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默。“……哎呀,看來是沒有了。”諸伏景光對此結果略顯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從妄圖用殺人的方法解決所有事情、並為此付諸行動,甚至在事後對此表現得毫無悔過之意的那一刻起,人就已經不配稱之為人了。”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在場所有腦內下意識聯係了上文的人,都下意識看向了池澤惠美。池澤惠美抬手揉了揉額角,表情看起來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帶著些許掩飾得不算太好的不耐煩:“所以說,真的不是我,你們全都是笨蛋嗎?”“我說姓綠川的家夥,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讓我來說,我可不想事情發展到最後還要給麻煩的蠢貨背鍋。”池澤惠美說著將矛頭轉向了諸伏景光,眼含嫌棄。諸伏景光:“……”諸伏景光輕咳一聲,轉向目暮十三道:“事實上,在來這裏之前,我曾無意中從某兩位路過的鑒識課警官的對話中得知,死者的死因為頭部擊打傷,並且從位置及其淤血情況判斷,可能在短時間內受到過二次傷害,是這樣沒錯吧?”“……是。”目暮十三回答之後,忍不住上前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我說綠川老弟啊,你不要擅自泄露我們警方手上掌握的證據啊,萬一推理……咳咳,我的意思是,這樣有點不太好。”“很抱歉,但這一點確實很關鍵。”諸伏景光同樣壓低聲音回應了一句,這才繼續之前的推理:“池澤小姐作為最後一位進入到案發現場的嫌疑人,也確實在和死者起衝突之後,在衝動之下使用展示櫃上的花瓶攻擊了死者的後腦部位。”他說到這裏看向風見裕也:“可以麻煩這位警官將死者頭部致死傷的照片借給我一下嗎?”“可以是可以啦……”目暮十三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風見裕也,在接收到對方代表許可的眼神之後,從佐藤美和子那裏接過物證袋,從中找出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但是那時候,死者其實並沒有死,隻是陷入了昏迷。”諸伏景光用手指點了點桌上的照片,皺眉道,“果然,僅僅從照片上很難看出來什麽,但隻要進行一個簡單的屍檢應該就可以很快得出差不多的結論,隻不過……”隻不過在日本,非自然死亡的刑事案件的屍檢率極低,八成以上的事件都是在未經過屍檢的情況下,給死者隨意冠以某個死因就直接送去火化,這讓很多凶手輕易就能夠逃脫刑事製裁,平白製造出了很多冤假錯案,同時也使得偵探這一職業在這個國家範圍內變得頗為重要且常見。“而真正的凶手正是基於這一點,想要將殺人的罪責嫁禍給池澤小姐。”諸伏景光說到這裏,露出一個略顯苦惱的表情,“看似破綻百出的小手段,但成功的幾率其實非常高,這應該也是池澤小姐雖然反複強調自己不是凶手,但一直都不願意更進一步說明的原因之一吧?”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搞得有些懵住的眾人下意識再次齊齊看向池澤惠美。“是啊,說出來的話,豈不是很可能會被某些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家夥為圖方便直接認定為殺人犯。”池澤惠美的表情看起來依舊不怎麽樣,“我暫且對你們警察本身的辦案能力不予置評,但這種慣常粉飾太平的行為模式,在這個國家各個社會階層中都是絕對的常態,我沒有任何理由拿自己的未來跟你們的道德底線做賭注。”“……”目暮十三聞言壓了壓帽簷,歎了口氣,垂眸道,“抱歉。”“……這跟你們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池澤惠美輕嘖一聲,直起身,單手插兜側身麵向另外三個男人的方向,“你知道嗎?在真正走進這間房間之前,她都一直以為自己就是那個貨真價實的殺人犯……”“將自己的罪孽推卸給別人的滋味是不是很好?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能幹?