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過了一會兒也沒等到。


    鬼差悄悄睜開半隻眼睛,偷偷往王幼宜那裏看去……閻君竟然正用手輕輕地拍著自家大人的腦袋???還麵無表情的安撫道:“消氣。”


    他是不是該自戳雙眼?!


    王幼宜本來已經在腦子裏想好天帝的死法了,可衛燭的手一碰到她,她立馬就僵硬在原地,什麽想法都沒了,隻能感受到那輕輕地,帶著哄人意味的摸摸頭。這,這太他娘的難為情了!


    衛燭內心十分平靜,他們族中的部分幼年母龍脾氣火爆,一言不合就愛噴火打架,他隻要這樣拍著她們的頭,便能讓她們冷靜下來。所以,他對王幼宜用了同樣的方法。


    看來不管對象是不是龍,這招都是有效的。


    鬼差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覺自己好多餘,再偷偷看了那邊一眼,然後輕輕挪動步子,溜了出去。


    衛燭道收回了手,道:“對此事你作何打算?”


    王幼宜還能感受到頭頂上殘留的餘溫,有些愣怔,過了半晌才不自然的輕咳一聲:“交出塗山音是不可能交的,除非讓他們自己來贖,要想贖人,那就必須讓他們付出點代價。”


    衛燭道:“嗯,可以。”


    王幼宜想了想道:“方才那鬼差說天帝還要派一人下界,你不必擔心,我定不會讓他威脅到你的地位,若是他敢來,我就把他趕出去。”


    一冥界不容二閻王,先來後到那人總要分清楚的。再說衛美人脾氣這般好,她才舍不得來人將他換走呢。


    她說這話時神情很認真,仿佛真要有什麽人來欺負衛燭似的。


    衛燭眼神動了動,聲音還是無波無瀾道:“好。”


    王幼宜又將話題轉到分地界上麵,懶洋洋道:“不過一碼歸一碼啊,你的閻羅殿還是得比我鬼府小,枉死城的地界必須有七成都是我的,不然我就在那人來之前,先將你給趕你出去。”


    衛美人再美,那也是為天帝辦事的,怎麽說她也不能被美色迷了心智,傻乎乎地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嘛。隻是冥界必須要有一個閻王,那自然是衛美人來當最好不過。


    衛燭坐下,扶起袖子在棋盤上落下一白子,子落聲起:“都聽你的。”


    “你還會下棋?”王幼宜瞥見他獨自玩弄棋盤,到他對麵坐下,拿起黑子,“來一局?”


    衛燭抬眼看她,然後複原棋盤,道:“請。”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一個詞匯


    第13章


    這棋一下便是一整日,直到王幼宜打了個哈欠,才停手告辭。


    王幼宜打發了無聊時間,從此一有閑暇便去閻羅殿找衛燭下棋,接連幾天,樂此不疲。


    天庭遲遲未收到冥界回信,狐族等不到消息,族長再也坐不住,親自登了門。


    王幼宜從牛頭馬麵嘴裏得知了這消息,精神一振,等了那麽多天,都快發黴了終於來了個找事的!


    於是迫不及待地去了閻羅殿,剛一進去,就聽到一老匹夫激動的聲音:“如今音兒修為全廢,變成普通白狐,連人形都無法化成,你們真是好歹毒!若是不給個合理的交代,我族必定掀了你這閻羅殿!絕不會善罷甘休!”


    王幼宜心底冷哼一聲,這塗山氏族的妖怪都這般是非不分,直接忽視了那三百多條人命,若真要論歹毒,他們可歹毒多了。


    王幼宜走進去,故意弄出了聲響,惹得狐族族長朝這邊看了過來。她眉梢輕挑,悠哉道:“不知是何人闖我冥界,竟也不打聲招呼。原來是狐族族長,身為王族,連禮數也不懂麽?”


    塗山律便是狐族族長,他一共帶了八個族人前來,每一個都穿得金貴不凡,聞言全都皺著眉頭看著王幼宜。塗山律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極為不悅的表情,聲音像是幾百年沒喝過一口水的幹涸沙啞:“你有何資格開口?”


