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半城?”誰?黃獅猛地一拍大腿道:“高氏酒樓是他建的,金鯉魚也是他養的,聽說高半城有良田千畝,城中產業不計其數,這才有他半城之名。”從他的話中可以看出,黃獅對高長鬆是很推崇的。九靈元聖不置可否:“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拜托,他是不事生產的妖怪,凡間事兒提不起他的興致。“可不是雕蟲小技。”黃獅卻予認同,他湊到九靈元聖耳邊巴巴道,“聽說就連天上的神仙,都與之交好,高半城的山巒田埂,更是有小珞珈之稱啊!”“珞珈?”九靈元聖詢問,“可是觀音的珞珈山?”黃獅道:“正是,隻見那處紫竹遍地,池塘中的碧藕粉蓮來自天上瑤池,又單獨圈出一片蟠桃園,蟠桃雖無延年益壽的功效,可它汁水之甜,不遜於任何玉露瓊漿……”他以濃重的筆墨勾勒出高長鬆的莊園,將其描繪成絕無僅有的人間仙境,九靈元聖卻不大信。不是沒神仙在人間建莊,可哪怕是產人參果的五老莊,又如何?更何況,若是仙境,又怎會對人族、妖族開放呢?他是不大相信的。可等真去那處,卻發現,旁的不說,其中景致遠勝過他所居住的洞天福地。九靈元聖本以為自己是見過世麵的,很懂享受,可若與眼前的仙境相比,他曾經的洞府,怎麽都不得勁,怎麽都比不上了。鮮花靈草哪裏都有,可那些吃的、喝的、玩的,又怎能相提並論呢?他幾乎是興奮地化作獅子的獸態,難以控製地奔向不遠處的魚塘,碩大的爪子拍打在河麵上,金色的鯉魚一蹦三尺高。未經過烹調的鮮活鯉魚渾身上下籠著層淡淡的靈氣,他們靈活搖擺的身姿,更勾起貓科動物銘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一隻青鷺嘰嘰喳喳停在黃獅毛茸茸的腦袋上,她口吐人言,先稱讚了黃獅濃密的鬃毛:“你這一頭可真漂亮,聽聞市井上獅子貓最為流行,不少狸奴特意尋找精湛的手藝人修剪毛發,就為了修成你這模樣。”黃獅給恭維地高昂起腦袋。青鷺接著推薦:“這地如何?你知道,咱家十二郎最最體恤妖族,金鯉魚池是由熊居士督建的,近日已投入使用,那些貓啊、獅啊、熊的都可愛這地兒了,就說能討得你祖翁歡心,你還不信。”嚐到甜頭的黃獅對伶牙俐齒的青鳥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作揖道:“若無姐姐提點,今日就收不了場咯!”他又改作小聲道:“就不知這地兒價格幾何,倘若要老祖玩個盡興……”聽此言,青鷺化作一名俏麗的少女輕飄飄地落在黃獅身前,她略施展袖裏乾坤之術,一息功夫,手上便捧著一本書。黃獅跟絕大多數妖怪一樣,都不識字,他敬畏地看著青鷺,看她嘩啦啦地翻書。“有了有了。”俏麗的少女嘟囔道,“你讓那名大王留下爪印便可。”看見黃獅迷茫的深色,她笑道:“一應費用,皆由我方承擔。”倘若換個人,怕是要警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可妖怪的腦袋總是空空的,尤其是他這樣的小嘍。黃獅大喜過望道:“那好!那好!”青鳥也很高興,她不曾想過,自己也能撞上這番大業績,於是喜笑顏開,又勉勵了黃獅幾句,這才娉娉婷婷飛走了。……旁觀青鳥與黃獅對話,便可知這些年高長鬆從未放棄認識西遊道路上的妖怪。當然,他原本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膽,畢竟東洲的妖怪到處都是,也沒必要去集郵。他有這行為,也是奉旨行事。*貞觀十三年開端,大唐的道士們便迎來當頭棒喝。大清早踏入崇虛觀就聽見師父中氣十足的罵人聲。他立刻就汗顏了,連前進步伐都放慢不少。崇虛觀的規格不是特別大,到底是京城的道觀,最多不過容納百名弟子,供奉的神仙也不是很多。可三清是一定要供的,他們是靈寶派的至高神,鍍金神像位於主殿,九靈太妙真花、五靈小妙奇花等嬌豔欲滴的供花都擺在三尊像台前。高長鬆先眼見兒地瞧見金鑫。正如同他妹妹出落成漂亮的女郎,當年機靈的小道童也長成俊秀的郎君。他穿著道袍,很有高長鬆當年的模樣,最近派人出去行齋醮科儀,都讓金鑫打頭陣,展現靈寶派道士的精神風貌。金鑫在做什麽?他蹲在角落,盯著幾枚銅錢,翻來覆去地把玩,見高長鬆來了,就對他努努嘴,擺出一副怪相。高長鬆快被鬥樂了,但他照顧師父情緒,硬撐著沒笑。葛朝陽中氣十足,三清像前的貢品都在顫抖,高長鬆抬頭望著高高在上的金像,隻覺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帶著一絲嫌棄之意。