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可能是因為吃得太飽了，難免在午後困得有些快。溫度有些上升的陽光侵占了整個房間，細小的灰塵在陽光下肆意地飄散著。蘭青雪感覺藥膏按摩得差不多了，於是蹬掉鞋子之後倒頭就睡。雪白色的長發鋪散在床上，像是一匹潔白柔軟且光滑的綢緞。白皙修長的手指往旁邊探去，抓到被子角之後就把整個被子蓋在了身上。沒過多久，蘭青雪就睡著了，他翻了一個身，碎發下垂遮擋住了些許的眉眼，纖長的眼睫安安靜靜地鑲嵌在眼皮上，即濃密又根根分明，就像是用上好的宣紙裁剪而成似的。蘭青雪在這裏睡得倒是安穩，而剛剛離開的花滿樓卻是躺在床上無法入眠。他安靜了片刻之後突兀地歎了一口氣，翻身下了床。坐在窗前曬著陽光，花滿樓讓自己仔細地去辨別空氣裏各種各樣的花香，試圖用這個方法讓自己集中注意力。花滿樓手指忍不住互相摩挲著，腦海裏不斷地回憶起剛才給蘭青雪上藥時的場景。他略微蹙著眉頭，看上去有些不得其解。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個行為，為什麽自己會如此地念念不忘？甚至是一直在腦海中回憶？外麵的陽光確實有些熱，花滿樓隻是在窗邊坐了一會兒就感覺到有些熱了。他抬手支著腦袋，看上去臉上帶著幾分無奈。明明之前也幫陸小鳳上過藥，但都沒有這次這麽奇怪。蘭青雪的房間窗戶大開著，如果花滿樓眼睛可以看見的話，此時隻需要輕抬眸就能看見自己對麵正側臥在床上睡覺的人。百花樓裏的鮮花肆意地散發著香味，偶爾還傳來幾聲鳥雀的鳴叫。花滿樓在窗邊坐了一小會兒之後就離開了，他順手關上了窗戶，即關住了外麵的陽光，也關住了窗外的繁花。等蘭青雪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日漸西垂了，他半坐起來看著房間裏陽光的位置，大致估摸出來自己應該睡了一個半時辰。他抬手揉了揉依舊有些困倦的眼眸，一邊在心裏告訴著自己不能再睡了，一邊強撐著精神從床上爬了起來。外麵寂靜無聲，隻有幾聲鳥叫，聽上去像是喜鵲的叫聲。蘭青雪用力地像揉麵似的揉搓著自己的臉頰，然後推開了關著的房門。他剛一推開房門就看見了坐在樓下石桌旁邊獨自飲茶的花滿樓，對方衣袂偏偏，坐在百花之中時宛如仙人下凡。“花滿樓！”蘭青雪趴在欄杆下麵往下望，然後衝著花滿樓揚聲大喊。坐在下麵剛泡好茶的花滿樓聽到他的叫聲之後抬頭順著聲音往他這邊望過來：“睡醒了嗎？”“睡醒了。”蘭青雪雙手按在欄杆上，自己的下巴又抵在交疊著的手背上，“你一會兒有空嗎？”花滿樓微歪了一下頭，笑著問道：“怎麽了？是有什麽事嗎？”“沒什麽重要的事情。”蘭青雪拉長了語調，“你教我養花嘛。”“好。”花滿樓答應地很爽快，畢竟自己之前就答應對方了，但是這些天大部分隻是說了一些皮毛，還算不上真正地教。他笑意盈盈地說道：“那你現在下來吧。”得到花滿樓的回應之後蘭青雪便從二樓跑了下來，他坐在花滿樓的對麵，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花滿樓察覺到他的目光之後無奈一笑：“不過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什麽事情？”蘭青雪很配合地問道。花滿樓歎了一口氣，然後揚起熟悉的笑容之後就接著回答道：“百花樓的花有些多，我已經很久沒有種新的花了，所以現在沒有空餘的花盆和種子。”聽對方的意思，好像是準備教他怎麽一步一步地種花，蘭青雪一聽就來了興致。“現在時間也不晚，要不出去買一些？”他提議道。花滿樓思考了一瞬，然後就同意了：“這樣也好，順便看看也沒有你喜歡的。”城西有一個花市，但買的大部分都是一些便宜好養活的花草。但大部分還是在街頭挑著扁擔賣剛剛采摘下來的花，例如杏花或者梔子花之類的。花滿樓很少在這裏買花，他帶蘭青雪去的地方是一家老字號，專門給富商和世家大族提供鮮花有關的東西。蘭青雪看著上麵掛著的牌匾，跟在花滿樓身後幾乎寸步不離。他還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一時之間有些好奇。