    他將姿態端得極高,仿佛多同王幼宜說一句都拉低他的身份。


    冥界一直沒落,妖族也與冥界中人沒什麽來往,塗山律對王幼宜的身份一無所知,此刻隻當她是微不足道的鬼差,看她自然像看螻蟻一般。


    王幼宜微微一笑,當著他們的麵坐到了衛燭旁邊,撐著下巴道:“閻君,這可如何是好?我看狐族族長一點都沒把我放在眼裏呢。”


    她語調散漫,眼角眉梢都是漫不經心,就這樣定定地看著衛燭。


    衛燭握住茶杯的手動了動,片刻後啟唇道:“塗山族長若是想要本王給個交代,那便先問問這位姑娘的意思吧。”


    那八位族人想要上前辯駁,塗山律抬手一擋,陰沉的看著衛燭,“你二人一唱一和,戲耍我族,無非是不願放人罷了。”


    衛燭麵色淡淡,不置可否。


    王幼宜懶懶道:“老娘看你不是狐狸,是隻山雞,真是一毛不拔,一點表示也沒有。就你這態度還想將人領回去,簡直癡人說夢。竟然還敢威脅要毀了閻羅殿,若冥界當真把事情攤開說法,鬧到天帝麵前去,你又占幾分理?”


    橫豎都是塗山音犯錯在先,他們不過依法行事,刑法重了些,那又如何?天帝再怎麽怪罪衛燭,不也沒立馬就把那監視人的仙君派下來麽?狐族先行找上天庭,卻又趕在天庭來之前來問罪,天帝接下來樂不樂意管這事都另說了。


    塗山律果然被戳了心窩子,“你!”氣急一聲,卻‘你’不出個所以然來。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女子,仗著衛燭寵愛便敢對他如此說話!


    塗山氏族當中一族人發話道:“不論如何,此事如何定奪都該由閻君決定,你一女子,休要妄言!”說完他便看向衛燭,欲求得一句解釋。


    衛燭此時卻是想,方才他已經說了聽王幼宜的意思,這群狐狸卻像是聽不懂人話似的,費腦筋。


    於是帶了些不耐道:“本王認為她言之有理。”


    塗山律快被這對狗男女氣死了!可音兒的命還掌握在他們手中,他隻能壓下怒氣,盡量商量道:“音兒確實頑皮,擾亂了人間太平,可罪不至貶為原形,如今她的修為盡廢,已得到懲罰,你我各退一步,放了音兒,我族也不找冥界麻煩,如何?”


    他到了冥界以後才發現閻王是西海龍太子,之前再多的囂張氣焰都被一盆冷水潑滅了。塗山氏族在妖界名聲再大,也不可與龍族相比,若他今日敢在殿前放肆,明日西海龍族便能將塗山夷為平地,屆時他便成了塗山的大罪人,誰還願意理會他?


    塗山律憋悶不已,堂堂一族之長,一口老血哽在喉頭,真真憋屈!


    塗山律認為自己已經做了足夠大的讓步,可王幼宜完全不這麽認為。


    這老狐狸的話怎麽她都聽的不得勁。


    什麽罪不至貶為原形?什麽叫各退一步?什麽叫狐族不找冥界麻煩?可笑至極!贖人的是他們,摳搜的也是他們,王幼宜嗤笑一聲:“山雞就是山雞,還是學會了倒打一耙的山雞。”


    不把人命當命已是過分,竟還想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般將塗山音帶走,天底下可沒有這麽好的事情。


    王幼宜傳音給衛燭道:“我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衛燭讚同:“嗯。”


    這邊兩人坐著,還有閑情逸致喝茶,殿前站著的塗山氏族人臉色黑成了鍋底,恨不得手撕了二人。


    塗山律怎會不懂王幼宜的意思,思索再三,扯出一張黃紙,沉著臉在上麵舞了一行行字出來,抬手將黃紙送至衛燭麵前,極不情願道:“老夫已將贖金列下,放人罷。”


    衛燭看也不看,順手拿給王幼宜過目,“你看合適與否。”


    王幼宜雙手接過,仔仔細細地看過一遍。


    靈石上千,地界一方,塗山特有的靈草種子百株。


    她撇撇嘴,“你們狐族的公主就值這麽點?”


    塗山律吹胡子瞪眼:“你還想怎樣!”


