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已經到了五月中旬了,這大半個月裏,前朝和後宮都頗為平靜,後宮妃嬪和諸皇子忙著慈懿太後除服之事,旁的事情也沒有過多關注了。


    早前坤寧宮發生的那一幕,已經被人忘在腦後了,起碼德妃和賢妃就不再想這個事情了。


    而慕妃和容貴嬪,在聽到春熙宮大宮女靈芝因急病暴亡的消息後,也隻是一笑置之。該做的事情已經做了,該有的效果已經逐步呈現了,餘下的,就隻有等它繼續發酵膨脹了,還在意它做什麽呢?


    所以她們也繼續忙除服的事情。


    《禮》雲:“故期而祭,禮也;期而除喪,道也。”。


    除了服斬衰者外,一年滿而除服,也是應有之道,除服對於後宮妃嬪和諸皇子來說,是一件大事,他們已經為慈懿太後守孝滿一年了,五月十八就是除服的日子。


    在這之前,還有一係列的儀式和禮節要去做,其實從五月初開始,這些妃嬪和諸皇子就已經開始忙碌了。


    沈家也在關注著皇子除服的事情,不過他們在意的不是這個事情的本身,而是在推測除服之後可能出現的局勢,以提早作應對之策。


    妃嬪和皇子除服,意味著皇子們的婚姻之事可以提上日程了,三皇子的婚事最為緊迫暫且不說,其中和沈家相關的,就是五皇子一直對沈寧有意,不知道除服之後,五皇子是否還會有更多的動作。


    以上的這些,都是在沈華善和沈則敬的思考範圍之內,對於接下來的局勢,他們也感到一絲憂心。


    現在三個成年皇子鼎立之勢已經形成了。他們各自都擁有自己的支持者和勢力,十二皇子要登上那個位置,真的十分困難。


    幸運和不幸的是,十二皇子現在還年幼,母族毫無勢力,在不少朝堂官員看來,他連一爭帝位的資格都沒有。這無形中也方便了沈家行事,方便了沈家行韜光養晦之策。


    自從在天寧寺和應南圖見麵之後。沈寧就沒有外出過了,每日如常去鑒華堂上課,去和鳴軒給沈俞氏請安,去沈則敬書房聽沈則敬說說朝堂的事情,聽二哥沈餘宏說說如流處的事情,聽妹妹們說說新鮮事。日子過得很充實。


    皇室今年還是沒有舉辦花朝節,因為淑和長公主身體一直不好,後宮諸妃嬪則忙著除服之事。根本就沒有人出來主理花朝節的事情。


    花朝節暫停,這倒是令得一些心懷大誌的京兆官員人家的姑娘有些失望,她們學了一身琴棋書畫等卓絕的才能,卻無法在皇家麵前表現,頗有些明珠蒙塵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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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得恩寵術,不能貨與帝王家,那麽就不能發揮最大的用處了。難怪這些姑娘會這樣失望。


    不用參加花朝節,也不用參加那些無謂的才能比試,對這一點,沈家的姑娘還是很高興的。


    沈家女子學堂與眾不同的授課內容。使得這些姑娘無論是學識還是眼界都有了極大的增長,她們對自身的才能和天賦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學以致用。她們學習這些技能是為了將來能夠安身立命,而不是為了花朝節比試的,這樣的覺悟,是這些姑娘共有的,也可以說是這些姑娘的進步。


    其中沈宓的改變是最為明顯的,原本內向害羞的她。現在變得活潑了許多,這得益於沈則遠的專注教導。自從沈宓表現出術數、賬目上的天賦之後,沈則遠對她就多了實習教程,讓她能接觸到真正的賬本和具體的商事。


    為此,沈則遠還讓沈宓喬裝成男童的模樣,去過龍井齋接觸過細務。當然這樣的時候也不多,每月不過一兩次,這樣的事情,當然是瞞著李姨娘的,沈宓也知道,李姨娘要是知道這個事情了,必定強烈反對的。


    沈宓接觸商事的事情,自然瞞不過跟在沈則遠身邊的顏商,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沈家的長輩會讓沈宓這樣一個小姑娘接觸這些商事,但是作為沈宓的表哥,他的心情是複雜的。


    剛開始的時候,他對這個事情表示了反對,認為對沈宓的聲名有損,但是沈則遠跟他說沈宓的天分過人,如果不著力培養,那就太可惜了;後來沈宓的表現,讓顏商刮目相看,也就沒有再提反對的事情了,反而在暗地裏給了沈宓不少提點和幫助。


    鑒華堂裏的師傅有不少都換了,比如金石堂的範老在今年初已經請辭了,畢竟年紀大了隻想在家含飴弄孫,事實上,他能在沈家給小姑娘們上了一年的課,也是看在沈華善的麵子上,很不容易了。


