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茄沒料到他竟然發現了,她瞥了眼駱加禮,然後轉回視線繼續對付著盤裏的甜點,勺子漫不經心劃來劃去的,表情和語氣裝的一本正經的樣子批判:“你這一看就是不專心。”


    側眼看了看駱加禮,他正在吃一塊蛋糕,手裏的叉子停了一下,像是怕他反駁一樣,向茄振振有詞:“你要是專心吃東西,怎麽會看得到我在看你呢,既然你自己都沒在專心,那就更沒有資格讓我專心了。”


    說完以後,還覺得自己的邏輯一百分,朝駱加禮驕傲地昂了昂下巴,並且衝他眨了個單眼。


    就像剛才門口,他對她那樣。


    駱加禮側頭,懶懶掀了掀眼簾,在看她衝自己眨眼的時候,表情楞了楞,而後輕輕勾了勾一側唇角,眼睛瞥向茄,然後漫不經心地低垂下視線,拿起杯子喝著水。


    向茄假裝沒看見,心裏卻想著,這男人怎麽回事?又對她拋媚眼。


    然後托著下巴,臉朝著門口的方向發著呆,等的時間久了,有些無聊,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杯沿,像是隨口問道:“現在幾點了呀?”


    駱加禮端著杯子,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快五點了。”


    向茄輕輕歎了聲氣。


    “駱叔叔,”她說,“我有點小緊張。”


    聽聞,駱加禮放下杯子,身體朝向茄側了側,聲音不自覺放低柔了不少,像是在安慰她:“不緊張。”


    他麵朝著向茄,右手手肘擱在桌沿上,手指勾著鼻托,將眼鏡從高挺的鼻梁往下一挑,順勢微微垂下頭,視線從鏡片上方挑起,看著向茄,勾唇笑道:“你看,駱叔叔為了幫你撐場子,都換了身裝備,不怕,有我在。”


    本來還挺感動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向茄的關注點卻在他的眼鏡上,嘴角一歪,樂了,“你以為你戴的是墨鏡嗎?”


    她嚴重懷疑駱加禮眼睛近視是騙人的,哪有戴近視眼鏡從眼鏡上方看人的,那不就是因為近視眼鏡沒有自己裸眼看得清才這麽做的嗎?


    駱加禮表情一本正經地,慢悠悠地重新扶正眼鏡,抬手輕輕揉了揉向茄的頭,放柔的嗓音低沉帶磁:“現在好多了嗎?”


    他的語氣簡潔,帶著舒緩和鎮定情緒的效果,向茄不安和煩亂的心稍稍平靜了一些,點了點頭,“嗯,好多了。”


    五分鍾以後,蔣女士姍姍來遲。她剛從公司趕過來,穿著通勤裝,風塵仆仆,在對麵坐下。


    打從進來的時候,蔣女士就注意到了駱加禮,這樣惹眼的一個男人,確實很難讓人不多看幾眼。


    直至坐下,她的目光打量著男人,“這位是?”


    聽著這語氣像是在問她,向茄正猶豫著該怎麽回答,駱加禮卻已經先開了口,語氣還是他一貫的慵懶閑散,“我是向茄的叔叔。”


    叔叔?


    看了看坐在男人身邊,穿著打扮簡單幹淨的女孩,蔣女士實在有些不相信,不自覺又多看了幾眼。


    男人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矜貴,絕對是出自良好家庭的身份,可這小姑娘,從打扮上來看,真的看不出來。


    不過,蔣女士跟向茄幾次交往下來,也注意到了小姑娘身上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縝密,甚至有時候還能反過來殺她一個措手不及,就比如今天這事。


    看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是她太沒把這小姑娘當回事了。


    可能也正是駱加禮給蔣女士的第一印象,讓她不敢掉以輕心,於是端正坐直看身子,開口道:“直接說正事吧,那個錄音我想聽一下。”


