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有時候琴酒會覺得他的小鄰居是個非常無趣的人。主要體現在小鄰居每天的生活都沉浸在麻煩裏,隻要出門就是麻煩不斷,案件層出不窮,但夏洛克依然每天按照自己的步調在幻影町裏到處跑,不是解決這個案件就是解決那個案件,仿佛一個永遠在黃金時段熱播的推理劇主角。被麻煩主動纏上,和給人找麻煩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平心而論琴酒寧願去暗殺十個議員也不想過一天那樣的生活,但夏洛克就像是習慣了一樣,在這方麵他永遠也無法理解。同樣的,他也無法理解對方明明有那麽多的情報,以及向組織“複仇”的機會,卻始終什麽都沒做。要麽,他對組織的事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感興趣;要麽,他的小鄰居想要的東西更多,多到已經超過了一般人的想象。“給你的。”琴酒剛靠近就發現工藤新一已經醒了,對方隻是靠在那邊,湛藍色的眼睛冷冷地看過來。似乎是被吵醒的緣故,小鄰居比平時看上去要難相處很多。工藤新一看著落在自己手裏的紅色圍巾,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麽反應。按理來說他現在應該跟琴酒說兩句什麽,但他還在想那個夢裏最後出現的小佐藤;小孩已經長成了成熟的大人,跟父母一樣都是警察,正在問他山口老師什麽時候會回來。他又想起了當初佐藤警官對他說的話,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那些人,他們早就失去了底線,根本沒有原諒他們的必要。琴酒敏銳地察覺到了工藤新一的敵意。“你想殺我?”他毫不在意,直接問出了問題。“……”工藤新一搖搖頭,回答,“我不殺人。偵探不會殺人,我隻有可能把你送上法庭,僅此而已。負責審判你的另有其人。”就算是死刑很難被執行的日本,在針對組織的時候還是做出了幾個死刑的判決,這點並沒有什麽問題。如果琴酒能活下來的話,估計也就是這樣的結局,判決死刑,緩期幾年,然後有人向政府遞上赦免他的請願書,還有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粉絲團忽然瘋狂地愛上殺人犯,這都是工藤新一曾經見過的事。他已經習慣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麽完美了或者說偵探這個職業本身就是接受這個世界存在的慘案而存在的,他從小就在跟案件、死亡和屍體打交道,隻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遇到這些事的頻率越來越高,就像是所謂的命運一樣。“你不殺人?”琴酒像是在冷笑,但又沒什麽笑意,他說,“那你製造的案件呢?”“……”工藤新一沒有回答。他不知道這個問題應該怎麽回答,山口亂步「製造」的案件裏終究死了人。如果他要承認自己是山口亂步,那案件就必須跟他有關,但如果不是,到目前為止的計劃就會出現漏洞。工藤新一不會允許自己犯這樣的錯誤。在長久的沉默之後,他終於歎了口氣,再抬頭看琴酒的時候又表現出了屬於推理教授的懶洋洋的姿態來:“別戳穿我啊,琴酒 ,我難得有心情扮演偵探的。”到底是在扮演什麽呢?他也不知道。工藤新一展開那條嶄新的紅圍巾,繞了幾圈遮住上麵的傷痕,雖然說這樣的傷痕再過幾天就會消失,但圍巾本身就是一種信號。他說:“黑澤先生,難道你不喜歡夏洛克?我以為你會更願意見到他而不是我。”琴酒沒什麽反應。他的目光掠過工藤新一的發梢,不知道什麽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工藤新一後知後覺地對著玻璃門去看自己,在模糊的鏡麵反光裏,黑發裏的一縷白色尤為顯眼。……藥物作用嗎。回去之前還是把頭發染成黑色吧。他這麽想。“朗姆說他跟你毫無關係,你有什麽想解釋的嗎?”琴酒問。“他當然會這麽說。”工藤新一的聲音非常冷靜,他早就知道琴酒會聯係上朗姆,誠然琴酒不會直接詢問,但要得到一個答案並不困難。