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閉著眼睛,心不在焉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昨晚在他懷裏大哭一場後,好像一切都看開了、一切都釋然了。


    傅丞硯這個人,在她心裏,早就不重要了。


    隨著那一聲聲嬌嗔的說話聲遠去,周圍逐漸安靜下來,然而沒過多久,聞卿瑤就覺得頭頂陰影覆下,將刺眼的陽光擋住了一半。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傅丞硯正單膝跪蹲在她身邊,抬手拂去她頭發上的一根毛絮。


    “你曬了多久了?”


    聞卿瑤愣了愣,她也不知道曬了多久,反正就沒離開過這棵樹。


    她沒回答,隻將視線從他臉上移到他胳膊上。


    為了遮住那個牙印,傅丞硯今天穿的是一件長袖的迷彩服單衣,很輕薄,也很顯身材。


    聞卿瑤抬眼問道:“她剛給你上藥了嗎?”


    傅丞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胳膊,倏地就恍悟了過來。


    “沒有,不是,阿瑤,你聽我解釋……”


    聞卿瑤掀了下眼皮,打斷他:“你不用跟我解釋什麽。”


    她嗤笑一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你現在是單身,想跟誰談戀愛就跟誰談戀愛,想跟誰曖昧就跟誰曖昧,管我什麽事。”


    第25章 追傅隊長的難度不大。……


    聞卿瑤麵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話, 幹脆閉上了眼睛。


    別看他,千萬別看他,避開這張想了三年的臉, 至少還能讓自己過得舒坦些。


    三年,足以把關於一個人所有的回憶洗刷幹淨, 自從養了阿呆, 可能一隻狗都比這個男人重要得多了。


    這麽一想, 愉悅多了。


    炎陽之下,樹蔭窸窣, 兩個人, 又陷入了一場無止境的沉默對峙中。


    這時,遠處傳來兩個男人的說話聲。


    鄭淏和於晉晗正從一輛皮卡上下來,手裏拿著幾包煙。


    鄭淏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臥槽, 剛才賣煙的那個大姐一直跟我拋媚眼,笑起來隻看見兩排牙, 嚇得我掉頭就跑。”


    於晉晗拍拍他的肩,“那你得感謝我,要不是我開車經過, 你就得負重越野了。”


    鄭淏心有餘悸, 連連喟歎。


    工程兵今天都出去執行任務了, 營地格外安靜,兩個人沒發現樹下還有人,便靠著車門, 自顧自地抽起煙。


    於晉晗忽然扭過頭, 壓低了聲音,試探性問道:“對了鄭淏,那個聞小姐, 跟咱們隊長什麽關係啊?我怎麽覺得他倆早就認識呢?”


    鄭淏怔了下,“……”這讓他怎麽回。


    可事實就是,他們二人之間,確實有過一段,至於發展到什麽程度了,他也不知道。


    聽著他們的對話,聞卿瑤睜開眼,在視線與傅丞硯稍稍相觸之後,驀地,伸了伸脖子,揚聲說道:“沒什麽關係。”


    話音一落,二人齊刷刷轉過頭來,這才注意到樹蔭下還有人。


    一見傅丞硯也在旁邊,都不約而同把拿煙的手“嗖”地一下背在了身後,然後行了個軍禮。


    “隊長!”


    倆男人後背一陣陣煙霧繚繞,鄭淏木訥道:“聞,聞小姐,你還在曬啊……”


    這可是利布斯坎的太陽,赤道上的炎陽。


    這麽個嬌軟大小姐,還沒曬化嗎?


    於晉晗胡亂地把煙按滅了,硬著頭皮傻嗬嗬笑道:“沒關係就好,我們有個小護士特別喜歡傅隊長,黏著兩個多月了,還是鬆城武警醫院的呢……”


    話還沒說完,鄭淏從背後給了他一拳,擲了個眼色。


    傅丞硯沒說話,隻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行吧,本來就解釋不清了,現在更加亂七八糟了。


    “阿瑤,我……”


    聞卿瑤壓根沒理他,笑著說道:“我跟你們傅隊長沒什麽關係,回頭你告訴夏護士,讓她直接追吧,挺好追的,難度不大。”


    傅丞硯:“……”


    於晉晗如釋重負:“聞小姐,你真幽默,說得就跟自己追過似的。”


    說完還嗬嗬笑了兩聲,“你說是吧,隊長?”


