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左氏的目光掃過宣政殿中的朝臣,有不少朝臣都低下了頭。


    既為左氏的威勢,也為左良哲這個門下侍中的影響。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外嫁女和娘家是相輔相成的,就連皇後也不例外。


    左氏的怒氣,並沒有震住衛複禮,他反而更加恭謹地說道:“臣非抗旨不遵,而是臣等多日都不曾得見聖顏。這個旨意……”


    “放肆!本宮在此,豈會假傳聖旨?爾等身為臣下,敢有此想,就已經足以問罪!”


    左氏的話語一下,就有朝臣為衛複禮捏了把汗。衛複禮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在宣政殿中質疑聖旨,這等於是直犯天顏,和沈家的罪名一樣啊!


    衛複禮的話,沒有多少人附議。朝臣們在麵對皇權的時候,有一種天然的畏懼,他們不可能為了衛複禮這個大臣和皇後對上。


    如今皇上在紫宸殿不朝,容太後又昏迷不醒,其餘的皇爺皇子都死得七七八八了,這天家之人,就是左氏和睿皇子最有威嚴了。


    萬一皇上大行,睿皇子就是皇上,左氏就是太後,他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礙著左氏的眼。


    不得不說,在沈華善及其一係的官員相繼離開朝之後,京兆朝堂剩下的,大多是見風使舵之徒。當此內侍宣旨、皇後在殿之際,誰都知道這旨意突然和怪異,卻大多沉默了。


    所幸大永兩百餘年基業,底蘊還是在的。無論朝中再怎樣敗壞,還是有一兩個拎得清的人。他們在朝中有影響力,也敢於直言。


    除了衛複禮,還有一個金吾衛大將軍魏延慶。


    金吾衛司階孔武的突然死亡,已經讓魏延慶心生不祥了。隨即容太後昏迷、景興帝不朝,魏延慶就知道皇宮中出大事了。可是這些事情發生得太緊湊,魏延慶尚未查探出什麽,就有了沈家七大罪的旨意。還有皇後出現在宣政殿。


    和衛複禮的看法一樣,魏延慶覺得景興帝沒有出現,這些旨意就作不得準。他作為金吾衛大將軍,負責的就是保衛皇上的安全。可是他竟然也沒能見到皇上!


    這種情況是極其可笑的,雖然金吾左衛還在皇宮中,可是魏延慶就是無法單獨見到景興帝。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勢力,在阻擋著所有的朝臣進入紫宸殿。


    這股無形的勢力,魏延慶已經認定就是皇後左氏和左家!


    “本將軍認為衛大人言之有理。皇上既在紫宸殿中養病,臣等自當在紫宸殿侍疾。皇上既然無法視朝,這旨意等皇上醒來再下也不遲。”


    魏延慶這樣說道。他是金吾衛大將軍,率領著左右金吾衛共七萬人。他官階比衛複禮要低,但說的話語,比衛複禮這個尚書左仆射更有分量。


    左氏和左良哲聽到魏延慶這麽說。臉色也沒有什麽變化。


    魏延慶會站出來,並不讓他們意外。魏延慶是長泰帝留給景興帝的力量,身後有七萬兵馬,左氏和左良哲怎麽都不會忽略這個人的存在。


    幸好他們此前早有應對。在宣政殿定下沈家罪狀,如果沒有朝臣出列反對。當然最好;就算有朝臣有異議,也是無懼。


    就算衛複禮和魏延慶擋在前麵,他們也定會讓這個旨意生效並執行這個旨意。


    隻見左氏的怒氣有所平息,仍然是沉著聲音說道:“皇上抱恙,在紫宸殿中安養。既然朝臣對皇上的旨意有異議,那麽就請五省五監九寺的主官,前去紫宸殿麵聖吧!”


    前去紫宸殿麵聖?紫宸殿對外一律聲稱皇上不見朝臣。他們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見到皇上了。現在怎麽可以去麵聖了?


    “不過,聖旨就是聖旨,皇上的旨意,是絕對不容質疑的。本宮深居後宮,也知道君君臣臣!”


    左氏的聲音冷凝,眉梢的殺意幾可直現。這樣的話語明擺著再告訴諸位朝臣:皇上見了。紫宸殿去了,就要遵循皇上的旨意、執行皇上的旨意,不然,就是不臣之舉。


    衛複禮和魏延慶對望了一眼,覺得事情讓他們意外。如果他們能夠見到皇上。又怎麽會有宣政殿這一則事情?左氏和左良哲葫蘆裏賣什麽藥?


    等衛複禮和魏延慶去到紫宸殿,才知道左氏和左良哲為什麽會這麽順坦讓他們麵聖。眼前的景興帝,讓他們大吃一驚。


    他們沒有見景興帝一段日子,景興帝似乎就像變了另外一個人一樣,差點讓他們難以置信。


    躺在龍床上的景興帝,形容枯槁,眼睛緊閉,唇色蒼白,看著就像是行將就木的人,不是他們印象中意氣風發的皇上!


