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看他還挺高興的,上來先問好,又說:“也是不巧,郎君才走後腳就有人送了信來,一並來的還有兩瓶酒,我給您收起來了沒動,您去瞧瞧罷。”鍾離立刻從腦海深處扒拉出一段話,他想:哦,這十二郎是同我提到過的,我記得。果然,酒瓶子跟高長鬆帶到大安的一模一樣。鍾離看後老高興了,他不是酒鬼,可隻要是好吃的,他就喜歡,酒跟茶差不多,對他來說都是飲的,高長鬆這兒的酒又烈又醇,比米酒好多了,他能不喜歡嗎?他忍不住了,當時就要來一杯,如果唐代有花生米,鍾離少不得要用花生下酒,隻可惜花生米產自十五世紀才被哥倫布發現的美洲,又等到明朝才真傳進中國。鍾離想了一下,他先打發小道童卻街上買魚生,自己則到坊內的小鋪子上買了一把雕胡。雕胡就是現代的茭白,會須一飲三百杯的詩聖李白就會用茭白當下酒菜。鍾離一個人自斟自酌,喝了老半天,此等好酒,牛飲是萬萬不行的,他砸吧著嘴,細細品味。直到月上柳梢頭,宵禁開了,鍾離才將一壺喝完,他看著剩下的幾小瓶,略有些心疼,想這不是喝一杯就少一杯嗎?此等好酒,就算是讓他跑到烏斯藏買,也很值啊。想到這,鍾離的思路一下子打開了,對啊,倘若沒賣到長安,他去烏斯藏跑個往返,也花不了多長時間。他甚至細細計算起來,等出了玉門關,再往前走就是西番哈密國,其實他們的國王不愛唐朝人,因為他們管不住。他跑到那國家,不就可以騰雲駕霧、禦劍飛行,往返買個酒,要不了幾天。他走水路從揚州回長安花了44天,但不出意外三十天就能往返烏斯藏。鍾離雖如此想了,卻沒有立刻行動,他想自己才回來長安,好歹把手頭上的事處理處理,起碼將天材地寶融了重新鍛造大刀,等差不多完事了再動身。對了對了,他還得回高長鬆一信件,報個平安。鍾離提筆就來:十二郎,頭他小爹,咱已經到了長安,收到你寄來的酒與信,酒喝了,那真是好東西,不知能否買到,如果買不到,我就來烏斯藏一趟。當然,他寫的不是白話,隻是翻譯過來就這意思。鍾離寫寫、停停、停停、又想想,他接著道:烏斯藏地處偏僻,肯定是沒有咱們好大兒愛吃的磷蝦丸,不知道你從大安買得夠不夠,這樣,我在大唐境內搜刮搜刮,如果遇見合適頭用的,就給你寄回去。活似在外打工的大爹。如果高長鬆接到這封信,恐怕會在覺得“好怪哦”的同時感動一波,很可惜,這從長安送到烏斯藏,最快也要一個多月。而身處烏斯藏的高長鬆,又遇見了新的難題,這難題是熟悉的豬八戒帶來的。第117章 時間轉回農曆八月八日,彼時鍾離還在揚州往長安的船上,身處高老莊的高長鬆卻去塗裏正家中做客。這幾日高長鬆並於四娘等合夥籌備“新生意”,起因十分簡單,高長鬆的生意越做越大,引得客商從四麵八方而來,就為千金購酒。以前商賈不算多,他們都居在古格鎮中,日出而來,日落而去,眼下因競爭者多了,商賈們總擔心被他人捷足先登,改住在莊上。起初多寄宿在村人家中,高老莊人趁機多賺二尺布、幾枚銅錢,但有餘屋的人家也不是很多。眼下,見金發碧眼、深目高鼻大胡子的商賈以及從益州河道東來的郎君在村裏來來往往,高長鬆便合計著開一家旅店。唐就有了“旅店”這稱呼,早在戰國時期便有了私人運營的旅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官辦的驛站隻接待官員跟使者,尋常庶人是沒資格居住的。大凡是商賈匯聚之地,就能看見旅店,當然,除了商賈,店內還有參加科舉考試的讀書人以及等待選調的官員居住。按照《太平廣記》裏的說法,像在兩京,即長安與洛陽中,旅店因投宿的人太多,過夜費十分高昂,甚至會出現一間難求的情狀。