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什麽都不寫,又不成。淨塵推開齋舍的門,盤腿坐在蒲團上,他用一根細繩紮緊寬大的袖口,磨墨揮筆。他給高長鬆回了一封信,題目是“我眼中的陳玄奘”。第213章 一旬後,高長鬆收到了淨塵的命題作文。青鷺化作人形,靈巧依舊,一會兒在高長鬆肩膀後探頭探腦,一會兒又蹲坐在案幾旁,讓人幻視一隻嘰嘰喳喳的鳥兒,圍繞信封打圈。“十二郎,你那友人可真好看啊。”還不住感歎。“我還第一次見到如此俊俏的和尚呢!”光頭這發型,實在挑戰顏值。高長鬆點頭,英雄所見略同:“他年輕時更俊俏。”說到這,高長鬆想起一件趣事,他認為淨塵像善良版的妙僧無花,二者的經曆也有相似之處。“十年前,淨塵去車遲國講經,被那國公主一眼看中,哭著鬧著要他還俗做駙馬。”“然後呢,然後呢!”青鷺興奮極了。高長鬆搖頭道:“沒什麽然後,他要留作駙馬,哪能成為金沙寺的住持?找機會逃出車遲國罷了。”這隻證明淨塵的外表令人一見傾心。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俊逸出塵。從厚厚一遝信紙中便可看出他與陳玄奘關係匪淺,高長鬆想:我還真問對人了!隨即一字一句看過去。命題作文“我眼中的陳玄奘”被他寫得聲情並茂。“十二郎親啟:一年不見,遠在長安城的你還好嗎?修行是否有進益?又有什麽新的發明創造?托你的福,這些年烏斯藏發展得飛快,甚至有人慕名前往高老莊,就為瞻仰你的居所。鎮上的人生活也越來越富庶,就連街上的閑漢都變少了,他們多被父母妻子攆去釀酒坊做工。這一切變化都是你帶來的啊!”寒暄一長串後插入正題。“我對陳玄奘的了解並不多,隻能將我知道的寫給你聽,若有不對的,還請海涵。”淨塵寫信的格式很規整,他先寫陳玄奘的生平。“玄奘法師的生平說來也有些離奇,他本是丞相小姐與狀元陳光蕊之子,陳郎被奸人所害後,丞相小姐忍辱負重,生下他。為保玄奘法師的性命,其母將他放在一塊木板上,順河流而下,如此才不會被害。玄奘法師是個有佛緣的,木板流過金山寺門前時,長老聽見了嬰兒的啼哭聲,於是將他抱走,玄奘法師兒時就是在金山寺長大的。”如果說到這,都是高長鬆聽說過的,後麵就有些超乎他的認知了。“金山寺的位置很不好,位於綿延起伏的山間,那裏別說是商道了,連人都沒有幾個,為支撐生活,玄奘法師從小就入山林砍柴、采藥。長老看他細瘦的胳膊被割出一道道血痕,心中不忍,便將捶筋打骨的功夫傳給他,玄奘法師天生就有大毅力,練功的辛苦連成年人都受不住,誰知他不怕苦不怕累,十年如一日地在寺院後練習。”高長鬆:“……”不知為何,他心中浮現出一副畫麵。古寺後有一片被夯實的土地,一口深井鑽通東北角的土地,十歲不到的小和尚趁打水的功夫,在邊上坐俯臥撐。他甚至隻用一根手指撐,汗水從額頭、每一塊肌肉上緩緩滑落。高長鬆:“……”不存在的記憶增加了。他猛然搖頭,將那充滿魔性的畫麵晃出腦外。然而,下一段敘述硬生生將高長鬆的想象具現化了。“如是三年,玄奘法師隻身入山林,教化了危害山下百姓的大蟲。”高長鬆:“……”淨塵細細描述他是怎樣“教化”大蟲的。“山巒中無成精的妖怪,大蟲憑其體魄,捕殺走獸,養得膘肥體壯,一回,他無意間吃了砍柴的樵夫,從此改吃人族,連續吃了三四個人。”“玄奘法師聽說了,帶一把八十斤的禪杖進山。”高長鬆:他才多大啊,就能舉起八十斤的禪杖!力能扛鼎,就是這麽回事吧。“大蟲人吃多了,嘴也被養刁了,看見細皮嫩肉的小和尚,哪有不饞的。”“它都不屑於掩藏,從草叢裏慢條斯理走出來,還吼一嗓子,尋常它這般,都能把人嚇得兩股戰戰,跌坐在地上。”“玄奘法師完全不同,他站在猛虎前,麵有不崩於泰山之色,猛虎見他如此,心生惱怒,咆哮一聲猛然發力,張開血盆大口,恨不得將其一口吞下。”“說時遲那時快,玄奘法師腳下一蹬,如利箭般射出去,比大蟲還要靈巧,禪杖被他舞得虎虎生威,重逾千斤。”“第一杖,打虎脊骨,禪杖落,猛虎哀嚎,玄奘法師聽他此聲,麵色不改,反問猛虎‘你可知疼了,需知百姓身體被銳齒撕裂,比你疼千百倍’。”淨塵的描述很有畫麵感,高長鬆在腦中複盤畫麵,暗自搖頭,又不是虎妖,哪裏聽得懂人話?對他碎碎念,不僅沒用,看著還有些鬼畜。