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製香之後,又輪到大夏出題,這一回,主


    辦方給出的比試主題是"撫琴"。


    "……"


    從看清試題的那刻開始,江湖人就一直保持著可貴的沉默。


    其實從題幹上分析,這道題與維摩城弟子具有極高的相性度,奈何溫飛瓊正在頓悟,目前還保持著入定狀態,難以履行選手的職責。


    至於都婆國那邊的心情,則與大夏完全不同。


    因著溫飛瓊的緣故,他們其實一開始就死了在該環節上拿分的心,隻所以挑了個水平還不錯的琴師帶上,麵上能湊合過去就罷了,卻沒料到對方居然會在自己還沒出手暗算的情況下,就暫時失去了演奏的能力。


    大夏這邊有意等上一等,但都婆國那邊卻不同意,雙方僵持了一會,一直含笑旁觀的寒山掌門終於開口:"溫公子應當不會入定太久,等上一刻,也不耽誤太多功夫。"


    對麵的人道:"孟掌門為了幫無情劍保住參加資格,當真煞費苦心。"


    孟瑾棠同情地看了對方一眼,搖頭:"在下自然是是為了大夏與都婆國的睦鄰友好。"


    以維摩城的風氣,若是在撫琴上被都婆國拿了勝利分,那絕對是能震動整個門派的大事。


    為了不讓武林中再起風波,孟瑾棠願意好言相勸一下敵方陣營的選手。


    都婆國代表故意擠兌:"難道說,泱泱大夏,除了溫公子之外,便無第二個擅長樂理之人麽?"


    孟瑾棠:"有自然是有的。"


    都婆國代表:"那麽……"


    孟瑾棠笑:"但他們大多不喜摻和此類雜事,唯有溫公子,性子稍微活潑一些。"


    稍微了解點大夏情況的人,都知道孟瑾棠並未說謊——對維摩城弟子而言,音樂絕對算是必修課。


    都婆國代表還是不肯放棄,又糾纏了一會,看江湖人這邊不好打交道,就轉道去糾纏朝廷官吏,最後稍稍退讓了一下,說是考慮到溫公子還在入定,大夏那邊的參與人選也因此有些不足,那麽參加過撫琴這一場比試的人選,還可以繼續參加後續的環節,才勉強讓寒山掌門鬆了口。


    看見那位青衣少女施施然站起身,旁人先是驚訝,後來又有些意料之中的了然——對方武功高明,醫術不凡,又精通丹青之道,顯然十分多才多藝,莫說彈琴,就算再會點下棋書法星象占卜機關陣法什麽的,也十分正常。


    微風拂動孟瑾棠青色的衣袖,她整個人就像是被輕輕吹上了比試場地一般——如果說阿卓躍上台子的姿勢像是飄零的落花,那麽孟瑾棠就是山岫間遊動的流雲,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說不出的飄渺輕盈之意。


    都婆國的代表也同時掠至青衣少女對麵,雙方互相客氣地拱了拱手,然後一齊落座,伸手按向麵前的琴弦。


    其實孟瑾棠彈琴的本事來源於大學社團——她沒參加古琴社,但古琴社就在她們社團的隔壁,蹭著學了點入門知識。


    作為江湖高手,孟瑾棠已經能將自己彈琴的手勢控製得與印象裏的古琴社社長分毫不差。


    這一環節,兩人需要同時彈琴,看最後是東風壓倒了西風,還是西風壓倒了東風。


    都婆國代表打算凝氣於指,在撥弦之時,接著琴音將指上真氣打出,借此攻擊對手。


    第160章


    都婆國選手打定主意,準備在孟瑾棠手指按上琴弦的瞬間,就發動攻勢。


    "哢——"