    給這些小姑娘們教授衣飾搭配之道的天衣閣的胖娘子因為升職做了掌櫃,接替她繼續上課的,是天衣閣的柳娘子,也是個和善的人,沈家的小姑娘們也很喜歡她。


    這日沈則敬沐休,去了鑒華堂授課,對於這些小姑娘的進步,身為教導師傅的沈則敬也深有體會,感到欣慰的同時也感到責任重大,這些小姑娘逐漸成長,對於她們的教導和安置也顯得更為迫切了。


    雖然沈家是將絕大部分的精力和資源都放到男丁那裏,但是沈華善和沈則敬也不會忽視這些小姑娘的影響,不然也不會這麽注重鑒華堂的事情了。


    “瑤兒,將吏部侍郎周家的家譜背來聽聽。”沈則敬點了沈瑤的名字,開始考核她們背家譜的情況。


    這一年多來,這個考核沈則敬時不時就會進行,因為太重要了,必須讓她們時刻都要記得。


    “周家出自汝南周氏,卻不是嫡枝;周家先祖在太宗時從汝南遷至江南道廬江縣,其子孫跟隨大永第四代帝王成乾帝發跡起家,到現在也有百餘年曆史了,多稱呼廬江周氏;周君山,周家太爺。娶廬江丁氏女,生子周陽煦,吏部侍郎、周陽照,廬江縣令、周陽燾,生女周嫣,後宮賢妃……周陽煦,生子周學禮、周習義……”


    沈瑤將自己所記得的周家家譜一一道來,娶妻、生子、生女、姻親等情況。都說了個清楚明白,聽得沈則敬也點點頭。這些家譜都繁亂複雜,也難為這些小姑娘了。


    “佳兒,你說說太仆少卿張家的家譜。”沈則敬還在繼續考家譜,這次是點了沈佳的名字,沈佳有超凡的記憶力。當然沒有任何問題,也同樣得到了沈則敬的滿意讚賞。


    考究完這些姑娘所學所得之後,沈則敬說道:“我讓你們背家譜的原因是因為家譜很重要。通過家譜。可以知道一個家族來由和變遷。說世係、序長幼、辨親疏、尊祖敬宗、睦族收族這些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通過家譜,可以知道一個家族錯綜複雜盤根纏繞的勢力,可以知道哪家和哪家有親,哪族和哪族有舊,親到什麽程度,舊到什麽程度,這就是我即將要教授的內容:親族姻族的聯係。”


    鑒華堂內,小姑娘們一臉肅穆,認真地聽著沈則敬的講解。聽著那些對於她們來說一時半會還領會不了的內容。


    這些內容,要等到她們成親管家之後。要等到她們接觸交際之後,才會真正有所體會,也才會真正有所運用。


    下課之後,幾個小姑娘相約著去了沈寧的青竹居,說說笑笑的,使得青竹居熱鬧許多。


    自從鑒華堂設課以來。這些小姑娘們接觸的時間多了,對彼此的為人和性格多有了解,下課之後時常相約著喝茶、繡花、討論課程什麽的,感情就日益深厚了。


    “伯父今天講解的內容很難啊,背家譜都已經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現在還要加上家譜背後的姻親故舊關係,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背完啊。”沈瑤一坐下,就開始說道,她遺傳了沈胡氏的快人快語。


    “是啊,還不能讓姨娘和丫鬟們知道,這可真是辛苦死了。”年紀不大的沈宛也附和道,還咕噥了幾句別的,不外是說難啊辛苦啊的。


    沈寧聽著這些妹妹的討論,也不在意,笑著吩咐春詩為大家斟茶,才說道:“家譜重要啊,父親都說了,我們要認真才是呢。”


    沈寧知道,沈則敬教授的這些內容,也都早就教過沈家的子弟了,而且教授得更加深入更加複雜,是拿了每一個朝官的家譜來一一細解的,身後的姻親,背地的關係,目的就是為了沈家的年輕一輩更加了解到目前家族麵臨的壓力和局勢,才會更加長進。


    現在沈則敬也將這些內容教授給姑娘們,雖然淺顯了許多,但也說明了這些內容有多麽的重要。隻有家族和男丁和嫁出去的女兒認同的方向和信念一致,才會使得家族和姻族更進一步。


    對這一點,沈寧早就有所體會,這是雙贏的事情,當然也希望這些妹妹也有認識和重視。


    沈宓和沈梅等人也紛紛讚同,這一年上課以來,她們都知道沈家教授的內容有多麽重要,所以就算是目前不能領會的內容,也都死死地記在腦子裏,留待日後再用。


    聽著妹妹們的支支喳喳的說話,和她們臉上或堅定或有思的表情,沈寧笑了開來。


    這些表情,在這一年間,沈寧也見過許多次了,每次這些表情出現的時候,這些妹妹的心性必定也更加穩重厚實,或許,從沈家出去的姑娘,將來也會像外祖父家出來的姑娘一樣,說起來的時候,都會點頭稱讚呢。


    想到這裏,沈寧不禁再一次佩服祖父的眼光和胸襟,設立鑒華堂,這是一個多麽英明和長遠的決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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