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地搖了搖頭,意識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


    在夢中的沈星降,漂浮在灰色的海中,麵前有著一座猶如方尖碑一般高聳的建築物。


    巨大的螺旋徽章鐫刻其外。


    真理基金會的徽章。


    “疾病、恐懼、變異、汙染、饑餓……死亡已經降臨。世界正在被陰影吞噬。神遺棄了我們。唯真理基金會可救世。信真理的必將獲得寧靜……”


    內裏傳來唱誦經文的聲音。


    沈星降似乎被什麽推著,向裏麵走去。


    狹長陰暗的大理石隧道上隻有他一個人。


    可是瘋狂的耳語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不信的人,祈願其墮落瘋狂……墮落瘋狂……瘋狂……”


    眼前出現了黑色的光。


    從體內深處一種難以抑製的恐懼。


    沈星降不能的想要後退。


    可是腿卻不由自主的向前。


    他走出了隧道……在隧道的盡頭,是一座宏偉的大廳……中間的球形上鐫刻著螺旋的銘文……無數的人跪伏在地唱誦經文。


    而一個穿著黑色兜帽大衣的人站立其下。


    他似乎認識此人,又似乎不認識。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從何而來嗎?”那人菲薄的紅唇微微動了動,輕聲問他。


    然後那人抬頭看向螺旋星盤。


    “當星幕墜落之時,真實將會降臨大地。星降……這就是你名字的由來。”


    那人回頭看他。


    他的麵容隱藏在兜帽內。


    一片漆黑。


    “你終於回來了……”那人抬手向他,菲薄的紅色嘴唇勾起了一個冰冷的笑意,“真理之神最寵愛的……孩子。”


    *


    沈星降從噩夢中猛然驚醒。


    像是掙紮出了黑色泥淖的深淵,他急促喘息著睜開眼睛,看向旁邊那團安靜的篝火。


    顧虞坐在旁邊的石頭上,身前用狙擊步/槍支撐,正在閉眼假寐,一聽見動靜便醒了過來:“清醒了?”


    “我們……”沈星降一開口發現嗓子沙啞,“我們在哪裏?”


    “迷霧山脈北部山翼。”顧虞說,“這片沒有樹木,旁邊還有河,比較適合暫時休息。”


    “蛾蜂女……還有那個山洞,異族……”


    “死了。”顧虞平靜地回答,“不算厲害,雖然是異族。”


    沈星降鬆了口氣:“大人,您又救了我。謝謝。”


    顧虞看他一眼,用樹枝撥弄篝火,上麵漆黑的小鍋裏煮著一些香菇粥,正在咕嚕咕嚕冒泡。


    “不然呢?”她說,“難道看著你去死?”


    “一般……都是這樣吧。”沈星降說,“我不過是個什麽能力都沒有的附屬品。大人為什麽對我、對我這麽好……”


    顧虞沉默。


    一般都這樣,包括最開始……在荒原上遇見他的時候,她也沒打算收留他。


    “我懷疑,之前的蚰蜒、兔唇蝠,還有最近頻繁出現在邊界的異族都跟你有關。”


    “和我?”沈星降吃驚。


    “你在夢裏,一直在說胡話。”顧虞不留痕跡的轉移了話題,“想起了什麽嗎?”


    沈星降仔細回憶了一下,搖頭:“記憶還是碎片一樣。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顧虞原本也沒真的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麽答案。


    她點了點頭。


    “我們等你的燒退了再走。”


    沈星降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滾燙。


    “這不是……”他低聲說,“這不是發燒。大人……您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異族老爺給我打了一種成癮性的針劑。是一種分泌物。可以注射,也可以口服。”


    “剛才在夢中,我想起了一些細節。剛剛被抓住的人會被帶到異族在各地的破碎大廳,然後由那裏的異族進行儀式後分發下來這種東西。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會得到一點兒。注射的感覺就像是被蛇咬過一般的……如影隨形。所以這種分泌物被叫做蛇吻。一旦被注射過後,就會上癮,每個月都必須補打第二針。沒有人敢離開自己的主人……因為那太痛苦了。”


    “我比較幸運。”沈星降無力的笑了笑,“老爺們說我長得好看,吃掉太浪費了嗎,而且聽說我當時在破碎大廳的時候很順從。所以我隻是口服了一半的劑量……得到的結果就是每個月會發、發……”


    他艱難的說出了這兩個字。


    不像是在形容人類的正常衝動。


    像是在描述動物。


    “可以挨過去嗎?”


    沈星降瑟縮了一下,低聲說:“發燒總有一天會退燒的。可是發情不會的……熱潮期不會過去,除非……”


    體內的火讓他難耐。


    他眼眶泛紅,抬眼看向顧虞,緩緩的解開自己的衣服,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大人,您要用我嗎?”


    顧虞微微皺眉。


    “老爺們說我這個時候體溫高,看起來很好看。用起來也一定很舒服。”


    火光中她平靜臉龐讓這個皺眉顯得有些不明朗。


    木頭在燃燒著,劈啪作響。


    可顧虞沒有動作。


    沈星降知道自己現在很恬不知恥,又顯得多麽地不堪,他肩膀在微微顫抖。


    “大人,我知道您嫌我……求求您……”他沙啞的聲音裏帶了些哭腔。


    顧虞終於動了,她坐到了他的身邊:“你想要我?”


    沈星降點頭:“嗯。”


    顧虞歎息一聲,捂住了他的眼睛,一片安全的黑暗包裹住了他,也包裹住了他的不安和狼狽。


    “明明不願意。”


    “沒有不願意。”沈星降連忙說,“沒有……”


    “騙人。”耳畔傳來大人溫柔的聲音,“眼神像是要哭出來一樣。還強忍著微笑。”


    沈星降再忍不住。


    濕潤的液體奪目而出。


    滲透了顧虞的掌心。


    一點點的滾燙,比他的體溫還要高。


    他在她懷裏低聲哽咽:“如果是……是顧虞的話……我願意的。”


    第20章 拾荒人(二合一)   你考慮好用什麽來付……


    顧虞平靜的聲音和他炙熱的意識像是在兩個世界。


    沈星降遲鈍的思維努力的去回憶種種……


    她救他一次, 救他兩次,三次。


    不是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麽……實際上她什麽也不想要,反而在一直給予。


    對他也是, 對別人也是。無論是在前哨所、還是在據點、甚至是在廢棄電廠, 對待每一個人,她看起來拒人千裏之外, 卻從不吝嗇施以援手。


    與在這末世中的每一個人都不相同。


    沈星降鼓起勇氣拉下她的手, 眼眶裏重新映入了這個女人的身影。他抬眼看她,她的眼神冷冷清清、清澈見底。


    “您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普通人。”


    他鬥膽探身親吻了她的手背,猶如最優雅的紳士向著心愛的姑娘求愛。


    然後他親吻她的指尖。


    柔軟又溫順。


    像隻可愛的小動物。


    他就那樣抬眼看她……眼神濕漉漉的……


    那種從眼神中透露出的寵愛、欲言又止的祈求,輕輕撩撥了顧虞的心。


    她歎息一聲。


    “我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可是也不想乘人之危。你現在被本能驅使, 不用覺得難過。”她說, “放鬆就好了,別緊張。一切有我。”


    她說著, 親吻他的鎖骨。


    細汗在緊繃的皮膚中滲出, 又沾染在她鋪在地上的衣服上。


    就算是在這片注定灰暗的大地上,此時發生的一切,也平添了幾分亮色。


    雜亂的綠草傳來輕輕的香味。


    篝火在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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