    某種微小的碎裂聲清晰傳來。


    都婆國選手的琴身上,出現了一條正在不斷裂開而且目測絕對會影響彈奏的縫隙。


    他一時間有些茫然,自己眼力很好,所以看得非常仔細,確定在古琴出事時,對麵那青衣少女的手指根本沒有按上琴弦。


    都婆國選手還在困惑不解時,看台下,很多人已經反應了過來。


    武林各門各派的武功路數不同,有些人需要通過撥動琴弦的方式來發動攻擊,也有人隻需要伸指點一點就行。


    ——《穿雲指》,寒山派的招牌功夫,掖州王跟那位刀客秋露白,都曾借此闖下過偌大的名頭。


    都婆國選手的比賽道具在瞬息之間,便被一指點碎,而且尤其難得的是,這道指力發動時悄無聲息,顯然是用上了《拂露手》中的運勁法門。


    "……"


    都婆國選手不知道世界上存在係統紅名這種判定標準,隻當對方看破了自己攻擊的打算,他到底是被選出的代表,不肯認栽,咬咬牙,決定冒著走調的風險強行開始彈奏——


    "砰。"


    這次斷裂的是被他按住的那根琴弦。


    "砰,砰,砰,砰,砰,砰!"


    或許是擔心都婆國選手有獨弦演奏的本事,孟瑾棠指風連續發出,另外六根弦也跟著從中斷開,整具琴在演奏功能上喪失得格外徹底。


    青衣少女低眉斂目,表情寧定得仿佛方才的意外跟自己毫無關係,在對手無法彈琴的情況下,淡定自若地開始了自己的演奏,她控製著自己的手指,一毫不錯地撥動起了琴弦。


    "fa,fa,fa,do……"的旋律聲輕快地響起,一首現代人耳熟能詳的曲子從琴弦上流瀉而出。


    清風拂動少女的廣袖,陽光照在她鴉羽般的睫毛上。


    盡量忽略掉當前的旋律的話,還是一副相當具有古典美感的畫麵。


    作為一個古琴水平連入門都夠不上的新手,孟瑾棠先繳了競爭對手的械,然後才毫無負擔地開始彈自己的曲子,而且考慮到《新年好》的長度不夠,她一直彈了兩遍才停手。


    "……"


    看台下一時間鴉雀無聲。


    他們中很多人其實已經猜到,出身隱世門派的掖州王,有極大概率會演奏一首誰也不曾聽過的曲子,但萬萬不曾料到,對方所彈琴曲的風格會如此別具一格。


    主辦方代表開始點評:"這首曲子……"頓了頓,腦海中轉過各種風格偏高雅的讚美琴曲的詞語,最後艱難道,"似乎充滿了喜悅之情。"


    孟瑾棠微微一笑:"閣下說得不錯。"


    雖然正常來說,《水調歌頭》才是穿越人士展示曲目的no.1,奈何她琴曲儲備量實在不足,除了《新年好》之外,就隻能給大家展示一下《兩隻老虎》跟《一閃一閃亮晶晶》。


    單從內容看,比起兩國交流大會,更像是某幼兒園的才藝表演。


    扶琅璟翎看著台上的少女,神色難辨喜怒:"沒想到孟掌門居然會彈琴。"


    而且彈琴水平如此樸素。


    他雖未明說,但言外之意人人都聽得明白,就在都婆國之人想要幫著說些什麽時,原本處於入定狀態的溫飛瓊,終於睜開了眼睛。


    溫飛瓊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靜靜盯著台子看了一會,自袖中滑出一管玉笛。


    都婆國代表縱是異國來客,也曉得無情劍此人的武器素來藏於玉笛之中,看他有動手之意,忍不住露出了一些喜色。


    ——就算沒能贏下這一場,若能讓維摩城與寒山派之間生出嫌隙,當場內訌,豈不比贏上一分更有價值得多?


    大夏江湖人則麵露焦急之色:"溫公子,事有輕重緩急,還請從長再議……"


    對麵的都婆國人士露出了隔岸觀火的笑意,不甚走心地勸道:"溫公子切莫動氣,到底是盛會之上,還請手下留情……"


    溫飛瓊並不答言,身形如輕煙般飄出,隻一瞬便停在那位都婆國琴師的身前,手中的玉笛向前虛虛一點,隻聽一聲筋骨斷裂的輕響,對方的右腕突然翻折了近乎三百六十度,顯出一種極為怪異的姿態。


    兩邊的勸告之語還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他們盯著做小女孩打扮的溫飛瓊,心中充滿了不敢置信的情緒,懷疑要麽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要麽是溫飛瓊的腦子出了問題。


    ——方才的曲子明明是孟瑾棠彈的,溫飛瓊揍都婆國的琴師做什麽?


