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諾:「」她絕望地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逃不脫要跟著他們走天涯的命運了。


    她心中悲憤,扭過頭,直接忽略了雲鳶的招呼。


    雲鳶笑了笑,也不在意。


    正在這時,有人走了過來:「郎君,小娘子,船上已經收拾好了,可以上去了。」又對白雁歸道,「幾位掌櫃聽說您改了主意,願意和他們一道去,都歡喜得很,將最好的一條船讓了出來。」


    田諾循聲看去,吃驚地張大嘴:「桂枝?」


    桂枝含笑向她行禮,叫了聲「小娘子」。她不再是在白家村時黑瘦不起眼的模樣,一身勁裝,眉眼蘊光,英姿颯爽,簡直與從前乖順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腳步輕捷地走到他們麵前,「咦」了一聲道:「這車怎麽歪了?」雙手托住車廂後麵一發力,被雲鳶挪走的車廂就又回到了田諾麵前。


    田諾合上嘴,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隻是想不通,這樣一個人,為什麽會甘心服侍自己,做著丫鬟僕婦的活?


    白雁歸道:「你來得正好,和雲鳶一起,先把行李搬上船吧。」


    雲鳶和桂枝一起應下,先趕著騾車往江邊走,行李都放在車廂下的夾層中。


    白雁歸就要領田諾先去布置好的船艙安置。田諾見撒潑打賴c軟語相求都不見效,索性雙手背在身後,死活不配合:「我們就不能不去嗎?」


    白雁歸頭疼欲裂,又不敢再逼迫她把她惹哭,無奈道:「我給吳郡的幾個大商戶出了幾個主意,賺了些錢。他們約好近日再去衍京一趟走商,希望我也一道去,給他們拿拿主意,本來我已經拒絕了。」


    所以,他為什麽又突然改了主意?


    白雁歸看了她一眼:「諾諾不是抱怨我陪你太少嗎?」


    田諾:「」她不是這個意思好不好!


    白雁歸聲音柔和下來:「三房那些人不懷好意,我又不能時時回村,留你一個人在村中我不放心。我們一路北上,看看風景,四處遊歷,可以去淮揚看花,齊地看泉,蓬萊看海,燕地看山,難道不好嗎?和我們同行的都是吳地有名的大商人,慣是奢侈享受,絕不會叫你受苦。」


    好是好,可「我不要!」


    白雁歸心頭一刺,深吸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問:「為什麽?」


    田諾仰起小臉,認真地問他道:「阿兄,如果是你,想法絲毫不被人尊重,還要被人硬逼著做這個,做那個,你會開心嗎?」


    白雁歸怔住:「我」


    田諾頓了頓,自己回答道:「反正我不會開心,我隻會討厭那個人,他越逼迫我,我就越討厭他。」


    「轟」仿佛有什麽在腦中炸響。他立在原地,臉色煞白,冷汗涔涔:原來,她是這樣想的,他竟又錯了嗎?


    身後有得得的馬蹄聲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帶著驚喜:「田小娘子,不,白小娘子,你怎麽在這裏?」


    田諾眼睛一亮,如遇救星,驀地拔足飛奔而去,大聲叫道:「將軍,救我!」


    ------------


    第33章


    晨風微涼,朝陽初起,遠處江水隆隆,得得馬蹄聲如急雨密擂,越來越近。


    白雁歸霍地回頭,便見少年英武,鮮衣怒馬,疾馳而來。元銳,赫然是元銳!


    他伸手想要抓田諾,可全身發抖,連手也抖得厲害,竟是無法動作。田諾的聲音迴蕩耳邊:「他越逼迫我,我就越討厭他。」他若強行阻止她,她隻會更加厭惡他吧!


    手終無力地垂下,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衝到馬前,看著元銳彎腰將他撈上馬背,看著她笑語盈盈地和元銳說話。


    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白費心機,枉做小人罷了。眼前一陣陣發黑,喉頭仿佛有血腥氣湧上,可腦中她的聲音仿佛越發清晰,「如果是你,想法絲毫不被人尊重,還要被人硬逼著做這個,做那個,你會開心嗎?」


    塵封的記憶中,仿佛有一道清潤優雅的聲音說過同樣的話:「願大人凡事學會尊重二字,妾身感激不盡。」其實,上一世,她早就告訴過他,可那時,兩人的關係已經壞到極點,他被憤怒和瘋狂蒙蔽了理智,竟然忽略得徹底。


    他錯了,錯得一塌胡塗,無以復加。重來一世並沒有讓他學聰明一點,隻是一廂情願地認為,上一世他的失敗不過是因為元銳捷足先登,近水樓台。這一世,他費盡心機,終於趕在她與元銳定親前將她截回,將她留在了他身邊,可結果呢?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問題在哪裏,她要的是什麽。


    尊重!唯獨這個,他一直吝於給她。


    恍惚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叫他絕望的午後。


    京城相府,內院,承蔭堂。


    乍暖還寒時節,春意正盛,庭院森森,牡丹雍容,她嬌顏勝花,身姿楚楚,立於青石鋪就的台階上,一身白衣如雪,神情冷漠。如緞的青絲挽起,僅一根素白玉簪點綴。


    他一步步逼近她,雙目盡赤,怒發如狂:「尊重?我若不尊重你,若不是念在他是為你而死,你對他心中有愧,豈能容你至今猶為他服喪!田氏,你莫忘了,元氏已將你獻於我,你再非元氏婦!」


    她側臉不願看他,語氣譏誚:「如果這麽想能讓大人好受些,大人便這麽認為吧。」


    仿佛最後一根稻草壓下,怒焰焚燒,理智崩裂,他再控製不住自己,伸手發力。「嘶啦」一聲,那件讓他幾欲發狂的雪白衣裳裂為兩半,飄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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