你以為自己是誰,你有什麽資格妄圖讓別人替你背負生死?你把人命當成什麽了?”她每說一個問題就往前踏一步,直至站定在距離其中某個人不到一米的地方,唇角的笑意裏滿是厭惡和譏諷,“幕後籌謀,誘導殺人,栽贓嫁禍……我看你玩得好像很開心嘛?”“近藤青城。”“……池澤,你在說什麽啊?我聽不太懂。”近藤的表情十分鎮定,他看著麵前的女人,眼裏滿是困惑。佐藤美和子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謹慎地上前兩步防止隨時可能發生的意外:“可以詳細說明一下理由嗎?”“……我當時在離開這間房間的時候,還去了一趟衛生間。”緊緊盯著近藤青城的池澤惠美,幾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眼睛裏一閃而過的錯愕,“當時,你可並沒有如你所言那樣,站在門口老老實實等著你家的大少爺,所以呢,那時候你人去哪了?”“原來如此,當時他為了避開和池澤小姐你碰麵,進而引起你的警覺,所以刻意提前守在附近,在確定你離開之後就返回現場查看……”諸伏景光麵露恍然,“但看樣子適得其反了。”“然後發現死者隻是陷入昏迷的他,當即拿起另一個一模一樣的花瓶二次擊打了死者頭部受傷的部位,真正導致了對方的死亡,但清理現場痕跡的時間已經不夠了,在衛生間內的石垣正人先生隨時都可能出來,所以隻能暫且留下現場的一片狼藉迅速離開。”諸伏景光蹲下身仔細看著地麵上碎瓷片的分布情況,“這也是他事後不得不冒著嫌疑加重的風險,借提醒死者時間的名義再一次返回這裏的原因他必須得回來清理現場。”“……”近藤青城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麵色平靜地反駁道,“這都隻是你們兩個憑空的揣測而已……”“不是揣測。”池澤惠美打斷了他,同時稍微退後了兩步,“我說,你的右手受傷了吧?所以從進來開始就一直把手放在衣兜裏。”近藤青城的瞳孔微不可查的一縮,他緩緩把手從口袋裏抽出來,麵上強笑道:“就算如此,那又說明了什麽?”“是在清理花瓶碎片時留下的吧?”諸伏景光接過話,“不要掩飾了,隻要找到那片被你藏起來的、劃傷了你的右手的、成功留下來了你dna的關鍵性碎瓷片,一切就水落石出了。”“……這還真是百密一疏啊。”近藤青城手指反複蜷曲幾次,最終還是無奈地垮下了肩膀,看著攤開在眼前的右手食指上、那一道已經止住流血的傷口,抿唇道:“其實大概不用那麽麻煩,畢竟為了趕時間,我完全來不及去清洗傷口,隻要找人來隨便檢查一下,應該就能立刻發現什麽了吧?”“所以說這一切都要怪你,既然都已經下手了,為什麽不幹脆更加用力一點!!”他說完扭過頭,恨恨地盯著池澤惠美,滿臉的陰狠,“連殺個人都做不好,結果事後反倒理直氣壯地反過來對付我,你這種女人還真是惡心。”池澤惠美卻完全沒有理會他的叫囂,雙手環胸,嘲諷道:“你還真是不知悔改,果然就跟這位綠川大偵探說的一樣,完全不配做人。”諸伏景光:“……那個,我之前那句話並不是這個意思……”池澤惠美沒有理會他弱弱的反駁,麵無表情地道:“誘導一個已經幾乎生活在絕境中的女人替你犯罪,不得不說,你還真是個人渣。”諸伏景光聞言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嗬,少在那裏裝樣子了,說到底,還不是你自己願意的,能怪誰?”近藤青城任由一言不發的佐藤美和子給自己拷上手銬,不屑道,“從頭到腳長滿膿瘡的爛人就應該被從這個世界上切除掉,而你也不過是連把刀都當不好的廢物罷了。”“……”池澤惠美隻是平靜地看著他被警察強行帶走的背影,沒有說話。“池澤小姐,請不要把那種糟糕家夥所吐露出來的話語當成是負擔。”諸伏景光在臨走前突然回身朝她點了點頭,唇邊勾起一抹溫和的微笑,“生命從來都不是能夠被任何人以如此輕易的姿態去定義的存在,無論是對於他,還是對於你。”“……呐,綠川偵探。”池澤惠美將視線收回,短暫對上這人關切的眼神又迅速移開,曲起指節揉了揉太陽穴,意味不明地歎息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什麽?”諸伏景光疑惑歪頭。“……算了。”咽回了到嘴邊的話,池澤惠美最終也隻是搖了搖頭,“總之不管怎麽樣,今天還是謝謝你了。”“沒有的事。”