大堂裏擺了不少開得正豔的鮮花，聞起來也又淡淡的香味，隻不過在蘭青雪看來，這些花並沒有百花樓裏的花好看。店裏的夥計似乎是認識花滿樓，看到對方進來之後就連忙把對方引到了一旁，先是上了一壺好茶和糕點，這才去後麵喊老板。蘭青雪看了一眼麵不改色的花滿樓，再次對他的身份有了新的認識。真不愧是江南首富家的少爺，不僅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甚至還如此的富貴。“在看什麽？”花滿樓抬手倒了一杯茶，察覺到蘭青雪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之後疑惑地轉過頭來問他。蘭青雪自然不會把剛才在心裏想的那些話說出來，隻好湊到花滿樓的耳邊輕聲說道：“這裏的花養的沒有你的好看。”由於說悄悄話時兩個人的距離有些近，蘭青雪說話時的熱氣絲絲縷縷地對著花滿樓的耳朵就迎了上來。花滿樓微微偏過頭，他的聽覺很是敏感，而蘭青雪的聲音又很好聽，湊到他耳邊說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腦子裏環繞似的。“那倒是謝謝你誇我了。”他掩唇輕笑一聲，“不過這句話和我說說也就罷了，稍後可別在許先生麵前說。”蘭青雪眨了眨眼睛，依舊以這麽近的距離問道：“為什麽啊？因為那個許先生種花很好嗎？”“是啊，不僅是城裏的有錢人家，就連方圓十幾裏的那些富貴人家都是在許先生這裏買花。”蘭青雪微歪著頭，隻是輕輕束在腦後的雪白長發就落在了花滿樓的脖頸上，微涼的，就像是一片雪似的。“原來是這樣啊。”花滿樓沒忍住，開始抬手將蘭青雪推遠了一些：“好了，快坐好吧。”他就像是一位溫柔但守規矩的家長在教育自家小孩子似的，蘭青雪聽到之後就乖巧地坐在了對方的身邊。坐好之後蘭青雪就暗自打量起了這裏，裝潢典雅，一旁的香爐裏還燃著香，這裏倒不像是買賣的地方，反而是想一個充滿了書卷氣的花廳似的。他這個時候倒是沒有像剛才在花滿樓耳邊說話時的不正經了，端坐在那裏竟然和出身不凡的花滿樓看不出來些許的差別。這也導致許先生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看錯了。蘭青雪正偏頭看著左手邊的一盆蘭花，束著的長發有些鬆散，一些就從發帶中間垂落了下來，恰好就遮擋住了他一部分的側臉。許先生上了年紀，一時之間也沒看清，隻是看到了一張驚豔的側臉，於是就下意識地以為這是哪位不知名的貴族小姐。他這麽一想，心裏不禁感到驚訝，花家的花滿樓在他這裏買了這麽多次的花，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對方帶了一個姑娘過來，看著氣度和相貌，倒是挺門當戶對的。“好久不見了，這次過來是想要買些什麽東西？”花滿樓微微一笑：“帶人過來挑一些種子和花盆。”許老板恍然大悟，他哈哈地笑了幾聲，目光都帶著些許的揶揄。“男的。”蘭青雪這種目光見得多了，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嘴角頓時就下壓了下去。許先生一聽，連忙給他道歉。這是一旁的花滿樓聽到蘭青雪的話之後才明白了剛才無聲之中發生了什麽。對方都已經道了歉，蘭青雪倒是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麽，隻好勉強扯了扯嘴角，但臉色看上去並不好看。他略微偏過頭去，暗地裏伸出手指輕輕地往旁邊摸去，然後不動聲色地用尾指勾住了花滿樓的手指，隨後又搖了搖。坐在他身邊的花滿樓正麵帶微笑地和許先生說些話，突然放在身側的手指就被勾住了。滑進他掌心的小拇指纖細柔軟，像是沒有骨頭似的，還有些微涼，又仿佛一根上好的玉石。花滿樓一愣，但還沒等他再開口詢問蘭青雪發生了什麽事情，對方就一言不發地搖了搖兩個人緊緊勾住的手指。周圍是許先生對於新手養花的闊論，而正在和他麵對麵說話的人卻明顯心思不在這上麵了。雖然蘭青雪一句話都沒有說，但花滿樓卻從這個動作裏品味出來了對方的無盡委屈。作者有話說：第56章 鮮花滿樓11花滿樓轉念一想，大概猜到了對方在因為許先生認錯他的性別而難過，於是便任由對方勾著自己的手指。“花公子？”