    駱加禮點了點頭,看了眼向茄。


    如有默契般,向茄順從地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隻mp3,放在桌子上。


    蔣女士從容拿過,從包裏拿出耳機,戴上,聽著聽著,不覺眉心越來越緊。


    幾分鍾以後,聽完了。


    蔣女士視線落在那隻黑色的mp3上,像是在沉思著。


    其實從剛才向茄拿出來這隻機子的時候,蔣女士就知道了:錄音一定是備份了。


    因為mp3沒有錄音功能,能錄音的一定是手機或者是錄音筆,從那段錄音中也可以聽出來,向茄是用手機錄下的。


    所以就算把mp3上的錄音刪除了,也無濟於事,隻能談條件。


    但是現在證據在對方手上,這條件她沒有資格開,她隻能是被迫接受的這一方。


    蔣女士摘下了耳機,沉默幾許,抬頭看向駱加禮,緩聲開了口:“我的要求很簡單,把這錄音刪了,或者交給我。”


    駱加禮無言地挑了挑眉,像是聽到了一個很無禮的要求,語氣輕而堅定:“沒可能。”


    而後,他抬眼,視線挑高望著對麵的人,擺明了立場:“茄茄把我找來,而不是直接請律師,說明她是想和你心平氣和談的,但看你的意思,好像並沒有想好好談的打算,那既然這樣,我們就走法律途徑好了。”


    一句話說的輕輕鬆鬆。


    蔣女士吃不準對方,因為這件事本身是她那邊不占理,而且如果真的走程序的話,精力時間和金錢都耗損大,為了這樣一件小事不值得。


    而且聽對方的語氣來看,根本就是一副“無所謂但願意和她死磕到底,而且有錢有閑”的樣子。


    到時候時間和金錢都丟下去,還沒贏,那不是損了夫人又折兵,吃力不劃算。


    不過如果是真的要這麽做,蔣女士覺得隻要找個好律師,也不一定會輸,就是費錢費精力而已。


    看蔣女士猶豫沉吟的樣子,駱加禮手指輕叩著桌子,單手托腮,目光認真又帶點兒戲,勾著一側唇角,輕鬆散漫開口:“對了,還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一下。”


    說到這裏,男人停了一停,抬起眼:“知道潘正也吧,那個沒有打不贏官司的潘律師,他是我父親的摯友,這會兒人雖然在京市,但以我倆的交情,我一個電話,他肯定會到。”


    蔣女士一怔。


    潘正也她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聽說這位家底身世都是上層,一般人怎麽可能攀得上這樣的關係?


    其實那天聽小姑娘說有錄音,雖然蔣女士也沒想到,但到底覺得不過是個家庭條件都挺一般的小丫頭,嚇唬嚇唬也就成了,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背景,這是讓人萬萬沒有想到的。


    當然畢竟在職場上混跡這麽多年,蔣女士也不是吃素的,淡然的笑了笑,“你說認識就認識,現在社會上坑蒙拐騙多了去的。”


    向茄見蔣女士這麽說,還挺擔心的,因為她感覺,剛才那些話分明是駱加禮隨口亂編的,他認識律師應該不假,他自己也說過,但是那麽厲害的律師,不像是真的。


    而且就在蔣女士說完話之後那一秒兩秒的時間裏,身邊的人很安靜,在她看來,駱加禮像是被一下子問住了,空氣也在一瞬之間變得靜謐異常了。


    就在向茄緊張地垂下視線,思索著要怎麽做怎麽說才能化解這個局麵,便忽然聽到身旁的男人開口了。


    是比任何時候都從容不迫的語氣,不疾不徐的說道:“蔣女士要是不信,那我們隻能在法庭上見了。”


    “茶喝完了,我們也該走了。”


    在向茄還震驚於他是怎麽做到如此淡定悠閑的時候,伸過手來,輕輕拉起她的手站了起來。


    向茄沒頭沒腦跟著駱加禮起身,剛走了幾步,聽到身後蔣女士叫住他們:“坐吧,你們有什麽條件。”


    背著身,駱加禮嘴角不動聲色抬了抬,拉著向茄重新坐了回去。


    他還是剛才的姿勢,托著腮,一副玩世不恭公子哥的做派,“我們的條件很簡單,你把工資結給我們,然後簽一份協議。”


    “什麽協議?”蔣女士警覺起來。


    “自然是,”駱加禮頓了頓,笑的意味不明,“我們怕你再找麻煩,當然你肯定也擔心錄音我們沒刪除幹淨,簽完這份協議,互不相幹。”