諸伏景光卻像是隱約察覺到了她想要說什麽一般,點了點頭,無奈笑道,“要真說起來的話,大概是因為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所以剛剛就不自覺表現得有些逾越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池澤惠美聞言稍微愣了一下,隨即回給他一個略顯疏離的笑:“好說。”第82章 結束看著最後一個人從自己身邊走過, 池澤惠美站在走廊的過道裏片刻,徑直抬步走過電梯,來到了位於盡頭拐角處的衛生間。黑發的女性不緊不慢地清洗了一遍自己的手, 這才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隻手機,將上麵顯示“正在通話中”的界麵掛斷, 隨即轉身來到位於最裏麵的隔間門前, 屈指輕輕敲了敲, 完全不同於“池澤惠美”聲線的沙啞女聲在這個空間裏響起。“是我。”安靜片刻, 她麵前的門就哢嚓一聲,被人從裏麵打開了,一張明麗秀氣、和門外之人長得一模一樣的臉逐漸從黑暗裏顯現。真正的池澤惠美看見站在門外的人, 手裏還緊握著一隻尚未息屏的手機,她先是稍稍瞪大了眼睛, 隨即抿起唇, 突然深深朝著眼前這個長相與她如出一轍的人鞠了一個躬。“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謝您的幫助!”“不用這麽客氣,各取所需而已。”門外的“池澤惠美”早有預料般半側身避開她的感謝, “話說剛才的那些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是、是的,我為自己先前卑劣的思想和作為深感愧疚。”池澤惠美擦了擦自己眼角溢出的淚水,哽咽道, “還讓筱宮小姐你替我費心、甚至被警方懷疑,真的很抱歉。”“……沒關係, 畢竟我有個還算能幹的助手嘛。”假池澤惠美、或者說還套了個筱宮希遙馬甲的鬆田陣平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如果實在要感謝的話,把你這張臉再借我十分鍾左右就可以了。”畢竟重新易容對他來說實在是很麻煩且花時間的一件事。池澤惠美點了點頭:“好、好的。”“還有, 不要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對包括我那位助理在內的任何人, 不然我會很困擾的。”鬆田陣平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把今天的事當成是一場荒誕的夢,剛好那家夥也已經死了,那就不要再把自己困於當下,就像綠川說的,生命從來無法被輕易定義,而你的人生還有很長。”池澤惠美聞言稍微有些怔愣,隨即緩緩彎起了眼睛,認真道:“我記住了,會努力去做到的!”“嗯。”鬆田陣平隨意地點了點頭,側身讓開足以讓一個人通過的道路,“如果沒別的事,把衣服換回來後,你就可以走了。”“哎?”池澤惠美聞言有些呆愣。“怎麽,還有問題?”鬆田陣平不解地挑眉問道。“呃,不不不是。”池澤惠美說著略顯慌亂地退回隔間鎖上門,迅速將身上屬於“筱宮希遙”的禮服換下,從門上方遞給已經走到隔壁隔間的鬆田陣平。等兩人將衣服調換完畢後,池澤惠美再次對著鬆田陣平鄭重鞠了一個躬,沒等他說什麽就要轉身離開,卻又在邁出一步後有些猶豫地停住腳步。“那個……”她深吸一口氣,猛的回身看向對麵那個有著跟她截然不同氣質的“自己”,倏地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筱宮偵探剛才的樣子,真的超級帥氣哦!”以及,謝謝你看到、並救贖了這樣被世界鞭打得殘破不堪的我,哪怕這一切對於你來說可能根本不值一提。“啊?”鬆田陣平眨了眨眼,不明所以道,“隻要想的話,你也可以吧。”池澤惠美緊了緊衣袖裏的拳頭,重重地點了點頭:“……是啊,我也可以的。”說完,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朝著鬆田陣平揮了揮手,隨即努力挺直脊背,抬步離開了。鬆田陣平將目光從完全消失在轉角的人影身上收回,抱臂靠在身後的牆上,抬手輕敲了耳麥兩下,待裏麵傳出電流聲後,開口道:“怎麽樣,石垣死了,案件也已經解決了,你試探出什麽來了嗎?”“……芬蘭迪亞確認背叛,疑似為混進組織裏來的老鼠,現在下落不明。”琴酒分不清具體情緒的喑啞聲音從對麵傳來。“哈?”