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尋著猛虎下山的方向一路上行,果然找到了虎穴,虎穴中有碎布條又有人的骨頭。孫悟空對此沒什麽感覺,隻是說:“真是隻惡虎,他這地,不知害了多少人。”回頭就見陳玄奘不顧此地髒汙,盤腿便坐下來,開始誦《盂蘭盆經》。這年頭還沒有地藏經,這是唐代高僧翻譯後才在世間流行的,目前還沒翻譯進來呢。孫悟空很敏銳,他原本見此地陰風陣陣,隨陳玄奘誦經,暖意一陣一陣從腳底湧起。這讓他對陳玄奘又驚喜,又敬佩,他老孫雖然放蕩不羈愛自由,對這般心懷大愛的高僧,還是很敬重的。他厭惡的隻是偽善人。陳玄奘在城市休整不超過一天,在這種荒郊野嶺卻因超度而呆上大半晚上,他這行為不僅贏得了孫悟空的尊重,連天上的六甲六丁都默然了。神仙多,但好神仙少,佛多,但好佛少啊。偶爾有人嘀咕道:“這玄奘法師,真是個完人。”又有人反唇相駁道:“又怎算個完人了,倘若是真佛陀,需以德報怨,這猛虎食人是真,卻也不是不能感化的,將他感化後收服,不才是真慈悲?”有的將士生前所在軍隊隻有樸素的規矩,信殺人償命,他們就不大同意這說法,於是你一言我一語,又辯論起來。這些六甲六丁中未免沒有道門的人,看孫悟空跟陳玄奘一起日進千裏,額頭都冒汗了,心說:不成啊,這也走得太快了,難道真要看他們取得真經,佛門大興?他隻能傳音入密,將自己觀察到的回饋給道門人,看能不能尋點法子,阻攔一下他們。*地下,超度完冤魂的玄奘法師睜開眼睛,對孫悟空問:“高十二郎是什麽樣的人,你給我說說?”第221章 孫悟空談高長鬆,隻有好話,沒有壞話。能有什麽壞話,在他的一眾兄弟中,再也沒有比高長鬆更貼心的了,不僅變著法讓他過好,還替他照顧猴子猴孫,成為二者間的橋梁。本地人對他也多有美言,他切實拉動了當地生產力,提高了百姓們的生活水平,對一個時代都有不可磨滅的貢獻。陳玄奘是苦修僧人,先進的肥皂等物與他無緣,隻零星聽過高十二郎的名字,這段時間,高長鬆的姓名在他耳邊高密度、高頻次地出現了。聽見的都是好的。繼孫悟空對高長鬆眼花繚亂一通吹後,他在陳玄奘心中的分值又大幅度上升了。別人看陳玄奘,感歎世上竟有如此高僧,而他則對高長鬆感歎,世上竟有如此人物。還是挺和諧的。……又說在陳玄奘聽故事時,六甲六丁迎來一輪換班。下凡看護玄奘西行是天庭的熱門差事,若沒點臉麵,壓根成不了六甲六丁中的一員。天庭的生活何其枯燥,日複一日,隻能靠從凡間引來的話本打發時間,就這樣,話本還是地下讀物,不能放在明麵上。思凡可是重罪!比起咀嚼聽爛的八卦,看翻爛的書,天兵寧願跟著玄奘,看西行超長連續劇。第一批的天將完成曆史使命,回歸天庭,第二批人順勢補上。其中一人,下班後磨磨蹭蹭,綴在眾人身後離開,溜進太上老君的宮殿。太上老君是道家三清之一的化身,在天庭地位特殊,別的不說,孫悟空的火眼金睛、打不斷的鐵骨就是他一手締造的。老君的殿宇龐多,內部結構複雜,他從角門而入,靈敏避開嘰嘰喳喳的藥童,來到殿後。老君一人端坐在蒲團上,雙眼緊閉,嫋嫋香煙在殿內蒸騰,給他蒙上一層神聖的色彩。他當然感覺到有人來,卻不說話,像他這樣的神仙,都是不愛說話的。話嘮跟仙氣飄飄的神仙不適配。要緊的話他都通過傳音入密匯報了,今天是來具體訴說的。天將描繪了玄奘一禪杖一個小朋友的畫麵,又說了他健步如飛、日夜兼程,比他們想象的前進速度快了三五倍。最後愁眉苦臉道:“老君,這如何是好啊!”“真讓他取得真經,道門的地位不保啊!”老君眼睛還是沒睜開,室內靜寂著、靜寂著,直到這天兵準備走了,才聽見他蒼老的聲線。“保又如何,不保又如何。”“常言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道也是如此啊,大興之後必定迎來衰敗,衰敗之後又會興起,先前九次取經未成,也不過是遵循這道理罷了,是還沒有到佛門興起的時候啊。”言下之意,這次若是取經成了,出了陳玄奘這等人物,也不過是命數。