偵探在來到這個時間後學到了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讓大多數人相信一件事可以是沒有成本的。工藤新一扯了扯圍巾,語氣輕鬆地說:“算是條額外情報霍爾木茲研究所裏負責向組織遞交報告的研究員,是fbi的臥底。”506一位差不多要被人遺忘的前組織成員正在來日本的路上。梅洛先生,或者說法列爾克裏斯(如果已經沒人記得他了那可以回憶一下倒黴幽靈塔事件裏的倒黴先生),他正在從歐洲回日本的飛機上,為了避開組織和警察他決定遠離東京和長野,所以他選擇了京都。京都府,真是個風平浪靜的好地方!梅洛這麽想著,高高興興地往窗外一看。一望無際的雲海正在眼前鋪開,盛大燦爛的陽光讓人覺得心情舒暢。靠窗的位置是個戴著帽子的旅客,梅洛還注意到對方有一頭淺金色的頭發。差那麽點意思,要是銀發就好了,梅洛想。他總是覺得自己應該有點法國人刻板印象裏的浪漫情調,可惜他一見鍾情的對象總是有點那麽不對勁。“為什麽會是琴酒呢……”他小聲嘀咕。組織裏出現的銀色長發的漂亮姐姐怎麽會是琴酒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他剛落地就給小梅爾打電話,但是對方過了很久才接,他快快樂樂地說:“梅爾我下飛機啦!現在正在京都,沒想到吧我又回到日本了!”電話那邊似乎是沉默了很久,才傳來一個肯定的音節。梅洛看了看時間,現在確實有可能是午覺剛睡醒的時候,他愉快地繼續說:“我跟你說,我在飛機上看到一個心動對象,她讓我想起當年組織裏的銀發美人……你說怎麽會這樣啊!為什麽我一見鍾情的對象竟然是琴酒啊!”“……”“我的她竟然是琴酒,追逐多年的夢就這麽破碎了,但是沒關係,今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我決定徹底忘記琴酒那個動不動就殺人壓榨員工還不發工資的神經病,奔向新的生活!哈哈,再見了琴酒!”“……”“對了梅爾,你現在是什麽樣子?我是說我會見到哪個年齡的你?不會又是跟上次那樣吧,老實說我一直懷疑你其實是組織的什麽實驗體來著。說到這個我就想起琴酒,當時組織裏一直有個傳聞,說琴酒本來說黑發,做實驗做掉色了……”梅洛一邊拖著行李箱走一邊愉快地聊天,沒注意到原本坐在他旁邊的乘客已經悄無聲息地跟了他很久。戴著帽子的乘客甚至沒帶行李,就好像是空手從歐洲來了日本。電話那邊的人一直沒說話,梅洛終於走到了機場的空地上,他問:“還沒睡醒嗎梅爾,好歹我來日本你也要說句歡迎吧?”讓人窒息的、壓抑的沉默。最後,一個讓梅洛渾身寒毛炸起的熟悉的低沉的聲音響起:“我是琴酒。”梅洛:“……”他艱難地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沒打錯號碼,打的就是梅爾也就是夏洛克平井的電話,但接電話的人……好像是有點不太對勁。組織的前成員現叛徒梅洛先生似乎已經可以看到琴酒拿著m92f往自己腦門上開一槍,然後自己應聲倒地再由伏特加把自己扔海裏的悲慘結局。也許不是一槍,梅洛還記得他臨走之前的上一個叛徒被處決的時候打空了一個彈夾。“對不起大哥我打錯了剛才說的一切都是夢話請您忘記這件事也把我忘了吧!”梅洛一口氣說完這句話也不聽對麵的反應就飛快地掛了電話,然後驚恐萬分地把手機扔進飛機場的垃圾桶就往回跑。他要訂機票!他要回法國!救命啊怎麽會變成這樣,救命啊!為什麽接梅爾電話的人會是琴酒啊!明明梅爾說過他不是組織的人,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跟在他身後的旅客沉默地看著他驚慌失措地逃離,又把目光放回到了沒扔進垃圾桶卻扔到了旁邊一堆酒瓶裏的手機上。“梅洛。”他念出了這個代號。第153章 黑衣組織的約會507老舊公寓。空氣裏湧動著讓人尷尬的沉默氣氛, 無論是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電話被梅洛掛斷的時候整個房間裏都無比寂靜,跟琴酒剛才拿走工藤新一手機的時候一模一樣。再打過去就沒了回音,直接變成了關機。梅洛跑路的速度比所有人想的都快, 也許是因為這些年他已經深諳怎麽從組織的手底下逃亡的道理。