哎,師父的大嗓門真擾人啊!為何葛朝陽會如此呢?原來,近日,本對道士優待有加的唐太宗李世民,政策上有了小小的改變。本來,對佛道二教而言,大唐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西牛賀洲雖也有人煙,較大唐卻太少太少,當唐人揚道抑佛時,西天諸神佛在這場曠日持久的信仰之爭中落了下端。李世民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他對於佛道,沒什麽自身偏向,有的隻是政治上的平衡之術。整個初唐,統治者似乎都對僧侶有些鄙薄,這就導致他們發展不順利,隻能團結底層群眾,即便如此,勢大的道教也沒讓他們好過。最近,風聲似乎有了一點改變。連高長鬆都聽說了,唐太宗一直為地府千萬幽魂所困,他出榜招僧,欲修建水陸法會,超度千萬亡魂。這話一出,道士們就不樂意了,難道隻有你佛能超度嗎?葛朝陽就很不高興,他們平時超度得還少嗎?不說別的,每年中元節,有頭有臉的道觀都會進行十方超度。大型的十方超度會由不同派別的道士集結在一塊進行。先做法事設壇,吸引方圓幾十裏的孤魂野鬼,再將用青玄濟煉焰口鐵罐施食,讓饑餓許久的野鬼吃一頓飽飯,最後在嫋嫋香煙中,伴隨著撫慰人心的誦經聲,將其超度。“難道就和尚能超度?我們不能?”他對高十二郎直嚷嚷。相較十幾年前,他曾烏黑的秀發中已夾雜諸多銀絲,然而葛道長依舊精神矍鑠,是一名仙風道骨的美老頭。隻要他不開口說話。“那群禿驢,小氣得很,送人走前都不給一頓飽飯,手段簡單粗暴,聖上怎就看上了他們!”高長鬆抿茶,等葛朝陽發完邪火才笑道:“聖上雄才大略,紫氣之盛縱觀古今無人能及,想來地府那些宵小,也不能驚擾於他。”“可無論是佛是道,聖上似乎都無傾向之意,原本揚道就是皇定下的政策……”葛朝陽瞪了高長鬆一眼,卻說不出話,哎,自家這徒兒政治敏感,又會掙錢,比大唐人還要了解大唐人,在這方麵他說得總沒錯。“那你說說,我們該怎麽做?”不由求助於他。高長鬆說:“順其自然就是。”要是他沒記錯,唐僧取經可是花了十四年,現在無能狂怒也沒什麽用,這周期也太長了,還不如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而且,他對西遊記可是期待已久,就等著圍觀了!就不知道,真正的西遊記,會不會變得麵目全非,就他所知,在東洲樂不思蜀的妖怪真不少啊。給高長鬆一通勸後,葛朝陽好了不少,起碼今天的鬱氣發散完了,他開始關心自家別的小孫孫。“大娘二娘三娘近日如何?”高長鬆吐槽:“師父,你一下子問太多了。”葛朝陽瞪著一雙虎目,無聲地催促他,還不快說!高長鬆小聲道:“就那樣。”“二娘最穩定,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在東洲科研做得如火如荼,最近都不自己一個人幹,開始帶學生整項目了。”“什麽,你問我什麽法器?我不曉得。”“真不是我不關心二娘,她太專業了,搗鼓的材料、背默的公式已超出我的理解範圍。”在葛朝陽更銳利的眼神中,高長鬆大聲喊冤。“好吧。”葛朝陽勉強接著,又問,“那其他……”高長鬆搶白道:“三娘還是老樣子,她說今年武道會上需拔得頭籌,讓世人知曉靈寶派的威名!”“好!好啊!”這誌向引得葛朝陽連連拍手。最後的大娘……“她啊。”高長鬆與有榮焉道,“她在女兒國當將軍去了。”葛朝陽:?葛朝陽:???第206章 葛朝陽的手指尖在顫抖。“你、你、你給我好好說說。”他都要昏過去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高長鬆嗬嗬笑道:“大娘本誌在遊曆四方,見女兒國風俗不同他地,以女子為尊,心生好奇,便在此地逗留些時日,恰好有妖從騰雲駕霧,作法以索供奉,助女王退妖,爾後封將軍。”西牛賀洲小國林立,除卻西番哈密國勢大,其中各部落互相攻訐,其餘國家卻維持著詭異的平靜。當然,他們的平穩也是很岌岌可危的,不知什麽時候就有國王、寵妃被妖怪頂替,作亂四方,又或者是公主被搶做壓寨夫人。葛朝陽:“你你你你你!”“你竟然舍得!”高長鬆納悶道:“有何不舍得?女兒國在絲路沿線,粟特人時常經過,若卻物什還能委托人帶去,此外女兒國國王治國有方,國家也富庶,那的生活比烏斯藏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