝心裏也忍不住愉悅起來。


    這世上誰不喜歡聽甜言蜜語呢?


    “所以……”


    “所以,陛下日後更要罩著……我是說往後更要保護我與世子啊。”


    胖團,可憐!


    蜀王世子,可憐!


    那一刻,哪怕蜀王世子沒在眼前,皇帝也儼然有了兩株白蓮一同冉冉升起的錯覺。


    他無奈地揉了揉阿寶的小腦袋,見她歡歡喜喜地跟自己湊在一塊兒,哪怕是狡黠,可是卻依舊篤定了自己會寵愛她。這樣對他的信任自然讓皇帝心裏歡喜,哪怕胖團翻臉無情,等他一口答應就用過就甩,轉身滾到了皇後的懷裏挨挨蹭蹭,卻依舊不減皇帝的愉悅。


    因有阿寶耍寶,皇帝心情不錯,今日就留在皇後的宮裏吃飯。


    這自然冷落了薑貴妃。


    姝寧留在薑貴妃的宮裏,大氣都不敢喘,看著已經隱隱要發怒的薑貴妃,戰戰兢兢片刻,才壯著膽子勸說道,“有四妹妹幫皇後娘娘固寵,陛下怕是不會來了。姑母快先吃飯吧,別為了旁的,耽擱了自己。小皇子,小皇子也為姑母擔心呢。”


    她的身邊坐著低眉順眼的張妃,聽到她這樣說,忙起身告罪說道,“都是我的不是,讓娘娘因為我與陛下有了齟齬。”


    張妃清麗的麵容滿是憂愁愧疚,眼角含著晶瑩的淚珠兒,對咬著牙看過來的薑貴妃哽咽地說道,“臣妾不過是想侍奉貴妃娘娘,娘娘隻把臣妾視作仆婦也就罷了。侍寢之事……求娘娘不要在陛下麵前再提了。”


    “你不想侍寢?”薑貴妃不敢置信地看著張妃。


    宮裏的女人,還有不想服侍陛下的傻子麽?


    見她詫異地看著自己,張妃虛弱地一笑,微微搖頭,堅定說道,“不想。”


    見她斬釘截鐵不願侍寢,不僅薑貴妃,就連姝寧都忍不住露出幾分錯愕。


    這怕不是個傻子。


    第77章


    “你當真不想侍寢?”薑貴妃忍不住追問道。


    “我隻想好生服侍貴妃娘娘, 養大三皇子。”張妃一臉與世無爭,見薑貴妃疑惑地看著自己,忙對薑貴妃帶著幾分期盼地說道, “若日後娘娘能生下皇子,臣妾便讓三皇子輔佐娘娘的皇子。我們母子,隻求在宮中得娘娘庇護, 平安度日罷了。”


    她這樣溫順小心, 完全沒有半分野心,姝寧瞧著格外不忍,忍不住輕聲說道, “若隻是這樣,娘娘未免太委屈了。”


    哪怕上一世,張妃就是一直都沒有再侍寢,一直都依靠著薑貴妃, 姝寧知道她不是充滿野心的性子,可是當看到張妃美貌猶在, 卻為了忠心薑貴妃,不礙了薑貴妃的眼,寧願不再服侍皇帝,她不免心疼張妃。


    張妃好歹也是三皇子的生母,是她未來的婆婆。


    若是張妃日子過得這樣辛苦,她愛屋及烏,自然看著也覺得為張妃心疼。


    薑貴妃卻心裏滿意。


    “既然你不願意侍寢,那就算了。”她本來因張妃可能會服侍皇帝看她不順眼,見張妃這麽識相, 便看她順眼了幾分, 便不在意地說道, “反正我與陛下提了要你侍寢,陛下也不怎麽樂意。既然你人有自知之明,日後還有我庇護你,失寵了也沒什麽。”


    這說的是人話麽?


    也隻有薑貴妃這樣打小受到溺愛,從不顧忌旁人心情臉麵的人才說得出這樣的話。


    張妃垂著頭溫順地應了一聲,姝寧到底覺得這話扒了張妃的臉麵,便也在一旁柔聲對薑貴妃說道,“陛下拒了張妃娘娘侍寢,怕是與娘娘無關,而是皇後娘娘在陛下麵前說了什麽。姑母不也是說過麽,姑母提了侍寢的事,陛下張口閉口都是皇後娘娘做主如何如何。”


    她這樣為張妃轉圜,薑貴妃心裏又恨了皇後一層,冷笑了兩聲說道,“自然是皇後進了讒言!不過,她又能如何呢?年老色衰,隻抱著個皇後的位置,日後也不知什麽下場!”