工藤新一眼睜睜地看到琴酒表情的微妙變化雖然其實看不太出來, 但大哥的眼神裏透露著殺人的想法。“……”工藤新一想起來了, 因為梅洛已經離開日本了,他當時信誓旦旦地說絕不會再回來也不會再用這個身份, 所以名偵探沒給他的電話號碼設置加密程序。而且梅洛用的身份也是法列爾,一個普普通通的學校校長,按理來說他們之間的電話已經是正常的來往……所以梅洛這家夥來日本做什麽?來日本就算了, 他怎麽在京都啊!現在工藤新一很想讓時間倒退回幾分鍾之前, 但事與願違,他不但沒能阻止琴酒接電話,還聽到了電話裏傳出來的梅洛快活的聲音。“我不知道,”工藤新一向琴酒投去真誠的目光, “你看我上次跟他的通話記錄還是五月份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會在電話裏說什麽,也不知道他會來日本!”對不起,梅洛。但你也對不起我,現在我們扯平了。“你跟梅洛也很熟?”琴酒麵無表情地拿著剛才他讓小鄰居解鎖的手機看,跟梅洛的通話記錄隻有寥寥幾個,除此之外幾乎都是幻影町的街坊鄰居。他的小鄰居真的跟組織裏的所有人都很熟除了他琴酒, 再次的再次想到這點的時候琴酒有種自己被孤立的感覺。或許是錯覺, 又或許是這個對組織了解頗深的青年刻意避開了他。手機裏幾乎沒有任何關於他身份的線索,除了大量的案件資料外就是極具有日常生活氣息的一些照片和日誌, 以及跟其他人的聊天記錄, 無論從哪方麵看這都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偵探的手機。琴酒對此並不意外過於謹慎和冷靜的偵探既然敢把手機給他, 就有自信不會在上麵留下線索。他翻到一張照片,手在那張照片上停了一會兒。然後果斷地按下刪除並粉碎。工藤新一看著琴酒的動作,他甚至能猜到是刪了哪張照片[夏洛克哥哥、黑澤叔叔、柚子]。不過那沒什麽用處,就跟降穀零其實沒能刪掉他和赤井秀一換身份的照片一樣,這部手機裏真正能刪掉某樣東西的隻有工藤新一自己,其餘的人拿到做什麽都沒用。他看著琴酒陰沉到像是八月暴風來臨之前天色的表情,斟酌著說:“既然我認識波本和蘇格蘭,那認識梅洛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他叛逃的時候我並不清醒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我對此……”琴酒沒聽他說完,就把手機甩回到偵探懷裏,說:“你最好說的是實話。”工藤新一發誓這是他說的最誠懇的一句話:“我真的是在半年前剛醒,他們叛逃的事我都不清楚,我也想不到睡醒之後熟人不是變成了臥底就是變成了叛徒。”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梅洛叛逃的時候我還在上小學啊!我怎麽可能會知道那麽久遠的事!琴酒發現,這是他認識夏洛克平井以來,對方說的最真情實感、不含任何水分的一句話。“剛醒?”他問。“……”小鄰居又不說話了。謊言說多了難免會出錯,這塊空白暫時還沒必要修補……要說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工藤新一還沒來得及跟降穀前輩把這段說清楚,現在也不是聯係前輩的時候,所以他最好還是保持沉默。“嗬。”黑衣組織的殺手忽然冷笑,他抓住偵探的肩膀把人摔在牆邊,沾著煙灰的鞋底重重地碾過偵探腹部前兩天受傷的位置,他自己打傷的地方當然記得一清二楚。琴酒冷漠地得出結論:“所以你知道「銀發美人」的事。”想要蒙混過關的偵探隻覺得組織的殺手大哥今天心情特別糟糕,下手也沒個分寸;可工藤新一也因為腦海裏那些雜亂的聲音和破碎的記憶而感到煩躁。他並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天天被折騰,明明從琴酒的角度看他還算是半個合作者,可說著要完成那位先生任務的琴酒從不擔心把任務目標失手殺掉,這讓一向小心翼翼的偵探無端生出名為惱怒的情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