許先生說著說著就看到對方一副走神了的模樣，但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開口揚聲把對方跑遠了的思緒再次拉了回來。花滿樓回過神，他不動聲色地把手指從蘭青雪的手中抽了出來，繼續麵不改色地和對方商討著事情。蘭青雪手裏猛地一空，心裏也知道對方是不喜歡這種出格的接觸，於是便悄無聲息地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他支著耳朵聽著旁邊的兩個人討論著事情，談論的都是他不了解的東西，蘭青雪便裝啞巴不出聲。“我剛剛進來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不尋常的香味，想必許先生又有什麽好花了。”花滿樓把大致的事情聊好之後，語氣委婉地說道。而許先生自然也聽懂了對方所說的是什麽意思，他抬手捋了捋胡須，語氣頗帶著幾分得意：“還是你識貨，這花可不一般。”他故弄玄虛地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可是我精心培育出來的鬼蘭。”鬼蘭這兩個字一出，表情向來溫和的花滿樓都有幾分怔楞。他驚訝地反問了一句：“真的是鬼蘭？”“怎麽？難不成我還能騙你？”兩個人因為一株蘭花再次討論了起來，而坐在一邊的蘭青雪卻聽得滿頭霧水。他對於花的了解並沒有那麽深，更別說蘭花的各個品種的劃分了。等花滿樓帶著蘭青雪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與來時的兩手空空不同，蘭青雪和花滿樓手裏各抱了一個花盆。隻不過不同的是，花滿樓抱著的花盆裏是一株纖細沒有葉子的根莖，看上去就像是爬山虎似的甚攀爬植物，甚至也沒有開花，而蘭青雪懷裏抱著的確實一個空花盆，裏麵放了一些好養活的花種。花滿樓手裏的那盆花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還有一些醜，但蘭青雪剛才可是親耳聽到了交易的價格，整個人被震驚地到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一盆花，雖然是蘭花，但是竟然要這麽貴？已經足夠一個地處京城的普通人家生活一輩子了。蘭青雪抬眸再次看了一眼那株樸素的蘭花，然後又抬眸看了一眼麵不改色的花滿樓，在心裏再次感歎不愧是江南首富。“你也喜歡嗎？”察覺到他的目光之後，花滿樓微微笑著問道。蘭青雪想想那個價格，怎麽可能說不喜歡，肯定是說喜歡。“等你先把這些花養活再說吧。”花滿樓這樣回答道。蘭青雪並沒有繼續深究，而是抬頭看了一眼天：“天已經暗下去了，我請你吃飯啊。”“一會兒吧。”花滿樓現在的心思都在懷裏的鬼蘭上了，聽到蘭青雪的邀約之後就委婉地拒絕了，“我們手裏都拿了不少東西，吃飯的話不方便，還是先回去吧。”蘭青雪再次看了那株灰撲撲的蘭花，隻好連忙點頭，畢竟這可是一千五百兩！他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麽多錢。在回去的路上，花滿樓向蘭青雪解釋了一番這花為什麽這麽貴，無非是珍貴且不好培養，生長環境還很惡劣。蘭青雪都快聽迷糊了，也抬頭看著花滿樓，認真且不解地問道：“既然這花生活在沼澤處，那麽你買它又什麽用呢？”“可能是因為喜歡吧。”花滿樓的回答很樸實，蘭青雪聽到之後心裏的感覺竟然是這句話由花滿樓說出來也沒有什麽奇怪的。事實證明那朵花確實讓花滿樓花費了不少的經曆，至少他們回去之後，他再也沒見過這株珍貴的蘭花了。而花滿樓答應蘭青雪的事情自然也沒有忘記，第二天就開始教蘭青雪怎麽種花了。不僅如此，甚至還是一步一步地手把手教的。對方認真的程度讓蘭青雪心裏都覺得自己這次要是再把花養死就能以死謝罪了，他認真地看著花滿樓的動作，覺得倒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等花滿樓把一個空花盆推到他麵前的時候，蘭青雪才隱隱有了些許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