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許多了。”般若說,“我已從金鵬那裏聽說,感謝帝君在戰爭中救我一命。”“舉手之勞。”摩拉克斯從書桌前站起來,走到屏風後的茶桌前坐下,一手伸出,對般若比了一個“請”的姿勢,“坐下吧。我們可品茗閑聊。”般若將木椅拉開,坐在摩拉克斯對麵,小小的白瓷水壺架在一個同樣由白瓷烤製成小爐子上,水壺中開水咕嚕作響,已然要燒開了。般若觀察著水壺下的爐子,其中即無木材也無石煤,沒有半點明火燃燒的憑依。摩拉克斯心思細致,順著般若的目光看去,立刻明了般若心中的疑惑,為其解說道:“這是爐灶之魔神馬科修斯的火種,可憑空點燃。”“原來如此。”聽言,銀發夜叉收回目光,轉向摩拉克斯,“帝君救了我,需要我用什麽回報呢?”摩拉克斯搖搖頭,“我不需要什麽切實的回報,我隻需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請說。”“你被奧塞爾所傷,是不是為我傳遞消息的緣故。”摩拉克斯問。“被帝君猜中了啊。”般若歎口氣,故意做出一副可憐模樣,雙目微斂,“漩渦之魔神以為夢之魔神能引走歸離原大半力量,結果最終卻不如他所料,自然惱羞成,將過失都算在我身上。”“所以。”摩拉克斯問,“你告訴了奧塞爾和夢之魔神內應之事嗎。”般若感受著摩拉克斯話語中的威嚴,臉上一臉無辜:“什麽內應?我身處漩渦之魔神領地數日,可從來沒有機會插手夢之魔神的事務。或許,您可以給我講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水壺燒開,一股白汽衝出壺口。對般若一番話,摩拉克斯不置可否,看不出是相信了還是沒相信。他提起水壺將開水倒入琉璃茶壺,一邊靜候著茶葉在熱水的浸潤中舒展開,一邊陳述:“夢之魔神大約知道自己領地內有人與歸離原交流情報,於是利用自己能力迫使五萬平民上戰場,並用幻術掩飾,讓歸離原以為他們都是精兵良將。”般若:“這五萬人死了。”摩拉克斯:“聽起來這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內。”般若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自己散落在胸前的銀發,看起來慵懶卻不失雅意,“若我說這事和在下並無關係,帝君信嗎?”摩拉克斯歎息,隻說:“我相信平民上戰場之事並非你主動幹預。”沒錯,沒有主動幹預,隻是坐視了這一切的發生而已。但就如歸終所言,歸離原從中獲益,其實並無譴責般若的權利。般若笑道:“看來帝君覺得我的心太狠了。”“我隻是不明白。”摩拉克斯說。十五年前的般若和那些平民們的處境相似,同樣隻能任由夢之魔神驅使,不得不流連於戰場,生不由己。可如今,他似乎也將自己放入夢之魔神這樣的角色中。摩拉克斯心中沉重,抬手將琉璃茶壺拿起,微微傾斜,將第一壺茶水倒入茶桌溝窪中,茶水順著桌上的孔洞流下。不論是泡茶的步驟,還是過程中的不經意的小習慣,都讓般若想起自己在另一個世界見到的鍾離。兩人不愧為異世界的同一個人,一舉一動都完全相同。哈。般若思及另一個世界中夜叉們的結局,笑出了聲:“帝君,您生來強大,從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要怎樣活著。”第42章 白色水汽嫋嫋,銀發夜叉秀美的眉目似乎有些朦朧。他端起茶盞,看著杯中懸浮在水麵上的茶尖,鼻尖嗅到卻不是清淡的苦香,而是一股令人生厭的血腥氣。一年又一年,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越來越多,他不再是在戰場上為殺死敵人猶猶豫豫的小夜叉,也不再會為那些直接或間歇死在他手上的人們感到後悔。如果非要選擇,為什麽死得要是我和我的家人?而不是別人?我一定要讓自己和家人們都好好地活下去,哪怕犧牲再多人都在所不惜。隻要抱著這股念頭,他就能頭也不回地一直走下去。“帝君。”般若啟唇輕笑,“你看我天生體弱,幼時幸有他人照顧,不然連活都活不下去。如果可以,我當然願意做一個善良的人,奈何世道不允啊。”“我確實預料到夢之魔神可能拿平民做餌,那又如何?”般若說得理所當然,看起來沒有半點愧疚之心,“他們在夢之魔神領土飽經折磨多年,本就活不下去了。