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許氏的話一落下,皇後就猛地站了起來,她的神情比看到李妃和李斯年私通時更加可怖!


    李許氏在說什麽?她知道她在說什麽嗎?


    李斯年沒有妾室,他隻有兩個兒子,都是李許氏所出。而長泰十七年暮春,五皇子上官長治出生,李斯年和李妃私通,這,這,混淆皇家血脈,這是天大的死罪啊!


    張盛也張大了嘴巴,久久沒有合上。


    這位年已六十多,久經前朝和後宮鬥爭考驗、深得長泰帝看重的內侍首領,也被嚇到了。


    寵妃和重臣私通,被皇上當場看到,這事雖不可置信,但曆朝曆代也發生過這樣的事,但是混淆皇家血脈,還瞞了二十多年,這真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啊!


    張盛雖然知道這就是長泰帝給自己使眼色的原因,就是為了求證李斯年和李妃私通的時間,求證五皇子上官長治究竟是不是皇家血脈。


    但是,此刻,他知道了求證的結果,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隻迷迷糊糊想:若是五皇子登基,那這天下就不是上官氏的天下,而是李家的天下了!


    重華殿內的氛圍一下子凝結住了,幸好皇後為免出現春熙宮中其餘妃嬪闖進來的情況,早就屏退了留守的宮女和內侍。


    這重華殿內,隻有區區四人,李許氏的話,除了他們這四個人,就沒有人再聽到了,不然這事就當場就揚了出去。


    “李許氏,你在說什麽?你知道不知道,此事幹係甚大,若你說的是謊話,誣蔑皇室,那就是彌天大罪!”皇後厲喝道。


    她身為後宮之主,此刻質問李許氏,那威嚴就像有形的一樣。壓得李許氏抬不起頭來。


    “回皇後娘娘的話,臣婦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正好是臣婦的長孫出痘,臣婦驚惶無措,衝進書房才聽到這句話的。臣婦家中的老仆都會記得是哪一天的。”李許氏的話語沒有變,依然清晰地指出是哪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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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暫且留在宮中,此事,沒有本宮的吩咐,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皇後原本是來詢問李斯年和李妃私通的事的。卻沒有想到聽到這個震撼的消息。


    這事太過重要,還有張盛在一旁聽著,容不得她有半點猶豫,她必須馬上就去麵見皇上。將此事報告給皇上知道。


    當皇後和張盛匆匆來到紫宸殿的時候,長泰帝看到他們驚恐異常的臉色,再看到張盛對他點了點頭,他便知道自己要張盛求證的事情是真的了!


    他的眼神迅速暗了下來,雙手別在身後。緊緊地握成了拳。


    當他聽完皇後磕磕碰碰的報告後,反而微微笑了起來:“皇後真是大意了。那李許氏怨恨丈夫,或許他們夫妻不和,兩人又私怨,故意說了這些話來報複李斯年。一介惡婦的話語。怎麽能夠相信呢。李許氏在胡言亂語,皇後怎麽也這麽糊塗了?”


    皇後瞪大了眼睛,不明白長泰帝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那李許氏時間事件都記得那麽清楚,長泰十七年暮春,怎麽會胡言亂語呢?


    隨即,她就反應過來,連忙跪下來請罪道:“皇上說的是,是臣妾大意了!明知道那李許氏在胡言亂語,還心急火燎來告訴皇上,是臣妾糊塗了!”


    待起身過後,她笑著說道:“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呢?五皇子是天潢貴胄,怎麽可能會受一個惡婦人的汙蔑呢。是李夫人身體不適,李大人特意去請了太醫來為李夫人診療,所以才遲了出宮。本宮體恤,特令宮中侍衛送李氏夫妻回。皇上,臣妾說得沒有錯吧?”


    長泰帝滿意地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這位梓童,是最識事務的,實情就是這麽一回事!


    隨即,他對皇後說:“梓童真是深得朕心,這樣說很好,很好!張盛,派人送李氏夫妻回去。另外,今晚春熙宮中的妃嬪,一個個都給朕看實在了,若是有什麽話傳了出去,她們身後的父母宗族就一個都不能留了。”長泰帝語氣平靜地說道。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麽,但是他不要聽到半句關於這些事情的討論,這事,就給皇後和張盛了,相信他們定會辦得妥妥當當的。


    在皇後和張盛離開紫宸殿各自去辦事後,紫宸殿內隻剩下長泰帝一人了,這時,他所有的不甘和怒氣才散發出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杵,但是他的怒氣,卻隻能發泄在這空無一人的紫宸殿內。


    自二十歲登基以來,長泰帝就沒有今日這樣難堪和難受的時候,自己的寵妃竟然和自己的大臣私通,甚至自己的皇兒也有可能不是自己的骨肉!


    這對他來說,是最大的恥辱,身為一個帝王,身為天下至尊,他竟然比不過一個年老的臣子,這是他最大的難堪!


    想到李妃那低低吟唱的什麽“小簟輕衾各自寒”,長泰帝就覺得嘴角有血要流出來!