    “…………”


    笑完,就剩下了尷尬和冷場。


    似乎是意識到氣氛不大對勁,於晉晗很有眼力見地噤了聲,找了個由頭跑去營門檢查。


    剩下鄭淏一個人杵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傅丞硯看了他一眼,沒讓他走,也沒避諱,徑直伸手拍了拍聞卿瑤的頭頂,耐心道:“這裏是利布斯坎,食物匱乏。”


    聞卿瑤斂了眉眼:“所以呢?”


    神情自若地端詳了她一番,傅丞硯歎了口氣,掀了掀眼皮,說道:“這裏沒有醋。”


    “……”


    氣氛頓時就趨近於冰點。


    尤其是鄭淏,他也不知道他目前扮演的是一個什麽角色。


    如果是一個正常男人,那麽他很有可能會成為兩個人爆炸前夕的催化劑,甚至被當槍使。


    果不其然,聞卿瑤沒有搭傅丞硯的話,歪著頭看向鄭淏,“鄭淏,太熱了,你抱我回去吧。”


    “……我?”鄭淏瞪圓了眼睛瞥了一眼傅丞硯,義正言辭:“我抱不動。”


    能負重二十公斤越野五公裏,卻抱不動一個女人。


    聞卿瑤其實也沒指望鄭淏會抱她。


    預料之中的,傅丞硯微微傾下身,將她攔腰抱起,大步朝板房走去。


    身體直接的緊貼,聞卿瑤稍稍顫了顫,她緊緊蜷縮著,並沒有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隻是將手握拳,防備性地護在胸前。


    看見她下意識的動作,傅丞硯眼底黯然了一瞬,心口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揪扯住了,疼得厲害。


    回到房間,他把聞卿瑤放在床上,打開空調。


    溫度降下來後,又幫她掖上被子,說道:“好好睡個下午覺,晚上我要營外巡邏,有什麽事的話……”


    “我沒什麽事找你。”


    “……”


    傅丞硯坐了片刻,見她閉上了眼睛,便起身離開。


    剛開門,聞卿瑤忽然叫住他,“傅丞硯。”


    他心底一緊,回頭。


    聞卿瑤背對著他,消瘦的後背,纖細的胳膊,沒有一絲波動。


    “阿呆退役了,我養著,它挺想你的。”


    其實,何止是阿呆呢。


    她又重複了一遍:“……她,挺想你的。”


    傅丞硯怎麽會聽不出來。


    他怔了怔,很久,道:“我也是。”


    -


    入了夜,外麵一隊人走過,步履重鈍,應該是全副武裝。


    然後是突擊車和裝甲車發動的聲音。


    由近及遠,開出了營區。


    一晚上,傅丞硯都沒有來看她。


    第二天一早,聞卿瑤吃完早飯,就又抱了本雜誌有一眼沒一眼地翻著。


    夏芷進來量血壓和體溫,順便查看傷勢。


    傷口雖然很扭曲很猙獰,但已經有長肉芽的跡象了,房間開了空調,護理得很好,暫時沒有發炎。


    “謝謝。”


    聞卿瑤看著她收起血壓儀,笑了笑。


    夏芷忙著手中的事,瞥了她一眼,“聞大小姐,需要給你請個心理醫生嗎?隔壁俄羅斯營區有個心理谘詢師,會說中文。”


    聞卿瑤知道她是在說她咬了傅丞硯那事,默了一會兒道:“傅隊長傷口怎麽樣?”


    夏芷頭都不抬地說道:“不深,好好護理不會留疤。”


    她頓了一下,又道:“聞大小姐,你要是沒處發泄的話,麻煩咬自己。”


    咬自己?


    苦笑,攤手。


    傅丞硯剛離開的那段日子裏,又不是沒咬過。


    隻是現在又遇見他了,當然要咬在他身上才解氣。


    聞卿瑤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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