啊,除非帝君您能在一個月內殺死夢之魔神將他們從魔掌中拯救出來,但是您捫心自問,這可能嗎?”銀發夜叉的表情冷漠,說出的話語也冰冷得毫無感情,“一個月救不出來,他們死得說不定更痛苦。現在果斷地死在戰場上,反而是解脫了。”強詞奪理,頑固不靈。摩拉克斯心中對般若做出評價。這是第一次,他如此直觀地感受到,無心惡鬼這樣的名號究竟從何得來,為什麽一個身虛體弱的夜叉會如此引人忌憚。般若和魈太不相同了。摩拉克斯心中喟然,魈視被迫殺戮的過往如夢魘,並為此日夜不歇地守護歸離原,為過去的自己贖罪。但對於般若來說,隻要不會影響他和他在意的人,再多的血液和死亡都不能讓他動搖。在夢之魔神領地中這麽多年,似乎讓他養成一種及其利己的觀念,視他人性命為草芥。而這樣的觀念,絕不是摩拉克斯所能接受的。可對於般若來說,想要改變這貫徹他幾乎全部人生的看法似乎也沒那麽容易改變。摩拉克斯的直覺告訴他,這場談話繼續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了。正當他忖量著要不要先結束這場談話,讓般若先回去好好休息。房門出響起篤篤的敲擊聲,一道清亮的女音響起:“兩位先生,我能不能進來一下。”“請進。”摩拉克斯說。房門推開,歸終探頭進來,對摩拉克斯笑道,“若陀龍王和留雲借風真君找你,好像要討論之後應對奧塞爾的計劃。”“我知道了。”摩拉克斯點點頭,轉而對般若說道:“今日閑談且到此為止吧,若日後有閑時,我們再以茶相會。”“好。帝君先忙,不必在意我。”般若說。他目送的著摩拉克斯的背影匆匆離去,歸終則站在門口用帶著打量的目光看著他。般若能感覺到這道目光中並不包含負麵的情緒,隻是單純的好奇。“你是歸離原的客人,想必對此地不熟悉吧。”歸終笑說,“你可願意隨我四處走走?”白衣黑發的神明笑容溫軟,看不出半點魔神的威嚴。麵對這樣的好意,般若並無拒絕的理由,站起身笑道:“那我卻之不恭了。”歸終帶著般若穿越歸離原的大街小巷,為其介紹這裏酒香最濃的酒家,令人食指大動的菜肴,以及繡紋精致的布料店等等。不多時,般若就了解到了生活所需要的一切,不必因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找金鵬詢問。等歸終介紹完,她將般若帶到一處戲台前,台上站著幾個人,一人扮成岩王帝君的模樣。伴隨著激蕩高昂的鼓樂,他將長槍拋起,紮向身披鱗甲,扮成怪物的對手身上。對麵的人佯裝被紮中,翻身倒下,見狀,台下掌聲雷動,少許人興奮的叫喊穿插其中。般若被身邊的氣氛感染,也跟著鼓掌,順便在腦中幻想著岩王帝君親眼看這出戲的模樣,看見凡人這麽吹捧自己,會不會感到尷尬不自在呢。有可能不會。般若想。畢竟在另一個世界中,那個已經退休的岩王帝君看起來經常去聽說書,市井說書皆是璃月傳說,岩王帝君的出鏡率想來頗高,可鍾離依然成為了老顧客,聽得津津有味。待到戲台上餘韻稍歇,歸終終於開口了,“這出戲怎麽樣?”“雅俗共賞,很有趣。”般若給出自己的評價,順口問道“帝君會看自己的戲嗎?”歸終笑了笑,“凡人為了寫出離奇曲折的劇本,總喜歡在故事中添加一些荒謬可笑的情節,有時摩拉克斯不免尷尬,因此隻會偶爾看看。”般若道想到鍾離:“或許他以後就喜歡了。”“也許。”歸終說,“摩拉克斯是向前看的人,很難想象他沉迷於描述過往的戲曲中。”說罷,她想到了什麽,滿懷期望地對般若道:“明日歸離原開設晚宴,此次參與奧塞爾戰役之人都會參加,你要不要和魈一起來?”般若笑容溫柔,卻拒人千裏之外,“我是奧塞爾領地中人,參加這樣的晚宴恐怕並不符合自己的身份。”歸終:“怎會?我與若陀龍王等一眾人都知此番勝利有你之功。而且,你也是因為我們被奧塞爾所傷,誰敢說你沒有資格?”眼前溫婉女性模樣的魔神滿心赤忱,看不出半點虛情假意,她是真心認可自己的功勞。般若眼睫低垂,輕聲問:“帝君呢?他是什麽看法?”在辦公的閣樓中時,歸終的房間就在摩拉克斯的隔壁,因此隱隱約約聽到了一點兩人的交談,她試圖緩和兩人關係,歎口氣道:“帝君有時愛之深責之切,說話語氣重了些,並非全然否定你的功績。毫無疑問,如果沒有你的傳話,我們將大半兵力用以和夢之魔神對抗,必然後方不保。”“隻是,前段時間,他發現了一些事情,不免對你多有些懷疑。”歸終道,她那雙淺灰色,如琉璃珠一般的眼眸看著般若,“關於那件事,我也想問一下你。”