    這麽短的時間,皇上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劉太醫,皇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魏延慶喝道,問著在龍床邊服侍的劉太醫,看樣子十分凶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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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伯揚致仕之後,尚藥局的太醫倒沒怎麽換,如今他們跟在劉太醫後麵,都在紫宸殿中聽命。


    “回大將軍的話語。皇上此時心悸憂焚,心脈堵塞以致體成沉珂,臣等……無能為力!”


    劉太醫的語氣聽起來又驚又懼,他自陳,已經集合了尚藥局的太醫,仍是對景興帝的病情束手無策。


    他及尚藥局的太醫,隻得眼睜睜看著景興帝仿佛被抽了氣一樣,迅速變得頹敗瘦弱。


    劉太醫心知,這個世上沒有一種病能讓一個人頹敗得如此迅速的,除非他是中了毒!劉太醫猜測景興帝是中了某種劇毒,可是他不敢說出去。左氏先前已經找了他,讓他盡力醫治皇上,其餘的事情,都不要理。


    “若是皇上不治,尚藥局之責首當其中。你說本宮該不該保住你呢?”


    這是左氏悠哉品著甘茶,語氣閑適說出來的一句話,卻仍劉太醫冷汗不止。


    若是皇上有什麽事情,他這個尚藥局奉禦自然難逃一死,可以保證他的性命和地位的,就隻有後宮中最尊貴的女人了!


    劉太醫不想死,不舍得死,所能做的。就是像左氏說的一樣,全力醫治景興帝,別的,再無一句話。


    當然。他窮盡自己和尚藥局太醫的能力,也沒能找出景興帝中了什麽毒。


    劉太醫的話語,讓魏延慶惱怒不已,也讓衛複禮眼中閃過了然。


    就算他們這些臣子來了紫宸殿又有什麽用?眼前的皇上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他們就算奏了本,就算說了話,皇上有能聽見多少?


    內侍首領端來了雕花椅,讓左氏在龍床邊坐下;朝臣們則是跪著,向景興帝行禮請安。


    “臣等給皇上請安!”朝臣們的聲音。在紫宸殿內響起,可是“平身”這兩個字他們遲遲沒有聽到,景興帝依然閉著眼睛,沒有半點反應。


    “劉太醫,這是怎麽回事?本宮剛才離開紫宸殿的時候。皇上還是醒著的。如今這是怎麽了?”


    左氏坐下來之後,就這樣問道,好像見到皇上沒有反應,她也甚是疑惑。


    劉太醫硬著皮頭說道:“皇上剛才又心悸,昏迷過去了。臣……臣也不知道皇上何時才能醒過來。請皇後娘娘恕罪!”


    劉太醫跪了下來,聲音巍巍顫顫的。


    “諸位大臣聽到了?皇上不知何時才能醒過來。你們的奏言,皇上是聽不到了。”


    左氏掃了一眼十幾個朝臣。說著大家都知道的情況。皇上已經昏迷,不知道何時才能醒過來,這就是紫宸殿中的實際情形!


    朝官們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左良哲站在朝臣前麵,也沒有說話。


    從宣政殿中開始,左良哲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就像一個旁觀者,看著左氏引導著事情的發展。該做的事情,已經做了,他就隻靜靜看著就好了,根本沒必要說些什麽。


    他心中慶幸聽取了趙德的建議。就這樣直接讓景興帝昏迷下去。就算景興帝活著,也和死了沒什麽兩樣。


    景興帝昏迷,容太後又不省人事,這皇城,就是皇後左氏最尊了。她代表著的就是天家皇權,不,準確地說,她的兒子睿皇子才是天家皇權的象征。


    魏延慶和衛複禮見到昏迷的景興帝,心情無比沉重。就算他們再大膽,再有勢力,也不能直接冒犯皇家皇權,他們猛然發現,如果皇上沒醒來,作為臣子的他們,竟然什麽也做不了!


    就在這時,司農卿雷致遠忽然開口了:“皇上身體抱恙無法視朝。朝中諸多大事也不能懸著,總得有人總領朝政。先帝病重的時候,侍中大人曾是監國大臣。本官建議:在皇上昏迷期間,可由侍中大人為監國大臣,暫主政事。不知諸位大人可有異議?”


    雷致遠是左良哲的姻親,還是景興帝旨意中屬意的西寧道觀察使人選。他就是左良哲的心腹親信,他說的話語,自然就是對左良哲有利的。


    讓左良哲為監國大臣,這就是雷致遠的建議,並且他提出由朝臣表決,讓皇後娘娘最後宣布以成效。


    朝臣表決……這朝中,過半數都是左良哲的人,結果還用說的嗎?


    魏延慶和衛複禮再次皺眉,朝中的局麵,真的不容他們說話了。在沈華善退官之後,論名望、資曆、威勢,就隻有左良哲能成為監國大臣了。


    這就是皇後讓他們來紫宸殿的原因嗎?就是為了讓左良哲成為監國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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