高長鬆琢磨了一下,看古格鎮上的“逆旅”旅店的別名,其建築風格跟正常的鋪子居所沒什麽區別,他甚至不用找人來專門設計,而店內提供的服務,無非也就是食宿與交通。交通跟現代差不多,現在的大酒店前總有出租車在排隊候客,古代的大店也會養無數的驢子,就為了客人能夠方便外出,沒事租頭驢子坨貨之類的。他盤算完發現,這房子建造得快,隻要村人同意就沒什麽問題,驢子的話,他家有兩頭美驢,想來那些外地來的商賈都自帶驢馬騾,偶爾有個應急的,他家這兩頭也夠了吧?至於茶飯食水,村上還有那麽多女郎呢,相信她們也不會跟錢過不去,請嬸子來打理一下最好了。想好後高長鬆便去跟塗裏正商量,這畢竟不是他們家自己的事,是要循得德高望重之人同意的。裏正這稱呼,隻要是看過古代背景小說的大體都看過,這就是個春秋戰國時便設立的官職,要讓高長鬆說,跟村長半斤沒八兩。古代百戶為一裏,裏長由村裏的富裕鄉紳擔任,什麽官府征稅啊、賦役啊、驛遞、供應等等,都是裏正要幹的活。高長鬆這個建旅館,是肯定要跟裏正打招呼的,這對他們這保守的、多年未變的村莊來說,可是大事。*塗裏正也算一小官,卻不能每日遊手好閑,他自己也是要下地的!當然咯,他動手比較少,平時裏多是巡視下長工的勞動成果。高長鬆等到嫋嫋炊煙升起才去塗裏正家,塗裏正美滋滋倒了一口小酒,準備就這蒸餅吃。高長鬆還是很善於經營鄰裏關係的,會送點小酒給村裏人吃吃,但這也不是無限度的,一家就一小瓶,當作開業散財了,一開始還有人覺得他小氣,怎麽就一丁點兒,但等知道高長鬆酒賣得多貴後就再也不哼氣了。塗裏正家裏也沒啥人,就他跟娘子,高長鬆來喊門後他屁顛屁顛跑去開。塗裏正對高長鬆的態度是很好的,畢竟這後生在十裏八鄉都很有些名氣,孝悌又親善,且現在莊上豐收的糧食都給他收去了,誰會對他吹胡子瞪眼?塗裏正趕忙將高長鬆迎入家中,熱情地邀請他一同用晚食。高長鬆也不推辭,他這個點來本就是要留下的,無論是什麽年代,國人都喜歡在酒桌上談事兒,且他不是空手而來,帶了瓶上好的蒸餾酒。塗裏正本就笑得可歡,看見高長鬆提的酒瓶子,更是連缺牙都笑出來了。他家的蒸餅多了個人吃,高長鬆說起建“村店”,塗裏正從自身角度出發是沒有不答應的,可他還算是清廉的村官,於是說要找那些年紀大的族老一同商議一下,高長鬆聽他語氣,知道這事兒是十拿九穩,說討論不過是走個過場,也樂得如此。果然,沒過兩日,塗裏正就上門來跟他說,村店建在哪裏雲雲。這些高長鬆其實是無所謂的,畢竟高老莊就這一畝三分地,近了也就跟他家毗鄰,遠了不過是隔了條小溪。最後選中了距離高長鬆家幾百米的一處空地,好處是左鄰旱路右靠水道,怎麽來都方便。地兒定了接下來無非是修築房屋,這事兒也不難,於四娘娘家的兄弟幾乎成了高長鬆這專供的修築團隊,以前他們一年開張不了幾次,現在因高長鬆這的生意節節高,補貼幾乎超過在田裏耕作所得。這村店營建的事兒是高長鬆提出的,他卻不準備親自管理,思來想去找了於四娘。古代跟現代不同,沒有應聘一說,這年頭官員可能講究避嫌,但像他們這種民間的,一般都是宗族抱團,不是認識的,不是熟人舉薦的都不用。高長鬆在高老莊名聲好,有一點就是他給本村的缺地人口提供了崗位,教給他們足以在這時代安身立命的技術,哪怕苦點,哎,這年頭幹什麽能不苦呢?高長鬆想於四娘跟高澈一家本就跟他熟,他常去鎮上辦事,缺個搭把手的都帶高澈去,至於往來會客,照顧親眷,於四娘又當了高翠蘭她們小半個娘,兩家如此,將村店交付給他們經營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在他看來,於四娘是個精明的小婦人,一定能將店鋪打理得井井有條。