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不必苛求自己。”在蕭閔看,薑國公其實做得已經足夠好了,如今這樣苛求自己,的確有些對他自己過於苛刻。


    薑國公卻隻對蕭閔拱了拱手,“來日我親自登門謝過世子。日後……也請世子多護著阿寶些。”


    他說完這話,虎虎生風地大步就回了國公府,一把推開了一個薑國公夫人大怒命人來叫自己的婆子,一邊對跟上來的管家沉著臉說道,“套車,再來幾個人跟我去上房!”他說完這話,一聲不吭,直奔上房而去,待見了正在上房中生悶氣的薑國公夫人,也不囉嗦,轉身對兩個婆子吩咐道,“把她給我捆了!”


    第61章


    這一聲令下, 哪怕薑國公已經在國公府說一不二,下人們皆聽從他的命令,可是婆子們也驚呆了。


    薑國公指著的可是自己的正妻薑國公夫人!


    “國,國公爺?”不曉得薑國公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兩個婆子戰戰兢兢。


    “怎麽, 我使喚不動你們?”薑國公冷冷地問道。


    他沉著臉, 渾身殺氣騰騰, 誰敢和他爭執。兩個婆子渾身哆嗦, 哪怕心裏很畏懼主母,卻在薑國公冰冷的目光裏往薑國公夫人的方向走去。


    “你!你想做什麽!”


    薑國公夫人今日已經被氣得頭昏眼花。


    不提王彥的事, 隻說姝寧奉了自己的命令去讓阿寶過來,阿寶卻把姝寧打得昏迷, 如今姝寧的丫鬟們哭著來她的麵前說姝寧眼下要死要活的,她已經恨阿寶猖狂恨得牙根癢癢。


    如果不是氣到發昏, 她也不可能會讓人去把薑國公叫到自己的麵前來要告阿寶的狀, 讓他知道他疼愛的孫女兒到底是個什麽貨色……隻可惜薑國公夫人業務不專業, 蜀王世子在她之前已經告完了狀, 此刻,看著一雙凶狠的眼睛看著自己的薑國公, 她隻覺得胸口都劇痛了起來。


    他怎麽敢命令婆子來作踐她!


    “我之前跟你說過,你再惹事, 我就送你去莊子。其實是我的錯。更早早兒的,我就該不念夫妻之情,送你去莊子上喝西北風。”薑國公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隻覺得自己的良心都疼……薑國公夫人如今這麽猖狂, 其實也是因為他做事還不夠堅定。


    如今, 下定了決心, 也免了日後這些錯誤更多,薑國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老妻緩緩地說道,“也讓國公府消停消停。”他英雄一世,能讓他筋疲力盡的也就隻有妻子這麽一個了。


    如今,他看薑國公夫人一眼都不願意了。


    “我惹事?我做什麽了?”


    薑國公夫人沒想到薑國公竟然要送自己去莊子,霍然起身厲聲問道。


    “你幹了什麽,心裏有數。”


    “太太……”


    “滾開!”薑國公夫人一巴掌抽在不安地過來要對自己動手動腳的婆子的臉上,看見婆子被打得不敢吭聲,不敢再靠過來,便轉頭看著薑國公大聲問道,“是不是阿寶那小喪門星又對你說了什麽?!我做了什麽?你怎麽不去問問她幹了什麽好事!打了表哥堂姐,她能得要上天了,難道還是我的過錯?就算……”她頓了頓,又冷笑著問道,“阿彥俊美,出身高貴,又有什麽配不上她了不成?她挑唆你來處置我,心腸也太惡毒了!這個不孝的小畜生!”


    她雖然算計了阿寶的婚事,可是難道委屈了阿寶不成?


    王彥是日後的廣安侯,阿寶一個二房之女嫁過去日後妥妥的侯夫人,尊貴富貴一生……這難道不是好親事?


    若不是廣安侯府如今窘迫,急需與薑國公府聯姻,她還看不上阿寶呢!