饒是鬆田陣平,也猝不及防被這一出乎意料的發展短暫震住了片刻,下意識質疑道,“那個神經病是臥底,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那個先不提,你事先應該有在這棟酒店裏安裝炸彈吧?”琴酒卻是答非所問。鬆田陣平皺眉道:“有,但不多,畢竟那東西不太好回收。”“那就在你脫身之後,把那個唯一通向生路的電梯炸掉吧。”琴酒在電話對麵冷冷道,“如果這樣都沒辦法把他炸出來……”如果這樣都不出現,隻能證明人早就已經跑了。“我賭他不會對此做出任何反應。”鬆田陣平涼涼道,“畢竟是那個芬蘭迪亞,他本身居然是隻老鼠這件事就已經很離譜了,要是他之前表現出來的那些姿態完全是在偽裝,那我們這些人還是全部都盡早切腹自盡算了。”琴酒嘖了一聲,陰狠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還是做好隨時從警視廳脫身的準備吧。”“……關於這個,倒是不用著急。”鬆田陣平愣了愣,隨即不甚在意道,“與其斷尾求生,不如引蛇出洞,況且在某些事沒完全搞定之前,我暫時不打算舍棄掉現在這個身份。”“嗬,隨你好了。”琴酒像是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並且表現得相當無所謂,“但可不要玩脫了,到時候還要麻煩我給你收屍。”“喂,組織的top killer先生,你覺得,‘他’折返回來找上我的幾率有多大?”鬆田陣平突然問道。“不足百分之一。”琴酒瞬間理解了他的意思,然後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這種莫名其妙的行為對他完全沒有任何好處。”“還有,”銀發殺手滿臉不爽,“不要用這種亂七八糟的稱呼喊我。”“是嘛……”鬆田陣平很熟練地無視了他的不滿,若有所思道,“那就先這樣吧。”話音未落,就直接單方麵掐斷了通話。琴酒:“……”他在電話另一頭徹底冷下了臉色,讓正好拉開後座車門進入到車內的人頗感興趣地瞥了他一眼。“怎麽,‘陣’又招惹你了?”剔透的琥珀色眼瞳在一片黑暗裏反射出清冷的色澤。琴酒聞言臉色更黑了,他慘綠色的眼眸微眯,通過後視鏡與後座之人看過來的目光對上一瞬,又冷笑著移開:“無聊。”“其實可以理解,”他聲線一派清冷正經,不像是在故意調侃,反而給人一種正在陳述事實的感覺,“畢竟gin和陣太像了,他稱呼你的時候,也許會產生一種正在自說自話的錯覺。”琴酒:“……卡慕,不要學那個女人討人厭的說話腔調,不然我會忍不住想宰了你。”“這樣,你們兩個關係還是這麽好啊。”卡慕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在前麵銀發殺手反應過來並發火之前就率先轉移了話題,“伏特加先生呢?”“被我支出去買煙了。”琴酒不爽地嘖了一聲,還是勉強壓下了想要掏槍的衝動,回答道,“那家夥雖然還算好用,但從某方麵來說實在有些廢物,要是得知你的存在,可不是什麽好事。”卡慕聞言慢吞吞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道:“我倒是無所謂,頂多不過一顆子彈就能解決的事,隻要你不介意就好。”“……我當然介意,他可是我現在的手下。”琴酒說著又嘖了一聲,將叼在嘴裏的煙直接用指節掐滅,終於轉過頭滿含探究地看向他,意味不明地問道,“這個先不說,但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麽要故意放走芬蘭迪亞?我可不記得你們在此之前有多少交情。”“唔,那個啊……”卡慕一臉平靜地回答道,“他回答了困擾我的疑問,出於等價交換的原則,我留給他一線生機,很公平不是嗎?”“……你這家夥還是這麽傲慢。”琴酒嗤笑一聲,沒有對此做出任何評價,反而問道,“你覺得那家夥會去找蒙特內羅嗎?”“不知道。”卡慕搖了搖頭,“去不去都無所謂,倒是我之後可能會需要蒙特內羅幫我做一件事。”“什麽?”琴酒皺眉。“我最近剛剛確定了一個情報,琴酒。”卡慕琥珀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暗光,“組織裏混入了日本公安的臥底,不是芬蘭迪亞,他應該與日本這邊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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