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龍蛇混雜,一般都是下等人才來這裏消遣,這裏什麽客人都接待,下至扛包的,上至達官貴人。


    這世上的奇事千千萬萬,總有穿著華服官袍的喜歡這卑賤粗鄙之地。


    寧瑜將殷鈺丟在地上,殷鈺還在昏迷當中,陽玉樓的龜公是個扯著絲帕捏著嗓子的五大三粗的漢子。


    龜公圍著殷鈺打轉,盯著他的臉,眼裏放光,嘴裏道:“模樣麽,倒是頂標致的,就是不知道。”


    龜公蹲下來扯開殷鈺胸口的衣衫,滿意地點頭:“這皮肉麽,也是光滑緊致的,倒是個好苗子。”


    “看好了嗎?開個價吧。”


    “……這模樣倒是好的,隻是瞧著似乎是個麻煩禍,這樣吧,三百兩。”


    寧瑜蹲下來,提起殷鈺便要離開,龜公急忙攔著,這麽好的貨色他可舍不得丟了,他陪著笑臉道:“瞧著小公子年紀輕輕,原來是個老手,這樣吧,你開個價。”


    “一千兩,不還價。”


    寧瑜架著殷鈺,龜公肥胖的臉抖了一下,一千兩!倒是值,隻是難得要出血肉痛,寧瑜騰出手托著殷鈺的下巴,又拍了下他的胸膛,冷笑道:“你不要與我耍心眼,瞧瞧這臉,這身量,這氣質,要你一千兩我都是在送你。”


    龜公左右倒話,就是嫌貴了,想要再殺下幾百兩。


    寧瑜也是在邊關經常混的,曉得這生意人的門道,她絕不還價,扛著殷鈺三番五次要走,說要把人賣到玉陽館。


    “罷了,一千兩便一千兩!”


    龜公一咬人,回去拿了銀票,又拿了賣身契捏著殷鈺的手按了指模子。


    ……


    “公子,您醒了。”


    陶鳳棲站在床頭,擠出一個笑。


    殷鈺動了一下頭,他後脖頸疼的厲害,他眼神一沉:“她呢?我怎麽了?”


    陶鳳棲幹笑:“公子,您又被賣了。”


    殷鈺一抬眼,他坐起身,臉沉的發青。


    陶鳳棲急忙倒了茶奉上,硬著頭皮講:“昨晚,那姑娘將您打暈帶走,劃船離開玉陽館,去了西街暗巷把您賣到了陽玉樓,這回賣了一千兩。”


    見殷鈺臉色寒的駭人,陶鳳棲急忙說:“不過公子不必擔憂,我們的人一路跟著,那姑娘一走我們便進去救人了,您分毫未傷。”


    殷鈺翻身下床,坐在床邊,接過茶呡了一口,淡淡地說:“待我離開此地,派人清了那暗巷,一個不留。”


    陶鳳棲知道他動了大怒,心一顫,立刻應聲:“是。”


    殷鈺把杯子塞到他手上,起身,冷冷說道:“另外,派人護好這個女孩,不要讓她有任何損傷。”


    陶鳳棲不敢問,隻應聲說是。


    殷鈺起身穿衣服,忽然回頭問:“你派人盯著她了,她賣過幾個人?”


    “……隻有您一個。”


    “她很缺錢?可是有什麽變故?”


    陶鳳棲頭垂的更低:“……倒是沒見什麽變故,她拿了一千兩,替春意樓新進的一個女子贖了身,而且未要報答,倒像是個有情義的女子。”


    “那她是厭惡男子。”


    陶鳳棲硬著頭繼續皮實話實說:“……也不見她厭惡男子,她一早在街上吃麵,瞧一個少年被馬撞傷,給了人家五十兩銀子去醫治——”


    殷鈺冷冷一眼看過來:“出去!”


    陶鳳棲如釋重負,趕緊的三步並二步的跑了。


    那批藥突然不查了,寧瑜接到信,立刻便出了隨城,回風靈城去。


    她回到公府,將將換了衣裳,寧國公的得力部下老李便找上門來。


    “你說爹被圍困了?”


    “怎會如此?”


    寧瑜拍著桌子站起來,一張臉煞白,老李也是心焦如焚,砸拳叫道:“軍中出了叛賊,大將軍想引蛇出洞就以身涉險了,不想這回真的被圍困出不來了,前方榮軍又來進犯,得趕緊把大將軍找回來啊。”


    這秋原地大無邊,地形崎嶇,斥候已經尋了寧國公,但也被困找不回來了,老李來找寧瑜,便是因為寧瑜記憶力極強,對這秋原的地形比這軍中最厲害的斥候都要記得清楚。


    “李叔,你不要慌,我馬上帶人前去,另外,你速度給我準備軍旗,我要帶著。”寧瑜立刻吩咐。


    西北的天極是易變,寧瑜上午出發還是豔陽高照,下午便已經是天黑混沌,大雨傾倒!


    寧瑜不敢帶多人,隻帶了軍中武力超群的得力人,一行二十多人,在秋原上尋人,秋原上草多山水也多,更有沼澤!


    大雨刮著臉,寧瑜翻身下馬,她去找水邊的樹,在樹上看到記號,這是軍中斥候傳用的符號,是方向符。


    寧瑜翻身上馬,大叫:“往南走!”


    路上,寧瑜與迎麵來的一潑人遇上,馬長嘶,雙方都撥了刀警惕,寧瑜握馬喊道:“你們是什麽人?”


    對方穿的是盛軍的鎧甲,但是謹防有詐!