    以王彥的俊美溫柔,配京都任何人家的貴女都配得上。


    “原來當真是你。”


    薑國公喃喃了兩聲,見那兩個婆子還猶猶豫豫,冷哼了一聲,上前,一把就扯住了薑國公夫人的肩膀。


    “你想做什麽?”薑國公夫人老臉變色。


    她養尊處優了一輩子,從沒有遇到過這樣野蠻的事。


    “敗家娘們兒!”一聲如雷鳴的怒吼,讓薑國公夫人尖叫了一聲,渾身都不敢有半分力氣。


    見她驚恐得瑟瑟發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野蠻人,薑國公吼了一嗓子,抓了一旁放在桌上的一塊帕子往薑國公夫人的嘴裏一塞,見身後的管家給自己遞了繩子,沙場上過了一輩子,捆了一輩子敵軍俘虜的老國公熟練地就把妻子給捆上往地上一扔,指著滾在地上被捆得劇痛,險些厥過去的薑國公夫人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是野蠻人,捆人自然也顧不得憐香惜玉,肯定比婆子捆的疼多了。


    可是妻子不讓婆子溫柔細致地來捆,那也隻能他來了。


    見薑國公夫人倒在地上,充滿怨恨地看著自己,薑國公閉了閉眼睛。


    “日後,你就在莊子上住著。你不是想給你那貴妃閨女求神拜佛麽?正好,莊子上清淨,你多吃素,沒準兒更虔誠。”他俯身把薑國公夫人提在手裏,平靜地說道,“如果你覺得寂寞,沒關係。你不是喜歡王氏生的那丫頭麽?我讓人把她也給捆了,陪你一塊兒,祖孫同樂。她是個福星,你天天看見她,在莊子上多有福氣。”


    他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諷,管家見了他的臉色,見他當真動了真格兒的,便忙也命人把還在養傷的姝寧給捆了送到了薑國公的麵前。


    姝寧被捆了過來,整個人都傻了。


    她的身上還穿著今日滿是塵土與被抽打過後痕跡的衣裳,臉上滿是淚痕也並未清洗,看起來本就狼狽可憐。


    這本是想給薑國公夫人看的。


    如今,她看見薑國公夫人了,可是看到她與自己一般被捆著,薑國公正提著虛弱無力的妻子冷眼看著自己,姝寧頓時渾身發抖。


    “祖父。”她戰戰兢兢地看著前世今生,自己最畏懼,也對她這個孫女從沒有半分愛惜的祖父。


    薑國公的眼神格外冰冷,沒有半分慈愛。


    哪怕她看起來再可憐,他也不會心軟的。


    這個男人的心就像是石頭,軟硬不吃,姝寧知道,他不會因為自己是他的孫女就對她另眼相看。


    因此,姝寧隻訥訥地叫了一聲,就默默地流淚,隻希望在這樣可憐的模樣下,眼瞅著仿佛是要對薑國公夫人動手的薑國公能不把她放在眼裏,當她無害,放過她。


    “國公爺,車子備好了。”管家走進來低聲說道。


    滿堂靜默後,薑國公點頭,提著眼睛裏恨不能流血,卻被堵住了嘴嗚嗚說不出話的妻子起來說道,“把這丫頭也帶上,我親自送她們去莊子。”


    他打拚了這麽多年,莊子多得是,已經想好了一個遠在京都外很遠的山腳下的僻靜莊子。因是真心實意要送妻子去莊子上度日,薑國公沒有半分猶豫,姝寧一愣,聽到這樣可怕的話,再想想薑國公剛剛讓人把自己也帶上,頓時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祖父要送她們去莊子?


    不是簡簡單單捆了她來質問訓斥,而是直接要把她們給送走?


    那不是把她們丟到莊子上,再也不管她們的死活了麽?


    那怎麽行!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薑貴妃的寵愛,好不容易在宮裏有了一席之地,好不容易才和三皇子成了自幼相識的青梅竹馬,如果去了莊子,那這一切還有她什麽事?更何況她本就不得薑國公寵愛,一旦去了莊子,薑國公哪裏還會再想得起來她……她怕是要被薑國公關一輩子也說不定。


    那她花在三皇子身上的一切,不就白費了?


    或許,這一世阿寶還是會得到三皇子。


    而她,卻依舊隻能嫉妒著堂妹卻無能為力。


    “祖父,祖父我知錯了!”見了薑國公這做派,姝寧哪裏不知道自己是東窗事發了。


    她知道薑國公最討厭有人狡辯,也不敢拿那些花言巧語在薑國公的麵前亂說,隻滾到了薑國公的麵前,拚命把自己的額頭往地上碰,可憐狼狽到了極點,哭著說道,“都是我的錯,求祖父饒了我這一次吧!”


