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淑變了臉,嗬了一聲講:“讓他跟皇上過去吧,別回來了!”


    “娘,爹怎麽突然回來。”


    坐到廳裏,寧瑜接過平安遞來的茶問,聞淑喝了口茶講道:“你上次中毒,你爹就想回來看看你,正好西北無戰事,說是容國的老皇帝要不行了,他有了閑心便請聖旨回來了。”


    放下茶杯,聞淑笑著講:“容帝的一幫兒子正在爭皇位,亂的很,你爹說容國的七皇子容拂最有可能稱帝。”


    寧瑜擰眉,她記得榮武帝死後,容國是皇十七子容文登帝了,榮國的奪帝之爭,她記著非常的慘烈。


    瑜園聞淑早就讓人收拾好了,寧瑜回到家裏真是哪哪感覺哪哪都舒心,與母親一起在泡了湯泉,寧瑜又吃了飯,她心情好,不由的多吃了兩碗飯。


    “……真是心疼死我了。”


    母女兩個在寧瑜的房裏說話,聞淑坐在床前,眼睛舍不得從女兒的臉上移開,她抬手摸寧瑜的頭發。


    “娘,我沒事,別擔心了。”


    寧瑜講,聞淑身邊的劉嬤嬤走進來,講道:“夫人,國公爺回來了。”


    聞淑拉下臉來:“回來就回來,困了就睡,餓了就吃,難道還要本夫人給他做飯伺候他?他好大的臉,本夫人不會!”


    寧瑜抓著聞淑的手晃了晃:“娘……”


    聞淑哼了一聲,正講著話,寧鎮遠夾著一身寒氣進了屋裏來,他回府便去宮裏麵聖了,身上的鎧甲都還沒脫。


    “爹,你回來了。”


    寧瑜急忙起身,寧鎮遠手裏拿著馬鞭子,臉沉沉的,他忽然發怒!衝她咆哮:“畜生!你給我跪下!”


    寧瑜愣了一下,站著沒有動,聞淑擋在她麵前指著寧鎮遠罵:“你想幹什麽?”


    “都是你慣的!”


    寧鎮遠肺都要氣炸了,一把拽開聞淑拿鞭子指著寧瑜,失望又痛心,大叫:“跪下!”


    “我不跪。”


    寧瑜站得筆直,臉色發白,倔強地昂頭:“爹為什麽要我跪?爹是不是又要說我錯了?”


    “你還頂嘴!”


    寧鎮遠把鞭子砸到寧瑜的身上,抑製不住,衝過去一巴掌搧到寧瑜的臉上!寧瑜蹌了一步顯些摔了,她急忙站好了,站直了,一言不發地盯著寧鎮遠。


    聞淑衝過來推了寧鎮遠一把,掄起兩手左右開弓啪啪搧了寧鎮遠兩巴掌,怒不可遏地尖叫:“寧鎮遠!你敢打我女兒!她是被人欺負的!你到家問都不問一句就搧她,你再敢打她一下試試!”


    寧鎮遠氣得滿臉通紅,衝聞淑吼:“你就慣著她吧!你以為她還是你女兒嗎?由著你想怎麽寵就怎麽寵!她是大盛朝的皇後!她瘋,你也縱著!”


    寧鎮遠簡直快氣死了,先指著寧瑜,又指著聞淑,咆哮不斷:“你竟然還敢慫恿你娘捧著鎮國寶劍去敲登聞鼓讓皇上和離廢後!你好大的膽子!”


    寧鎮遠衝過去又要打寧瑜,聞淑一腳將他踹開,張開手臂護著寧瑜,寧鎮遠頭發暈,指著她們娘兒倆,氣得想去撞牆,“你們好能耐啊!啊?你們敢威脅聖上!”


    “你個畜生!”


    寧鎮遠罵寧瑜,“不知好歹!陛下已經在極力護著你了,你還得寸進尺!狂妄不知尊卑!在宮裏敢給陛下臉子!你敢頂撞太後,敢在後宮打人!你是皇後!無才無德不知所謂!寧南喬被打的事,但凡你委婉處理,也不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你現在這樣完全是自找的!”


    “寧鎮遠!”


    聞淑尖叫,兩眼血紅,她平地一聲叫,嗓音像要撕裂出血一般!寧鎮遠嚇了一跳,氣勢便弱了,聞淑呼吸發抖,衝過去搧了他一巴掌,仍不解恨!“你放屁!我女兒怎麽了?怎麽了?你眼瞎了嗎?是皇帝包庇太後包庇小蘭妃!誣陷我女兒!害她顯些喪了命!你在這裏說什麽啊?你說我女兒是自找的?我呸!你個賤人!腦子裏塞的全是屎嗎?”


    “陛下有自己的難處!”