“猛虎不聽法師言,又因疼痛,狂性大發,玄奘法師歎息一聲,禪杖連連下,第二杖打斷脊椎骨,第三杖打碎頭,虎皮不損而七竅流血,很快便沒了聲息。”真是物理超度啊!“自此金山上下一片太平。”高長鬆看到這,忍不住問青鷺:“你說他,怎麽描述得繪聲繪色,好像親眼看到似的。”青鷺壓根沒看信,聽高長鬆此言,腦袋上浮現出一問號。啥,你在說啥?好在高長鬆接著看下去,看淨塵很謙虛地說道:“這段往事在金山附近口耳相傳,我也是去那拜訪住持時,聽山下老農所言。”“好家夥,這成武鬆打虎了是吧。”高長鬆感歎,“都改編成民間故事了!”接著往下看,基本上都是打大蟲、打熊、打狼、打妖精,大部分都不能被說服,所以物理渡化了,也有一些是被打疼了,或者被玄奘法師感化了,甚至被他帶進寺廟修行了一段時間,成為了好妖怪。“過些年,玄奘法師在當地打出些名聲,金山寺內的經書他也盡數讀完了,住持勸說他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去其他寺廟修行,玄奘法師便遊曆各地、參訪名師,學習了《涅經》《俱舍論》等各種經書。”淨塵沒說他發下宏願西行,想取得真經,或許連他也不曾聽說過,玄奘的夢想,隻是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他一路遊曆至大唐,在某知名寺廟中坐定,開法會、講法,引來無數信徒。“玄奘法師年紀不大,佛法卻十分精深,我每回同他論道,都頗有進益。”到這為止,信讀完了,玄奘的前半生也寫完了。其實吧,跟高長鬆想得八九不離十,就是跟西遊記中軟弱善良的唐僧差得有點多,他發自內心為孫悟空高興起來,有這樣的師父,大聖的西行路肯定要好過很多啊。……後又零散打聽些傳聞,見跟淨塵說得差不多,高長鬆就去複命了。他直接朗讀範文,孫悟空聽後,拍手道:“好好好,是個爽利的和尚。”讀到打大蟲一段,孫悟空兩眼放光。陳玄奘的經曆給了孫悟空一些信心,高長鬆雖說:“這都是打聽來的,做不得數,玄奘法師人如何,還要大聖您自去判斷。”孫悟空擺擺手道:“隻要這是是他幹的,便是個爽利人,叫他一聲師父也不虧。”高長鬆又回到長安。這一來一回,水陸法會已近末尾,因觀音菩薩現身賜陳玄奘袈裟,唐王與文武百官喜不自勝,朝會上封他為禦弟,把西天取經的事兒過了明路。高長鬆一方麵感歎,西遊記正篇終於要開始了,另一方麵又有點兒憂鬱,想師父聽此言,得怒成什麽樣啊。思來想去,他都不大想回靈寶派了,隻想等師父冷靜些,再去安撫他。*水陸法會結束,還有另一件兒好事,即鍾離結束了加班,又沒活兒了。於是這天,高長鬆才推開房門,就見他在榻上打坐。高長鬆立馬就高興了,他也翻身歪在榻上,一邊玩鍾離的衣角,一邊說:“最近沒活了吧?”鍾離思索道:“最近沒事。”高長鬆一聽:“那之後有事咯?”“是。”這也不是什麽機密,鍾離道,“唐王下令,三月之後要隨送親隊伍一起入吐穀渾。”高長鬆“啊”了一聲,他雖沒聽見風聲,卻將這事兒跟曆史書上的一段記載對上了。“文成公主入藏?”誰知鍾離也十分奇怪,他說:“文成公主?宗室內沒這號人。”高長鬆心說,莫非是我記錯了?催促鍾離道:“你給我說說,是怎麽一回事。”原來,在西遊劇情推進的同時,正史發展也沒拉下。唐王對少數民族的政策,跟曆史上沒有區別,先以武撥亂,再施開明寬柔之策。前幾年,吐穀渾跟大唐打仗,聲勢頗為浩大,結果當然是吐穀渾全線潰敗,以大唐為尊。唐王是典型的打一棍子給一個甜棗,既然打服了,就要跟對方表現一下親善,那這年頭怎麽表達親善呢,他想想,找了一個宗室女去和親。這命宗室女被封為弘化公主。聽鍾離解釋完,高長鬆才哦了一聲,是他記錯了,文成公主入藏,嫁給的是吐蕃的鬆讚幹布啊。他思索了一下路線,問鍾離:“那你們準備走哪條路線?”“吐穀渾與車遲國毗鄰,應當是從兩界山入西番哈密國,經過烏斯藏、寶象國與烏雞國,仔入吐穀渾。”西域有不少國家,都沒跟唐王朝建交,甚至是敵對關係,護送公主和親,肯定要從友好國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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