至於什麽“家產被無良親戚強占”的戲碼在這個年代的村落很難發生,原因很簡單,眼下各國雖修建律法,可在閉塞鄉鎮中,真正起到治家、治鄉作用的,其實是從古至今綿延下的道德孝義。這年代的人非常講究名聲,尤其在高老莊這種流通很低,人世世代代都生於此、亡於此的村落,人們都很小心地經營自己的名聲。倘若高長鬆苛待了村人,他便難以行商,同樣,如果於四娘他們貪圖了高長鬆的家產,也會難以在村中生活下去。從塗裏正那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又去問了高澈跟於四娘的意見。高澈不用說,還是那副憨直的模樣,高長鬆還沒說完,他就大咧咧地應下來道:“成啊,隻要十二郎不嫌棄我等粗笨便好。”高長鬆聽後頗有些哭笑不得,他無語道:“我話還沒說完呢。”你聽完再回話也不遲啊!高澈表示:“索性十二郎也不會害我,你說完我幫忙就是,哪裏要想旁的?”高長鬆先有些感動,之後則無聲無息地給了於四娘一個眼神,於四娘很清楚他在想什麽,又看回去,也很是無奈。哎,高澈白長了大個子,平日裏想得卻不多,是要於四娘幫他看著的。無論如何,於四娘跟高澈是答應幫高長鬆經營這村店了,高長鬆甚至想著,他得弄些這年頭沒有的吃食在村店裏賣,說不定還能靠此多攢點營業額。賣什麽呢?看穿越文中前輩的致富方法,鹵味跟麻辣燙是最賺錢的,可身在唐代的高長鬆表示,這年頭沒有辣椒,麻辣燙就不用想了,鹵味……香料真的很貴啊!用來做鹵味真得賠的褲衩子都沒了,由此觀之,這兩樣絕對行不通。哎、想想,到時候再說吧,店還沒有搭起來呢!……很快到了八月中旬,與現代不同,這年頭雖有“中秋”這詞匯,卻無正兒八經的“中秋節”。根據史書記載,唐太宗時才出現了“中秋節”一詞。皇帝不因中秋節而放假,民間就更不會大操大辦了,更何況,農曆八月正處農忙之時,先是要把前一年豐收的小麥全都收割了,之後又要再下一批種子。因這些年風調雨順,再兼之無甚戰亂,精耕細作的農田越來越多,烏斯藏這裏基本上是能做到兩年三熟的,在某些地區還可以一年兩熟。或許是有《西遊記》的光環,高老莊的土地十分肥沃,今年春季播下一批種子,秋天便收獲了沉甸甸的麥子,農人盤算著秋天再種下一批,幾個月後又有新的收獲。左居正就在這時跟高長鬆提出了辭行,高長鬆知道他行萬裏路,又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也沒有強留,隻是給他帶上了足夠多的幹糧。其實他想給盤纏,但是左居正不願意收。但或許是他出門前沒看黃曆,選的日子不好,前一天高長鬆打開定位儀,禮貌性看豬八戒跟他手下一眾豺狼虎豹精的位置,發現其中一隻跑了,距福陵山不說十萬八千裏,也有很長一段距離。高長鬆看後略有些跳腳,這不成啊,哪能讓吃人的妖怪跑了?他想想便抄上家夥準備去攔,高長鬆是不敢越級挑戰,可欺負個才十幾級的弟弟還是沒問題的。然而他全副武裝外出時又沒避開左居正,於是等他開小船往福陵山去時,又是絕妙的二人組。生意做到高長鬆這份上,有點子、有規矩,哪怕他人不在,作坊也能順利運行,往外跑個三五日一點問題都沒有。左居正也不問高長鬆怎麽“看”見的,怎麽發現的,這年頭奇詭之事太多,遇見什麽都要處之泰然。他對高長鬆的小寶船有點興趣,其實乘碩鼠精或者坐貓咪巴士來得最快,還靈活機動,可高長鬆也就想讓自己的“寶船”下下水,繞遠路也要下,左居正舉雙手雙腳讚成,一遛上船就竄到最前頭。這船外表與唐宋船隻肖似,可真運作起來,卻要輕省許多。唐宋的船,還是要靠槳運作的,風力沒法完全驅動,你看京杭運河上乘風破浪的大船,兩側都有數十苦力推動船槳,這在現代人眼中是副很離奇的畫麵。