    蔣女士仔細考慮了一下,覺得簽這份協議確實是很有必要的,於是讚同了。


    她發現,碰上了一隻狐狸。


    不僅是老奸巨猾的狐狸,還是一隻笑麵虎。


    而且,永遠不知道對方手裏會不會還有更大的底牌。


    滿以為這件事很簡單就能解決,她還能從向茄那裏撈到好處,沒想到反而被套住了。


    但是,蔣女士想了想說:“工資我暫時拿不出來,要等過兩天,協議可以先簽。”


    駱加禮笑了笑:“協議我們不急,但工資還是挺急的,畢竟是我們茄茄第一次外出打工應有的勞動果實,我們一家都很看重,所以才派了我這個叔叔來處理這件事。”


    “況且,”男人身體向後靠了靠,目光和嗓音仿佛都有穿透力一般,依然是笑著,可眼底卻冷的很,“也沒多少錢,蔣女士不會是窮的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吧?”


    這自然是說反話,蔣女士清楚他在暗指自己,也帶了警告的意思:如果還要玩陰的,那他也不會這麽客氣了。


    一個人的穿著或許能迷惑人眼,但氣度和氣場,舉手投足間的氣質,這是騙不了人的。


    犯不著為了這麽點錢,去得罪這麽一個人,蔣女士隻好從包裏取出了一筆錢,推到駱加禮麵前。


    駱加禮低頭一瞥,然後拿起錢放到向茄麵前的桌上,垂著眼,目光柔和地看著她,輕輕說道:“看一下對不對。”


    向茄拿起錢數了數,然後點了點頭,“嗯。”


    駱加禮抬起頭看向蔣女士,輕淡的說:“還有一個條件。”


    蔣女士心裏劃過一道不妙的感覺。


    下一秒,聽到男人語氣沉落:“我要你兒子向我茄茄道歉。”


    第42章 my girl


    有駱加禮在, 向茄像是靠進了溫暖安全的港灣,她什麽都不需要說,什麽也不需要做, 駱加禮和蔣女士對峙,進退有度, 拿捏分寸,沉穩霸氣,綽綽有餘。


    看著這樣的駱加禮, 向茄產生一種感覺,仿佛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事情, 因為他做起來是這樣自信從容,遊刃有餘。


    他幾次說到“我們”“我們茄茄”的時候,語氣親昵自然護短, 沒有一絲不妥。


    向茄知道這是話術的必要性,因為駱加禮是以她長輩的身份出麵,可想而知是以保護者的姿勢, 但他這麽護短是向茄沒有想到的。


    以至於他在說出“我茄茄”這三個字,表情和神態一改前一秒慵懶散漫玩世不恭, 像換了一個人,認真堅持而又嚴肅, 不容置喙地看著對麵的蔣女士。


    他的態度顯而易見, 不允許對方拒絕。


    向茄心砰砰砰跳。


    即便知道這隻是話術的必要性, 駱加禮扮演的是她叔叔的角色, 這一句“我茄茄”再正常不過,他隻是答應過要幫她,這隻是逢場作戲當不得真。


    即使內心不停地這樣麻痹著自己,可又能怎麽樣, 還是抵不過身處在其中的無法控製的心動。


    她並沒有奢望太多,隻想拿回工資,和蔣女士那邊扯幹淨,以後雙方之間互不相欠。


    但能得到對方的道歉,向茄想也沒有想過,因為蔣女士是不可能願意,既然都不可能,她也懶得去動嘴皮子,更別說去堅持了,連這個念頭都不會有。


    可駱加禮卻想到了。


    他不僅想到了,而且付諸了行動。


    說明他不隻是簡單地完成任務,他是真正地與她並肩站在一起,從她的角度,感受著她的感受,幫她贏得最大的利益。


    至少在他說道歉這兩個字之前,連向茄自己都沒想到,如果今天不是駱加禮,是換了別人過來,能想到簽協議保證以後不會再有後顧之憂,就已經很不錯了。


    很難有人做到像他這樣細心。


    這是讓她最心動的地方。


    向茄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自己對於駱加禮有什麽特殊性,雖然她也很希望這是事實,但這不是事實,她有這個認知能力。


    他能做到這麽麵麵俱到,不是因為對她的關照,而是因為,他本質上就是這樣一個人。


    這樣一個能夠體察的、體貼的,無時無刻都在照顧著體會著別人情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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