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永立國二百一十多年,考課工作最先是太祖上官伏提出來的,經過幾代皇帝的完善和更新,已經形成了考課和監察相互相成的製度。除了禦史監察之外,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互申”製度了。


    所謂互申,就是官員之間互相監督,大永規定,要是官員發現別的官員有枉法的事情,可以密信告訴監察禦史,禦史台在各道各州各縣都設置了保密信使和保密信箱,用以傳遞官員的互申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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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本來是個極好的製度,但是,二百一十多年來,“互申”製度已經從開始的卓有成效變成了如今的形同虛設,官官互相監督已經變成了官官相衛官官包庇,禦史台設置的密使和密箱根本就已經沒有了任何用處,甚至有不少偏遠的縣,連密箱都撤掉了。


    因此,考功司對京外官員的考察監管很艱難,也很容易出現漏洞,隻能根據考功令史搬回來的施政記錄和大體訪察的民情來進行定等,顧梓程的問題就是出現在這裏。


    前世時,在考功司的定等考第當中,顧梓程把西寧道桂州屬下的賀縣縣令鄒經亙評為上中,考評語也是根據鄒經亙的施政記錄來寫的,有不少肯定和讚美之詞,禦史台也沒有發現什麽問題,就將卷宗報送門下省。結果到了年底,有賀縣百姓千裏迢迢來到京兆,趁年底長泰帝例行參拜護國寺之際,冒死禦前告狀,狀告那鄒經亙謀官害命,魚肉百姓,狀告那桂州刺史張凱如包庇瀆職,官官相衛。


    賀縣百姓將冤情具體稟告長泰帝,原來那鄒經亙是罪大惡極之徒,他買凶殺死了前任賀縣縣令李瑾瑜一家,又將與他競爭縣令的賀縣前任長史傅浩一家殺了,不僅如此,還憑借縣令的權力,在賀縣大肆搜略民脂民膏,鄒家族眾橫行霸道,與當地盜匪勾結,百姓稍敢反抗,便是入屋肆虐,擄人放火,已經是賀縣最大的禍害,百姓日日心驚膽戰苦不堪言,十月的時候,鄒經亙下令全縣百姓都要上繳過年稅,這下日子實在無法再過下去了,無奈之下,才冒死上京兆告禦狀。


    長泰帝震驚且震怒,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火速派了金吾衛士兵和禦史台官員前去西寧道調查,結果百姓狀告屬實,再一審查考功司的定等,竟然還將鄒經亙定為上中,這不是明擺著考課舞弊嗎?


    鄒經亙的事情一出,長泰帝的處理旨意很快就下達了:西寧道觀察使何可道失察調離,西桂刺史張凱如包庇罷職下獄,鄒經亙罷職處死、家產充公,鄒家族眾一一下獄問罪,顧梓程瀆職下獄,沈則敬失察罰俸,並且下令:考課重定。


    事情至此,還沒有完,考課重訂之時,結果還是查出了關內道河南、湖北也出現了類似鄒經亙的事情。由吏部尚書徐友元、禦史大夫龔如熙住持的考課竟然出了這麽多這麽大的問題,長泰帝震怒不已,追究考功司的責任。


    考功司郎中沈則敬連降三等,貶職為南嶺縣令,考功司主事淩雲高、秦澈、唐穀南等也都被貶或下職,吏部尚書徐友元、禦史大夫龔如熙任職失察罰三年俸祿,還牽扯到吏部和禦史台的不少官員,其中吏部郎中岑笑白、沈靜華都是三年不得升等,禦史中丞楊簡銳等人也是同樣的處罰;同時也追究河內道相關官員的責任,河內道觀察使衛良查調離,河南刺史、湖北刺史下獄,此事還牽涉到不少地方的縣令、長史等,自上而下,諸多官員被問責被處罰,影響極大。


    這就是後來史稱的“經亙之案”,發生在長泰三十六年,發生在沈則敬任執行考課期間。


    前世考課重訂之後,沈則敬就被貶職南嶺,直到長泰三十八年沈則敬以七品縣令之身立下平韶之亂的奇功,才官複原職,沈家才又重新返回京兆官場,然後是沈寧和五皇子上官長治定親,沈華善獻《承平八策》,最後是沈氏滅門。


    這就是沈寧所記得的考課之危,前因後果之所以都能想起來,是因為這件事情對沈家來說影響巨大,就連沈寧在閨閣之中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過,這一世,“經亙之案”不會發生了,沈寧心想,微微一笑。自從去年沈則敬任考功司郎中以來,沈寧就在思考化解這事的辦法,直到今年年初,才想出了一個辦法。


    事情倒回到今年年初,在開春吏事討論之前,沈寧就給秋梧和蚍蜉下達了一個命令,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令監察禦史去賀縣一趟,這一個事情,要他無論如何都要做到。


    “這個事情,你現在就可以開始著手做了。非常緊急,也非常重要。你可以從監察禦史身上下手,具體怎麽做,還是你想辦法吧。”沈寧想了想,回憶起前世的事情,關於監察禦史,她似乎隱約聽人說起過汪直這個監察禦史,但是具體是什麽,他這個人是怎麽樣,她還真的一無所知。隻能提供這樣一個線索,讓秋梧自己去想辦法。


    秋梧聽了沈寧的話,已經很習以為常了。這個小主子就是這樣,總是會時不時下一些奇怪的命令,在剛開始的時候,秋梧想不明白這些因由,卻也盡力去做了,最後才發覺,這個小主子種種奇怪的命令,都是有因由的。而這些因由,都被事實證明了很正確的。


    秋梧是順從地接下了這個命令的,甚至還是極其樂意的。但是,當他拿過輿圖一看,頓時滿頭黑線了,覺得是壓力山大。


    賀縣,是西寧道西桂州屬下的一個縣,人情風物是怎樣就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地處偏遠,離京兆那算十萬八千裏也不誇張啊,監察禦史沒事怎麽可能會去那裏呢?去那裏做什麽?還有監察禦史汪直,汪直是誰,怎樣從他身上下手啊?秋梧苦逼了,偏偏那小主子又說此事關係極大,要他一定要想辦法了。


    “辦法,什麽辦法呢?汪直,汪直是誰啊?”秋梧皺著眉頭,這樣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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