    到了那個時候,她都還在想著李斯年,似是瘋魔般!這讓長泰帝如何接受得了!


    當皇後說道李許氏那一番話時,長泰帝心中已經認定上官長治是李斯年的骨肉而非自己的血脈。但是他不能認,還要極力遮掩這個事情!


    這頂綠帽,絕對不能落到一個帝王的頭上,哪怕是他自己親眼看見了那一幕,他都不能認!


    這對他的帝王之威,是一個侮辱,是一個汙點,他絕對不能讓臣下、讓百姓質疑他的帝王之尊!


    他又想到此刻還留宿在宮中的上官長治,越想越覺得他不像自己!


    上官長治長相儒雅溫和,李斯年就是那儒雅溫和的人,而自己從來都威嚴克製,可是上官長治總是麵帶笑意,對人熱誠親切,那李斯年可不就是老好人嗎?


    到了最後,他覺得無論是樣貌還是性格。上官長治和李斯年都是十足相像。列子所謂“疑鄰竊斧”的道理,在長泰帝身上完全體現!


    但是這一刻,長泰帝所念的就是要怎麽收拾了這個局麵。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帝王之威嚴有失!


    第二天一早,張盛就前來回複長泰帝。他已經將長泰帝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


    那天進入春熙宮中的妃嬪已經被金吾衛嚴密監控起來了,而他則帶著長泰帝的暗衛去了李府。


    他從李府的密室裏找到了許多李妃的畫像,這些畫像有貴人時的李妃,也有嬪時的李妃,記錄了李妃不同的時期,而且每一幅惟妙惟肖,仿佛李妃笑意盈盈要從畫上走下來一樣。除了看得出畫藝高超之外,更看得出畫畫人傾注的感情之深。


    另外張盛還從密室中找到了李斯年和陳修齊、方從哲等一眾官員的密信,知道了李斯年一直暗中為五皇子辦事,就是為了讓五皇子登上皇位。


    張盛已經連夜審訊五皇子府的幕僚李可安、許三思等人。在嚴刑逼供之下,他們也供認了當年薑選的事請、二皇子妃靈前小產的事都有李斯年的手腳。


    甚至,十皇子也是死在他們的毒計之下,李可安、許三思等人已經畏罪自殺了。


    陳修齊、方從哲等五皇子府一係的主要官員,也都被暗衛拿下了。陳修齊承認昨晚夜宴之時,是代李妃將一封書信交給李斯年,但是他不知道信上寫的是什麽。


    至於和五皇子有關係的另外官員,則等待長泰帝的旨意後再行處置。


    當長泰帝看到這樣看到那一幅幅李妃巧笑倩兮的畫像,再聽了張盛的報告。終於忍不住了,將畫像和文書從書案上一掃而下!


    他咬牙狠狠道:“朕的寵妃,朕的皇兒,朕的重臣,真是好啊!這些年朝廷中發生的事情都和他們有關!朕的親生皇兒,朕的嫡親皇孫,竟然是他們的毒計陷害啊!他們真是好啊!真是好啊!”


    猛地,長泰帝一口氣提不上來,他緊緊捂住心口,似乎要站不住了,踉蹌了幾下。


    “皇上保重,皇上保重啊!宣太醫!宣太醫!”李斯年見狀驚恐地大叫,生怕皇上氣急攻心,連忙吩咐了小內侍去奉藥局宣太醫了。


    他自己則不斷地順著長泰帝的胸口,讓他把那一口怒氣消散開去,這個時候,皇上千萬不能出事啊。


    在太醫沒有到來之前,皇後就跌跌撞撞地衝進來了,她剛剛得知春熙宮中的李妃已經自縊身亡了。被人發現的時候,李妃已經斷氣了,死狀十分可怖,守在春熙宮的侍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現在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昨晚長泰帝交代了皇後要好好看著李妃,絕對不能讓她有任何損失。長泰帝還不想讓她死得那麽便宜,卻沒有想到她將自己的衣衫扭結成布條,就這樣自縊身亡了,甚至她還用藏起來的護甲刺穿了喉嚨,可見是一心求死。


    “死就死了,何須慌張!報個暴亡的理由上來,將她剁了喂給永巷中的餓狗就罷了!”長泰帝淡淡地說道。


    他語氣也聽不出有什麽怒意,顯然是不打算追究皇後的失責,而對於李妃的處置,他說得這麽平常,就像每天洗漱一樣。


    這令皇後覺得心中發毛,那懼意像螞蟻爬一樣,瞬間布滿了她的心。


    “是……是,臣妾,臣妾遵命!”皇後強壓著懼意,結結巴巴地地說道。


    在後宮這麽多年,她雖然也非良善之輩,手裏沾的人命也不少,卻從來沒有親自動過手。那等血腥的事,宮女和內侍也不會在她麵前多言,現在長泰帝說什麽剁了喂狗,她就覺得喉嚨一陣翻滾,想要吐。


    “不過,麵上做得體麵一點。”長泰帝又說話了,皇後止住了自己的作嘔,忙不迭地領命稱是。


    她離開了紫宸殿,隻覺得,這天,朝夕已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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