    溫飛瓊:"一個護不好自己琴的琴師,與一個護不住自己劍的劍客有何區別?"


    左陵秋本不想插話,此時卻忍不住道:"無論什麽樣的劍,都隻是外物而已,應當是劍護人,而非人護劍。"


    這算是七星觀跟維摩城在武學認知上的一點差別。


    溫飛瓊聞言,居然沒有翻臉,而是笑笑道:"左道兄說的有理,劍確實沒那般重要。"


    其他人:"……"


    無情劍此人在言行上,的確極有維摩城風格。


    溫飛瓊又道:"但是琴很重要。"看了都婆國之人一眼,微笑,"方才有人請在下手下留情,諸位遠道而來,若是不允,未免有違待客之道,現下便留他一隻右手。"


    所以那位琴師雖然骨折得厲害,但養上一段時日,終究能夠痊愈。


    都婆國來使中,有人不忿道:"難道溫公子覺得方才孟掌門彈得曲子十分高明?"


    溫飛瓊本待下台,聞言頓了頓,再度轉過身來,麵上難得露出點複雜的神情,歎道:"那樣你們都讓她贏了。"


    他雖然沒聽過《新年好》,但能聽出這首曲子的難度以及孟瑾棠的演奏水平。


    ——別說大夏,都婆國也算是傳承悠久的國家,兩國的交流大會中,居然讓這樣的曲子在"撫琴"為主題的比試中奪了魁,溫飛瓊的心情簡直難以言喻,硬是直接從入定中清醒了過來。


    都婆國之人:"……"


    他們又不是輸在了演奏水平上!


    裁決者那邊,有人低聲道:"難怪孟掌門如此淡定,原來是曉得溫公子的性情。"


    孟瑾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其實別人或許還會擔心自己彈奏水平不夠惹怒溫飛瓊,並因此遭到對方的追殺,但作為一個早與無情劍定下生死不論的戰約的人,她完全不擔心事後繼續被找茬。


    在主辦方宣布大夏這邊再次獲得一分後,孟瑾棠飄身下台,回歸坐席之間,等著都婆國那邊宣布下一場的試題。


    都婆國代表沒急著公布試


    題,而是特地閑聊了一會,直到裴向舟也從入定中清醒,這才站上台來,向著兩邊人道:"這一回的題目是‘不殺生’。"


    聽上去,頗像是為佛門弟子準備的試題。


    都婆國那邊本來想趁著裴向舟暫時不能出場,先派人出場撈一個勝利分回來,但上一場比試血淋淋的後果告訴了他們一個寶貴的道理——排除一個對方團隊中專業水平最高的選項後,那些奇怪的大夏人不知會派什麽樣的人才出場,比起分數,還是安全更加重要一些。


    裴向舟是淨華寺這一代中的傑出弟子,對佛門典籍的頗有研究,目前一隻腳已經踩在了人工禿頭的邊緣上,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徹底遁入空門。


    為了保險起見,裴向舟在上台之前,還特地跟同伴們交流了一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裴向舟:"在下記得,孟掌門頗擅辯論。"


    孟瑾棠:"裴公子謬讚。"


    她隻是上網衝浪的經驗比較豐富而已。


    裴向舟低聲:"那若是對方問掌門為何殺生的話……"


    孟瑾棠想了想,勉強辯解了幾句:"在自己生命跟對方生命隻能二選一的情況下,可以優先自己?或者說因為在動手時,已經不將對方當做生靈?"


    她戰鬥的時候,肯定優先自保,做飯的時候,也隻是拿小動物們當做食材而已。


    作為一個剛穿越過來就開始打怪捕獵的玩家,孟瑾棠對這個辯題實在是沒半點帶入感,非要上台的話,大約隻能找機會點對方啞穴。


    裴向舟默然片刻,鄭重道:"孟掌門已經辛苦了許久,這一場還是由在下出席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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