    “有難處怎麽了?我女兒才是受害者!難道我女兒受了委屈還在三叩九拜叩謝皇恩浩蕩?我呸!你賤別拉著我女兒下水,你怪她,你有什麽臉怪她?我女兒不是塞到他們殷家的,是他們殷家求著娶過去的!她是自己想嫁給皇帝的麽?她稀罕當皇後嗎?是你逼她嫁的!”聞淑不顧一切地咆哮!


    寧鎮遠急得無話可回,氣得呼吸發抖,也帶了哭腔:“我還不是為了天下百姓!大盛國不能亂呐!”


    聞淑忍著淚冷笑:“寧鎮遠,我嫁給你我認了,你愛你的國,你忠你的君,但是你別拿我女兒犧牲!”


    回身護著寧瑜,聞淑聲音冷下來,她寒了心,咬牙說道:“寧鎮遠,過不下去咱就和離,以後女兒便是我一個人的女兒,再不用管你們寧國公府的閑事,我聞淑有錢有田,有公爵在身,犯不上在你這活受罪!”


    “夫人呐,你就別添亂了行不行啊!”寧鎮遠又急又氣,狠拍著大腿,急得直跺腳!


    “你甭在這跟我廢話!”聞淑呸了一口,恨恨地道:“和離之後,你立刻便可以娶上十房八房,生個幾十個女兒塞滿大盛宮,找個稱意的給皇帝當皇後,我們不稀罕!前提是你得能生出來!”


    在女兒麵前,寧鎮遠黝黑的臉尷尬得黑紅,聞淑發怒:“你還站在這幹什麽?滾出去,我女兒要睡覺了!”


    “你,你,你們氣死我了!”


    寧鎮遠氣得頭暈,擺著身扭頭走了,走到門口扭頭忽然變了一張臉:“我已經跟陛下說了,陛下明天便會派人來接瑜兒,夫人,她已經是皇後,這是她的命,你護不了她,瑜兒,你是寧家人,寧家人心裏隻有國,別讓爹失望。”


    “滾!”


    聞淑衝過去把寧鎮遠攆出房,怦地關上門!


    “娘,別哭,沒事的,其實陛下對我還好,他也沒怎麽欺負我。”寧瑜給聞淑擦眼淚,自己也忍著淚。


    聞淑急忙擦幹淨眼淚:“你不能在府裏呆了,陛下現在不敢拿寧家怎麽樣,我不能看你回去受罪。”


    “娘。”


    聞淑轉過身去拿了紙筆,快速的寫了兩頁紙的名字,然後遞給寧瑜,寧瑜吃了一驚:“娘,這是?”


    聞淑回頭看一眼,拉寧瑜坐下小聲講:“這是你外公的舊部,對聞家忠心耿耿,你把名字記下來,將來對你有用。”


    寧瑜快速看名單上的名字,竟然有不少熟悉的名字,有不少大將軍,有的在西北大營中,有還有西南守軍。


    寧瑜記性很好,很快便記下了,聞淑把名單丟進了碳爐裏化成了灰,把灰攪碎了,她回身坐下講道:“你記著,這些名字絕不能告訴你爹,你爹是一根筋,一定會呈給皇上,也絕不能透給旁人,否則對你對這些人來說,都會有殺身之災。”


    寧瑜懂的,聞淑聲音又低了三分:“你不能留了,你爹這個人在大事上說一不二,他明天就是押也會押你入宮,你跟娘來,娘送你出京。”


    出京?寧瑜吃驚的睜大眼睛,聞淑讓她在房裏等一等。很快,聞淑便捧了個盒子回來了,塞給寧瑜:“這是盤纏,太匆忙了,娘都沒好好替你收拾。”


    “來。”


    聞淑說,寧瑜的房子很大,帶了一個很大的書房,聞淑喊她進書房,她拉開毯子,捋了下袖子,使勁摳起地上的巨石青磚地板。


    寧瑜急忙幫忙,掀起地磚,下麵露出黑漆漆的一個洞,寧瑜大吃一驚:“娘!”


    聞淑吐了口氣,與她講道:“上次你在宮裏中毒顯些喪命,娘就有了打算,最近大半年府裏一直在整修園子,娘便讓人挖了這麽一個洞,可惜沒挖多深,隻通到府外,你知道宮裏一直盯著咱們國公府,你趕緊走吧。”


    “那你!”