天將聽後急得團團轉,他心說:那莫非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可這一點都不逍遙的思想,他是不會表現出來的,他隻是一顆小卒子罷了,真正的主意,肯定要老君這些仙人來拿捏,他們說什麽,他就做什麽。於是他垂下手,恭敬地離開這房間。等他離開後,太上老君卻睜開眼睛了,他還幽幽歎了口氣。話雖如此,既然是道門中人,就少有人能看得慣佛的,尤其西方的興盛是在當年封神大戰之後,基本上是踩著他們骨頭上去的,不在最後努力一把,那也很抹不值啊……*於是,努力的一部分落在了高長鬆頭上。先前鍾離權受人所托來找他被當作笑談,這回卻成了真。高長鬆去高老莊後,逗留了幾日,享受田園之樂的同時,也暗戳戳關注豬八戒等妖的情況,無所事事的道門人鍾離自陪同他在此。對他來說,看看雲也是很休閑的,實在不行還能清一下烏斯藏內的妖怪呢。這天夜裏,二者早早熄燈沉入夢鄉,讓高長鬆沒想到的是,他竟很快在夢中睜眼。這他是熟門熟路了,誰讓觀音菩薩也有這等愛好呢?誰知今日卻不大一樣,聽見嫋嫋仙音,他本能感覺到不對。別的不談,觀音菩薩是很有佛教風範的,傳入耳中的必定是梵音,眼前所見定金光四射,這回就不一樣了,展現在高長鬆麵前的,是一副潑墨山水畫般的景致,傳入耳中的是鍾、磬、鼓與絲竹聲。高長鬆:“……”啊,是道樂啊。道樂的全稱是道教音樂,在齋醮科儀中必不可少,其作用說白了就是烘托宗教氣氛。唐是道樂發展的鼎盛時期。“噠、噠、噠”腳步聲由遠及近,有點像是馬蹄點低聲,卻又沒那麽急促。扭頭望去,是一隻青牛。青牛背上坐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是太上老君。高長鬆肅容,這可是道教三清之一,他到底也是道門弟子,怎能不恭敬。於是腰深深彎下道:“恭迎老君。”太上老君跟觀音菩薩不是一類人,觀音菩薩比較接地氣,能文鄒鄒說一大堆話,而太上老君隻會似是而非地留下下文字。高長鬆:“……”聽完老君的指教後,他就被一腳踢出了夢境。現實生活中,高長鬆猛地睜開眼。隨機推醒了鍾離。鍾離:“?”他用眼神詢問高長鬆:“什麽事?”高長鬆一臉深沉地說:“最近還是別睡覺了,大好時光不如用來打坐。”冥想也很不錯啊!聽見這話,哪能不知道什麽意思,大不敬地說:“菩薩又來為難於你了?”別的不說,在他看來,觀音菩薩布置的一些任務,相當為難人,這就不該是高長鬆做的!他一個道門人,為西行做什麽貢獻呢?高長鬆說:“這回真不是。”看鍾離眼中寫滿疑問,高長鬆道:“上回老祖說的,竟成真了!”老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口中的老祖是鍾離權。至於成真……鍾離臉色一變道:“真讓你在西行上出力?”其實,高長鬆也不是沒出力,但他這不是間接的嗎,這還能讓他直接插手不成?高長鬆也納悶呢:“我尋思著,他的意思是讓我在高老莊留下玄奘,可這哪是我能做到的啊。”隻怕動作太明顯,讓孫悟空對他不滿,連友誼都失去了。鍾離問:“那該如何做?”“我也不知,可聽這口吻,他們許是認為我這的田園生活樂不思蜀,能留下玄奘,然我卻知道,隻有那些貪圖享樂的,希望在人間尋找桃花源的,才會被我這的生活打動,玄奘法師卻不然,他心懷大誌向啊。”鍾離說:“他們未必不知道此事,隻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又說:“十二郎切莫妄自菲薄,你這兒的生活中多少有些玄機,否則怎麽會有如此多的妖怪願意放下做山大王的機會來此呢?”高長鬆:“……”什麽,因為共建和諧社會的光環嗎?二人定了下大致方針,總歸該怎麽做便怎麽做,隻是他們難免吐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道九九八十一難的磨練不夠?非要加上我?”鍾離想到孫悟空傳信時間:“別的不說,玄奘法師西行總是快的,哪怕是熟悉商道環境的粟特人,也不會比他走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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