    為首的漢子叫道:“在下寧國公大將軍麾下從四品威遠大將軍劉德年,率人前來尋找大將軍!”


    是有這麽個人,官職姓名不差,而且對方說的一口地道的京話,寧瑜對軍中職階品的將士人名品級都記得清清楚楚。


    “與我一同去吧!”


    寧瑜亮出寧國公府的腰牌,對方急忙行禮,緊隨在寧瑜的身後。


    廝殺聲,馬的驚叫聲,與雨聲混雜!雨味腥濕,此刻更帶著濃濃的血腥氣!


    “大將軍!”


    寧瑜策馬狂奔!亮旗大喊,舉著刀衝過來一刀便砍了一個榮軍的頭顱!


    來不及多說,對方足有一百多人,盛軍這邊也隻剩下三十多人,還有十多人受了重傷,寧國公更是傷的極重!


    “保護大將軍!”


    寧瑜大喊,她丟了刀,策馬彎腰撥起插在地上的□□一□□下捅穿了一個隨軍的喉嚨!


    瑜兒!?


    寧國公在下屬的懷裏,急促的喘息,他不僅傷了,而且累,他在這秋原已經困了四日了!瞧見女兒,他強撐著便要起身去保護!


    一番廝殺,終是殺出了一條出路!


    寧瑜從馬上翻下來,她渾身浴血,她胡亂擦了一把臉,衝過來叫:“爹,您沒事吧?”


    “沒事。”


    寧鎮遠給女兒擦臉,心疼的紅了眼。


    寧瑜去看寧鎮遠的傷,寧鎮遠背上被紮了一槍,好在沒有傷到心脈,雨下的這般大,什麽傷也要惡化了。


    “爹,榮軍來犯了,我們必須護送您回去。”


    寧瑜起身,她看一眼四周,擦了把臉上的雨水,她們在秋原正中的位置,離盛國還是很遠。


    “他們有備而來,這一帶肯定還會有不斷的榮軍,我們耗不起,李叔,你送爹回去,爹受了傷我們戰不起,扒了榮軍的衣服換上,見到我軍的人先喊暗號,李叔知道的。”


    寧瑜說完,高聲喊道:“斥候過來!”


    三名斥候立刻到了寧瑜的跟前,寧瑜小時候便混軍營,許多人都是認識她的,寧瑜拉了三人,細細地將這一帶的地形捷徑,注意處說給他們聽。


    “李叔,我們的都是新馬,腳力足,換給你們,還有,我帶來的人都給你們,護著爹離開,爹身邊受傷的跟著我,你們可有不願的?”


    寧瑜問,她也不會強求,畢竟跟著她走便是九死一生,寧國公身邊的人又忌會怕死,當下沒有一人反口,紛紛要與她走引開榮軍。


    在屬下麵前,寧鎮遠縱然有萬般不舍,也不能公權私用,倒是老李舍不得了,“瑜兒,你還是與我們一起走吧,也不需要你一個女孩引開榮軍啊。”


    “李叔,我來這裏的事想必也瞞不了,肯定已經傳到榮軍的耳朵裏,榮軍必定料想不到我與爹會分開走,見到我定會以為爹也在,便會追著我,這樣爹就安全了。”


    寧瑜摘了盔,將盤起的頭發放下束了長馬尾,露出女兒相,她眼神堅毅,對老李一行人行禮:“各位叔叔,拜托了。”


    “可是,可是!”


    老李急得直跺腳,他是看著寧瑜長大的,當作親閨女一樣疼,這讓他如何舍得啊!


    寧鎮遠強自鎮定,目光沉穩,起身說道:“不要再拖了,寧瑜對這一切極為熟悉,她帶路隨她的一行人才有可能活。”


    寧瑜讓身邊身形相仿的常將軍換了寧鎮遠的盔甲,她為了引人注目,便束發輕身,她翻身上馬,一抖韁繩便要走。


    “且慢。”


    劉德年說道:“大將軍,小姐身邊的人還是太少,不太引人注目,我看我帶的人隨著小姐一同去吧。”


    寧國公點頭。


    寧瑜揮手,一夾馬腹,策馬直往東南去!


    第5章


    “駕——”


    寧瑜策馬狂奔,在風雨中宛如流星利箭!


    身後,幾番合圍,榮軍包抄她已經合了約莫二百餘人!


    “前麵是沼澤地!你們跟緊了,一步不要差!”


    寧瑜頭也不回的大喊,她一夾馬腹縱馬跨過泥潭,此地叫黑龍潭,遍布沼澤泥潭,一旦陷進必死無疑,她選了這條路也是險中求勝!


    她已經顧不得回頭交待,此地一步都差不得!


    身後,不斷有驚呼聲,寧瑜分心回頭,隻看到榮軍少了一大半,而剩下的隻敢在原地觀望,無人再敢上前!而她身後,隻剩下一人隨行,緊追著她!


    躍出黑龍潭,寧瑜勒緊韁繩回頭,身後那人已經跟上了,隻是馬是寧國公一行人的馬,已經跑了幾日早已體力不支口吐白沫,前蹄無力便摔在了地上!


    馬上的人翻了下來,寧瑜傾腰用□□去截大叫:“抓住!”


    那人瞬間握住□□,寧瑜大叫一聲拖起□□,那人借力縱身躍上她的馬,寧瑜叫道:“他們很快就會抄遠路追上來,抓緊我!”


    身後的人緊緊環住她的腰,寧瑜夾緊馬腹:“駕——”


    奔了二刻,身後果然有榮軍追來!


    “我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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