    寧瑜抓著聞淑的手,聞淑搖頭:“娘這次接你回來便有打算要送你逃出京,隻是沒想到你爹這麽固執,也沒來及給你收拾。”


    想到女兒身上還有傷,聞淑心疼愧責,抱住寧瑜忍著淚講:“早走早安全,免得夜長夢多,你從這裏走出去會有人接你,送你出京,娘都安排好了,孩子,什麽都不想要,好好玩,娘沒什麽求的,隻要你過的好。”


    “……那您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明早我便讓人燒了一處園子,園子裏亂,再鬧個賊把你劫走什麽的,總之你不用擔心。”


    聞淑終於忍不住落淚,抬手擦了一下,舍不得啊,寧瑜點頭:“娘,我確實有事要出京一趟,我會盡快回來的。”她不會那般不負責,棄父母,一個人海闊天空。


    聞淑搖頭:“出去你就自由了,千萬別回來,好了,趕緊走罷。”


    寧瑜進了暗道,聞淑蹲在原地一下抽泣,她急忙擦了眼淚,趕緊把地磚嚴絲合縫地蓋上,鋪上地毯。


    把門關上,聞淑喊來如意,如意最是貼心的,聞淑吩咐:“小姐睡了,任何人不要進屋打擾,記著,是任何人,她不叫你們就不準進去,一會兒我就回來。”


    子時了。


    陶然輕手輕腳地走進殿裏,殷鈺穿著寢衣坐在床邊,陶然急忙上前:“陛下,可是身體有什麽不舒服?要不奴才去傳太醫?”


    “沒事,朕睡不著。”


    殷鈺半垂著眼睛,不知道怎麽的,心裏空落落的就是睡不著,他摸著龍玉問:“你今天去寧國公府,瞧著皇後氣色可好?


    第38章


    永年二年十二月。


    大盛國西境。


    大雪。


    大雪下了兩天兩夜,地上瞧不見別的顏色,全是棉白,一踩一個深坑。


    寧瑜穿著大氅騎在馬上,慢騰騰往前走,實在是走不快,雪太大了,把眼都吹迷了,前麵有個村子。


    寧瑜趕緊夾緊馬腹,加快速度。


    到了村口,寧瑜在風雪中瞧見一群人抬著一個穿著單薄的人往外走,寧瑜瞧見那人的臉,一下認出來,她急忙翻身下馬跑過去——


    “顧文!”


    被抬著的人竟然是顧文,他竟然沒死!寧瑜急忙攔著,扶著顧文問:“他是我朋友,你們要把他抬哪去?”


    寧瑜穿的是男裝,戴著皮帽子,村裏的人便以為她是男的,一個人抄著手講道:“小兄弟,你朋友得了疫病快死了,我們要把他扔到山裏。”


    大冷的天哪來的疫病,寧瑜瞧著顧文臉色青寒,氣息微弱,她顧不上多問,講道:“我給你們十兩銀子,你們幫忙把他抬進村裏落腳。”


    那幫人卻是不肯,怕染了病,一個一個急著要走,大雪紛飛的也不是理論的時候,寧瑜便拿出二十兩銀子說道:“那麻煩你們回去給我找一輛馬車,給我些吃的還有被子。”


    二十兩銀子可不少,要知道普通百姓一年的花銷也不過才五兩銀子不到,村民們立刻接了銀子,便去給寧瑜趕來一輛馬上,車裏有厚襖子,還有些肉幹饅頭凍肉,還有一床一床被子。


    他們幫忙,把顧文抬進車裏,便不敢再留,全都走了。


    寧瑜在馬車裏,給顧文蓋上被子暖著她。


    “瑜……”


    顧文被被子一暖,竟然暖出了幾分活人氣,隻是也氣若遊絲,聲音輕的像霧,寧瑜嗯了一聲,摸他的額頭講:“別睡啊,我帶你去找大夫。”


    寧瑜瞧他臉色不對,像是受了重傷,他便拉開他衣襟給他檢查身體——


    “……!”


    瞧見顧文胸口的傷,寧瑜倒抽了口氣,顧文胸口有一道一尺長的刀傷,鼓滿膿液,傷口極是可怕!


    寧瑜趕著馬車,雪天路滑,也走不快,緊趕慢趕的,在大雪中吹了二個時辰才趕到最近的鎮上,鎮上有家醫館叫善仁堂,寧瑜夜半扣門。


    醫館的大夫姓黃,黃大夫仁心,二話沒說接了顧文,細細給他檢查身體,與寧瑜坦白:“姑娘,他中的是草蠱毒,他傷的太重我隻能盡力一試,但是所要用的藥都是名貴的。”


    寧瑜講道:“你不用擔心,多貴我們都治,你盡管開藥。”


    街上的雪都化淨了,外麵是大太陽。


    這都八天了,寧瑜撩了簾子進屋,小偏屋裏燒著爐子,倒是暖和,寧瑜上前扒顧文的衣衫,“我瞧瞧今天傷口怎麽樣了?”


    顧文坐在床上沒有動,耳朵卻紅透了,寧瑜每天都要看上好幾回,他都,習慣了。


    “恢複的不錯。”寧瑜點點頭,用火鉗子撥爐火上的烤紅薯,都熟了,她嘶嘶吐氣,趕緊掰開,黃瓤的,瓤透的跟水晶一樣,瞧著都甜。


    “你想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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