高長鬆的寶船,或者說是大安的黑科技就以靈力代替了人力船槳,等高長鬆理清了其中的原理後,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項很偉大的發明。打個比方,這就像是大唐提前進入了內燃機時代,未來的人有煤炭、有石油,那他們就有靈力,靈力能夠取代人力做很多人族力有不逮的事。所以東勝神洲的國度才能提早進入宋朝一樣的繁盛期。對此高長鬆又做出了推測,像大安那是將靈力用於民間,那麽在唐人的國度,這些靈力就不存在了嗎?好像也不是,唐國的大能跟東勝神洲的差不多強,大安國說是人人皆修仙,可高長鬆看他的街坊鄰居,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唐國訓練有素的軍戶,對這些人來說,修仙就像是五禽戲,隻起到了強身健體的作用,延年益壽都是沒有的。再看人口,這或許就是萬物都有定數,唐進入了人口繁盛期,而東勝神洲稱得上是地廣人稀。隻能說二洲選擇了適合自己的發展模式,沒什麽交集罷了。高長鬆到唐國的時候就被人耳提麵命過,那些法器如果沒有到官府登記就隨意使用,是違背大唐法的,他們對這塊的管理尤為嚴密,烏斯藏就好了很多,到底是邊陲小國,國教又是佛教,壓根沒有人管。左居正左看看、右瞧瞧,高長鬆表示:“這裏跟尋常船艙內沒什麽區別,就是操作便易些。”有多便易,就像是現代的開車,馬力、左右都他們說了算,可這年頭沒有雷達,在河道裏橫衝直撞、觸礁沉底都隻能自認倒黴。高長鬆因聽說過左居正沒開過船,盯他盯得有點緊,還是挺怕他釀成事故的。最後他們還是成功靠岸了,高長鬆看了下活點地圖,發現豺狼精還在一處活動,高長鬆更緊張了,想他不會是逮到人吃了吧?但再看看那地圖周圍,方圓幾裏都是荒地,哪怕是腳商都不會從這走,說他畏罪潛逃高長鬆是相信的,可在這裏捉人,可能性委實不高。左居正大咧咧地要上山,高長鬆看他這副模樣,寬袖廣袍,遠看便知是道士,不由道:“你我這模樣,豺狼精是認得的,但凡是妖,眼神都好,你說要給他遠遠看見了,那還不立刻藏起來,在這山腰跟我們打遊擊戰?到時候敵在暗,我們在明,找起妖來不大容易。”左居正有點“呆”,有些“木”,遊擊戰這種新鮮詞匯他是解讀不出來的,但這並不妨礙他認為高長鬆講得對,於是他搖身一變,幻化成上山砍柴的樵夫,問高長鬆道:“你看這樣可以?”高長鬆仔細推敲了一下,覺得這附近也沒個村落,荒郊野嶺的,怎麽可能有樵夫,但根據他對本土妖怪的了解,他們真看不出這其中的問題。想到這,他也給自己付了層服帖的幻術,也扮作樵夫。兩人一前一後上山,尋找逃逸的豺狼精。……再說豺狼精,這些時日他過得很是不好,豬八戒搖身一變成豬扒皮,對他們這些小兵沒有絲毫的同情心,雖然不至於拿他們的心肝下酒,也不會給他們多餘的吃食。問就是……“嗬,俺老豬都吃不夠,哪裏能管你們?”說這話時,豬八戒正在稀裏嘩啦地吃餅。古代有君子遠庖廚的說法,妖怪卻不屬於君子的範圍內,以前他們烹人也是自己動手的,畢竟卵二姐的洞穴中隻住她跟豬八戒兩個,一般情況下都是被招贅的豬八戒動手。等到不烹人了,就要開始學著揉麵和麵,豬八戒活幹得好,讓人族教一遍就會了,眼下他雖然不會做美味小菜,也不怎麽會辨認野菜,做個饅頭吃還是沒問題的。讓豬八戒說,饅頭好吃嗎?反正不難吃,人肉是酸的,餅咀嚼多了竟然有一絲絲的甜味。可見這群妖怪都沒吃過什麽好東西,才如此容易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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