    說起皇後,薑貴妃自然有氣。


    見她的氣都落在了皇後的身上,姝寧便抿嘴一笑,微微抬眼,便對上了張妃與三皇子看向她的感激的目光。


    她忙越發溫柔端莊地對他們微笑了起來。


    與驕橫傲慢的阿寶不一樣。


    她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且還與三皇子一條心。


    從小得到她的維護,還有她在薑貴妃麵前為張妃說話,三皇子的心裏還會有旁人麽?


    姝寧的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也不提自己今日在宮門是怎麽被二皇子與阿寶折辱的,隻哄著薑貴妃的心情好,盼著薑貴妃好好地把四皇子生下來,日後入主東宮就是了。


    有她在宮中哄著勸著,薑貴妃倒的確是少了幾分吵鬧,皇帝也不覺得心煩了,自然也往薑貴妃的宮裏多去了幾趟,每每期盼地守著薑貴妃的肚子,盼著生一個胖公主給自己養。


    這樣的宮裏自然算是和樂了幾分,哪怕皇帝本也不是什麽貞潔人兒,薑貴妃有孕的時候便寵幸了幾個美人,倒是也沒鬧出什麽大風波來。


    阿寶就覺得這宮裏少了薑貴妃的熱鬧,一時安靜了下來。


    她時常進宮,就守著皇後,聽皇帝發夢說薑貴妃這一胎什麽愛吃辣的,怕不是個閨女啥的,就跟去剿過匪了的大皇子幾個一塊兒在宮裏玩。


    隻是大皇子打從頭一次滅了京都附近的土匪,就頻頻被皇帝把人當騾子用,到處奔波,一時成了個皇家打工人,別提多忙了。阿寶瞧著大皇子這樣奔波,還不知道怎麽,跟自家大堂兄薑鬆越發親近起來,時常帶著薑鬆到處幹活兒,就覺得皇帝陛下太精了。


    她堂兄一個小小的宮中禁衛,領著一份兒工資,這是給兩個老板打工的節奏。


    至於大皇子……仿佛連工資都沒有。


    這麽想想,皇帝真的很精明了。


    怪不得內庫那麽豐盈。


    因皇帝經常使喚大皇子,阿寶還跟更加忙著京郊大營的薑國公吐槽了一下皇帝。


    薑國公哼哼了兩聲,卻沒說什麽,倒是天天讓廚房熬著雞湯什麽的,薑鬆回了家,必然得給長孫補補。


    不過就算長孫這麽被使喚,薑國公卻依舊覺得沒啥……做男人的,不都是這麽被打磨出來的麽?不磨礪,不當騾子用,那能成才麽?薑國公的教育理念格外粗糙,覺得男孩子就應該這麽使喚著,磋磨著才行,他不操心。


    唯一讓薑國公操心的,卻是另一件事。


    薑鬆的婚事。


    說起薑鬆的婚事,薑國公就想掬一把老淚。


    範家的阿秀秋天那會兒就嫁到了周禦史的家裏去,因為這,薑鬆還特意請了幾日的假,幫著範家忙前忙後地張羅了好一陣,做兄長的簡直沒話說。那周禦史家的公子薑國公也見著了,斯文俊秀,與阿秀是天造地設。


    好吧,範家的好姑娘沒他的份兒,瞧著周公子這麽溫和有禮,薑國公就又動了心,覺得周禦史家中這不在意範家當初被罷黜的風骨也不錯,就忍不住仗著姻親的關係,往周禦史家裏走了一趟。一則看望一下阿秀,另一則,賊頭賊腦想瞧瞧周禦史家裏有沒有可愛的小姑娘啥的。


    周禦史一眼就看破了這老賊的居心。


    就薑國公世子那寵妾滅妻,翻臉無情的脾氣,誰敢把閨女嫁到薑國公府上去。


    哪怕薑國公人品不錯,可想想薑國公府那是非窩,複雜得要命的人家,就沒有人願意。


    這年頭兒宦海沉浮的……誰沒有個天有不測風雲呢,誰敢賭薑家的良心。


    薑國公沒見著什麽周家的姑娘,隻見了周禦史的一張鐵麵無私的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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