    她雖然不敢花言巧語,可是卻依舊粉飾太平,在薑國公的麵前也不承認阿寶這件事是自己的主意。薑國公卻看都不看這個可憐無助的孫女一眼,大步就往外走。


    見他這般冷酷,姝寧四麵楚歌,竟無人援手,驚慌地看了一眼正大步要來提自己出去的婆子,她絕望之下,隻尖叫了一聲,“求祖父,祖父看在,看在過世的曾外祖父的麵上,再給我和祖母一次機會吧!”


    她尖叫了這一聲,是死馬當活馬醫,隻是見薑國公突然停住了腳步,寬闊的後背逆著陽光不動了,紅腫的眼睛頓時一亮,忙繼續哭著說道,“祖父!看在曾外祖父的麵上!”


    她想起了曾經的典故。


    據說,薑國公是極尊重她的那位已經過世的曾外祖父,也就是薑國公夫人的父親,過世的老廣安侯的。


    聽說,當年是老廣安侯力排眾議,哪怕薑國公那時不過是個軍中暴發戶,可依舊把自己嬌養的女兒嫁給了他。


    把侯門貴女嫁給一個軍中糙漢,廣安侯府也受了不少的嘲笑,可是老廣安侯卻依舊待這個女婿極親熱。


    翁婿相得。


    “曾外祖府若是泉下有知,該多難過啊。”姝寧哽咽地衝著薑國公說道。


    薑國公夫人本滿心都是怨憤,聽到姝寧驟然提到了老廣安侯,不由也嗚嗚地流下眼淚來。


    當年,她父親說這個男人看起來粗魯卻會是個疼媳婦兒的,且日後會有更大的前程,她嫁給他不僅自己會過好日子,好好相處,全心待他,也能保廣安侯府三代富貴,她信了。


    可是如今,她父親的那些話卻像是笑話一樣……他竟敢送她去莊子,親手捆了她,哪裏有半分對妻子的寵疼?


    且廣安侯府,這姓薑的也置之不理,死活都隨王家自己去了!


    姓薑的沒良心,對得起把愛女許嫁的她的父親麽?


    薑國公夫人滿心都是眼淚。


    薑國公卻已經轉頭看了看姝寧。


    “巧舌如簧。拿長輩堵我的嘴?小小年紀就有這般心機,不送你去莊子,日後必成大患。帶走!”


    他塞了這兩個進了馬車,親自趕著馬車往城外去了。


    第62章


    薑國公往城外去了。


    阿寶晚上醒過來的時候, 範氏正坐在她的床邊垂頭給她縫衣裳。


    晚上要穿的裏衣,平日裏都是阿寶身邊的丫鬟姐姐們做的。


    回了國公府,範氏也時常給她做。


    有些昏暗了的房間, 大概是不願讓燭光刺激到正在睡覺的阿寶, 因此也沒有點蠟燭, 隻有外麵日落過後的一點點殘陽的餘光落在了範氏此刻溫和專注的臉上。


    她滿心都在手裏的小衣裳上, 又專注又輕柔,擔心著不要吵醒了床上睡覺的孩子,又要專注在小衣裳上的針線上, 細細密密, 很仔細細密的針腳,讓阿寶莫名地想到了曾經有一首詩怎麽說的來著?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或許,這就是做母親的會對自己疼愛的孩子的那麽認真慈愛的模樣吧。


    阿寶縮在小被子裏偷偷地看了範氏一會兒。


    她莫名覺得為範氏心酸。


    這樣的好女子,如果嫁給一個好男子,那是會被捧在手心上寵疼的。


    怎麽會有薑國公夫人母子那樣, 對這樣的好女子還幾近傷害的呢?


    她沒看出來小王氏有哪裏好得不得了。


    默默地看了範氏一會兒, 阿寶就更堅定了一定要把薑國公夫人給趕走的想法。


    她眨著眼睛的時候, 小身子動了動,因這細微的舉動, 範氏不由側頭看她,正對上一雙烏溜溜正呆呆看著自己的大眼睛。


    見阿寶醒了, 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範氏便把手裏的針線放下,先給阿寶扯了扯蓋著胖肚皮的小被子柔聲說道, “就算是貪涼, 也得蓋著肚子些。”


    這如今已經是夏日了, 阿寶多少圖涼快,總是踢被子。隻是她如今年紀小,就算是夏日的風吹到肚子,也會不舒坦。範氏把阿寶當眼珠子一般,自然看護得要緊,阿寶哼哼唧唧地爬起來,扭著小身子往範氏的懷裏鑽,親親熱熱去蹭範氏的臉問道,“大伯娘,祖父回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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