    “罷了。”王幼宜很沒興致地擺擺手,“就當是賣你們狐族一個人情了,按你寫的東西送來吧,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別妄想老娘提前放人。”


    狐族幾人瞪眼,她竟然還好意思說賣他們人情?無恥!屬實無恥!


    塗山律擔心王幼宜反悔,立即捏了信傳往族內。不一會兒殿前就出現了一個傳送陣,旋渦一陣嗡鳴後,地契、靈石,靈草種子便從中蹦了出來。


    塗山音失去靈元,已經徹底變成了一隻白色的小狐狸。她還處於昏迷當中,被長風抱來了閻羅殿,塗山律幾乎是像奪一般將她抱了過去,手顫顫巍巍地撫上她雪白的毛發,“音兒啊……”


    塗山音自幼喪父喪母,一直是身為爺爺的塗山律將她帶大。如今塗山律親眼見到她這副模樣,比聽到她遇害的消息還要更難受百倍。


    塗山律眼中狠厲一閃而過,他一定要讓這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


    狐族討回了人便匆忙離開了。


    王幼宜對長風勾了勾手指,長風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王幼宜道:“我怎麽想都覺得這事解決的太容易了些,你和你主子,究竟是龍族裏什麽人?”


    長風為難道:“這……”主子是讓說還是不讓說啊。


    衛燭仿若沒聽到王幼宜發問,顧自喝茶,一言不發。


    王幼宜道:“我聽聞龍族分布在東西兩大海域,在人間之時衛燭使了炎術,你們應當屬西海龍族吧?”


    西海一族都是炎龍,她應當是沒猜錯的。


    長風答道:“是。”


    王幼宜道:“塗山律乃王族之人,他對你們有所忌憚,所以你們也是王族之人。”


    長風硬著頭皮道:“……是。”


    “嘖嘖嘖。”王幼宜搖搖頭,看向衛燭,“不得了啊不得了,我冥界竟來了如此一尊大佛,我就想不通了,你好好地放著仙君不當,跑來我冥界湊什麽熱鬧?”


    衛燭終於開口:“是天帝旨意,無法違抗。”


    王幼宜撇撇嘴,“仙家眾多,為何要派你下界?不怕惹怒了龍族嗎?”


    衛燭道:“天帝疑我有奪權之嫌,便將我貶至此。”


    他這話說得風輕雲淡,好像被天界帝君懷疑是什麽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無法影響他似的。


    長風忍不住插嘴道:“太子分明心思都不在那權利之上,又何來奪權一說,還不是那龍海龍王小人讒言,才害得太子落到如此境地!”


    “太子?”王幼宜一瞪眼,指著衛燭道:“你說他是太子?”


    長風看了眼衛燭,低下頭道:“……是。”


    王幼宜:“……”


    原來她一直肖像的美人來頭有這麽大,以後她若再想要調.戲他,豈不是在老虎頭上跳舞,自尋死路嗎?如此看來衛美人脾氣當真是太好了,她多次無禮,他都默默受著,真是……令人感動。


    王幼宜抬眼看向衛燭,眼波流轉,欲言又止,衛燭嗆了口茶水,拂袖擋住半張臉,別開臉躲開王幼宜炙熱的視線。


    可王幼宜什麽人?生前喜歡逛花樓的浪.蕩.女子,臉皮厚了五百多年的老鬼,當即一攬衛燭的肩膀,將他往自己身邊帶了帶,豪氣萬丈道:“兄弟,你放心,隻要你聽我的,我必讓那天帝老兒沒果子吃!”


    衛美人是被冤枉才來的冥界,換句話說他也是受害者。她早先就不該在他的閻羅殿撒潑,多麽可憐的一隻龍啊,她後悔那日那般蠻橫地對待他了。


    長風被王幼宜猝不及防的舉措驚呆了,傻傻地站在原地。


    衛燭身子極其僵硬,臉上有一瞬的茫然。


    等他回過神,抬手擋住王幼宜,後退一步,淡淡道:“不必。”


    他好似波瀾不驚,眉梢的窘迫之色卻出賣了他。


    他心頭想,這姑娘,好生大膽。


    第14章


    近日冥界有一則八卦傳得鬼盡皆知——新上任的閻君和魔女大人看對眼了。


    話要從狐族族長討人那日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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