她這麽一說,仿佛般若和摩拉克斯之間的理念之爭並不存在,隻是出於誤會帶來的意見不合。般若:“請問是什麽事?”歸終回答:“岩王帝君作為山川群壑之主,卻被岩元素共鳴過,你可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你應該能感受到,帝君對你多有偏愛,而這,有一部分是因為共鳴的緣故。”共鳴,向來隻有強大的一方共鳴弱小的一方。般若不由聯想到另一個世界的鍾離,三千多年後的摩拉克斯定然強於現在。但隨後,他立刻否認了這個猜想。不對,鍾離在不知後果時,絕不會輕易地嚐試改變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而且,在與他交談過程中,鍾離顯然對兩條世界線的異同之處全然無知。排除鍾離,可這也不像是波旬能做到的。這是怎麽一回事?第43章 歸終看著般若陷入沉思的麵孔,心知這位銀發夜叉大約也對共鳴一事毫不知情。她心中無奈,轉向另一個話題。“今日遊覽,感覺歸離原怎麽樣?”歸終的語調像水鄉,溫言軟語,給人一種全然親近地感覺,一點身為魔神地架子都沒有。般若回過神,台上戲曲落幕,周圍的觀眾們正在漸漸離開,戲班的後台人員跑上前,開始拆卸這個臨時的戲台,有條不紊地將台上的裝飾物一一取下。旁邊塵神歸終灰色的眼眸注視著自己,眼神平靜而溫和,等待著一個答案。“這裏很好,和平而熱鬧。”般若說。他完全能理解為什麽金鵬會喜歡歸離原了,熱心善良的人們,身具包容心的夥伴們,這一切在夢之魔神的領土上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足以讓人捧在手心中珍惜。“聽到這樣的評價我很開心。”歸終笑道,“我,摩拉克斯還有馬科修斯建立這裏,就是為了在亂世中護得一片祥和。”般若會給出這樣的評價,說明他對歸離原並無反感。歸終想,看來可以試著盡快幫他融入歸離原,順便看看如何解決他與摩拉克斯之間的分歧。正在她思考的時候,般若忽然問道:“塵神大人,我有一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歸終笑顏依舊,耐心地回答:“請盡管說。”“如果有一日,歸離原陷入險境,您必須犧牲馬科修斯大人的性命才能保護住歸離原。麵對這種選擇,你會怎麽做?”般若問。歸終一愣,沒想到般若的問題竟是這樣的。馬科修斯是他多年好友,歸離原是她費盡心血建成,兩者之間看似十分難取舍。歸終設身處地地思考麵對這種情形自己會怎麽做,自己會犧牲馬科修斯嗎?不,自己絕不會主動犧牲馬科修斯,但是……馬科修斯圓滾滾的棕色身體浮現在她的腦海中,歸終不由露出溫暖而哀傷的笑容,“我不會去犧牲馬科修斯的生命,從沒有人能迫使另一個人為自己,為他人舍去活下去的權利。”“隻是,馬科修斯這麽愛著歸離原的人們,如果這樣的情況真的發生,他會主動獻出自己生命吧。”聽到這樣的答案,不知為何,般若感覺自己好像被刺痛了。“聽起來你們還真是樂於奉獻。”般若話語中帶著似有似無的諷意道,“我可從來做不到為別人犧牲。”浮舍也是這樣想的嗎?在另一個世界的坎瑞亞大戰中,浮舍本不必死去。那時他失去神誌,守住層岩巨淵防線並非他的職責,可他還是決定堅守在那裏,為了封印坎瑞亞魔獸被生埋在地底,而在他死去的時候,身邊竟隻有一位陌生的凡人。哪怕般若試圖將幾位夜叉的死亡都歸咎到璃月,歸咎到和夜叉們簽訂契約的岩王帝君身上,但他必須正視一點,夜叉們都是心甘情願地為璃月鏟除魔神殘渣,以至於業障纏身,終生不得解脫。隻是這樣的結局,他絕對不能接受。如果夢之魔神倒下,大家依附歸離原後,是不是很可能依舊延續著另一條世界的道路,到達一個相似的結局。般若陰暗地想。如果這樣,真不如除掉夢之魔神後,自己帶夜叉們遠走高飛。天高地闊,有哪兒是不能去的呢。般若沉默了許久,低喃道:“我果然和這裏不搭。”歸終以為,銀發夜叉害怕歸離原日後強迫他為歸離原犧牲,安慰道:“我隻是說明了一下馬科修斯的選擇而已。人的生命隻有一次,珍惜它並不是過錯,我們絕不會因為類似的原因強求你去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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