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寶鈔的信用……”


    朱厚熜一想到以後收稅,收上來的是大批大批的寶鈔,心中就有些不痛快。


    相比之下,他還是更喜歡亮閃閃的銀子。


    李青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意外他有如此想法,畢竟,大明皇帝普遍不懂經濟。


    “皇上,你可以把大明寶鈔理解成一道保險!”李青說道,“縱觀曆朝曆代,幾乎全衰落於兼並,誠然,隨著開海通商,數以萬萬計的海量白銀湧入我大明,可隨著時代發展,財富最終會不可遏製的流向少部分群體,這個難以避免,多一種流通的貨幣好處太大了……”


    這番話,李青可謂是苦口婆心,沒有丁點彎彎繞。


    “皇上何不想想,當初英宗、中宗、憲宗皇帝為何會不遺餘力的挽回寶鈔信用?”


    朱厚熜沉吟了下,看向張璁,“張卿,你怎麽看?”


    人家把英宗、中宗、憲宗都搬出來了,我還能咋說?張璁故作考慮一番,頷首道:


    “李百戶這話確有一番道理。”


    朱厚熜暗暗一歎,點頭道:“到時就將這個也加進去吧!”


    “皇上英明!”


    李青、張璁齊齊拱手。


    朱厚熜笑笑道:“張卿你繼續!”


    “是!”張璁拱了拱手,繼續闡述改革重點……


    ……


    足足小半時辰後,張璁才口幹舌燥的停下。


    李青歸納了下,說道:“此次改製革新,可分為三點,一,清丈土地,均衡百姓的賦稅壓力;二,限製稅吏苛擾百姓,使賦稅收取趨於平穩;三,以貨幣代替實物,減少收稅過程損耗;主要就這麽多,對吧?”


    “李百戶言簡意賅,鞭辟入裏。”張璁微笑頷首。


    李青驚奇道:“這些都是你想出來的?”


    “呃……也不全是。”張璁悻悻道,“這其中,多是以桂大學士的主張,本官加以潤色……當然了,這其中也有本官的心血。”


    “這個桂大學士……可是名叫桂萼?”李青問。


    之前大禮重議的時候,李青聽說過這人。


    “是他!”朱厚熜頷首,“桂愛卿也是難得的人才,現在正忙著具體細化。”


    頓了頓,“除了加入大明寶鈔,其他方麵,李卿可還有建議?”


    “挺好的,暫時沒有。”李青微微搖頭,“不過,這項國策推行的難度怕是不小。”


    朱厚熜:“愛卿可願出一把力氣?”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李青微笑道。


    見狀,朱厚熜心下更是滿意,這次李青回來,對他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好似變了一個人。


    隻是他卻忽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李青的態度可不會無緣無故轉變……


    君臣三人又說笑一陣兒,見李青麵露倦意,朱厚熜善解人意道:


    “愛卿一路辛苦,先休息兩日再當值吧。”


    “嗯,多謝皇上體諒。”


    張璁見皇上說了結束語,便也跟著起身,拱手道:“臣告退。”


    朱厚熜微笑頷首:“兩位愛卿慢走。”


    目送兩人走出大殿,朱厚熜心情愉悅地伸了個懶腰,“來人!”


    小黃門上前……


    “喚恭妃來。”


    “是!”


    ……


    走出宮門,李青步子頓了下,問:“張大學士,這項國策以何名字命名?”


    “一條鞭法!”


    李青呆了呆,喃喃說:“這名兒不錯……”


    頓了下,“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嗎?”


    張璁無奈苦笑:“飯要一口一口吃不是?這個能不能順利推行還在兩可之間,貪多嚼不爛啊……”


    “嗯,說的是。”李青也不失望,反而有些開心,這給他的改革提供了空間……


    “告辭!”


    “再會。”張璁拱了拱手,望著李青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怪哉,怪哉……”


    ~


    傍晚時分。


    李青睡飽醒來,又躺了會兒,準備去體驗一下京師的夜生活。


    不料,一開門就看到了張永,正提著食盒等他呢。


    李青怔了怔,道:“進來吧!”


    “哎。”張永點頭哈腰,滿臉堆笑的走進來,順手帶上門……


    來到客堂,分賓主落座。


    張永一邊取出酒菜,一邊說道:“黃錦進步神速,這會兒基本能獨當一麵了呢。”


    “急什麽?”李青沒好氣道,“答應你的事我自會做到,可任何事都有個輕重緩急,今大勢在即,你更不能急著離開……黃錦那家夥蠢笨蠢笨的,哪能這麽快獨當一麵?”


    張永訕訕道:“黃公公也沒那麽笨,皇上又對他放心,咱家真幹不了多久了。”


    李青歎道:“放心,待到你可以離開的時候,我定會讓你如願以償,不過,現在遠不是時候。”


    “問題是皇上對咱家並不信任……”


    李青打斷他,道:“小皇帝不蠢,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換掉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一直辛苦下去。”


    張永難掩失望,卻也怕再討價還價會惹惱了李青,便轉而問起朱厚照現狀……


    對此李青倒沒有任何隱瞞,將知道的都說與了張永,聽得張永笑容滿麵……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夜已深。


    李青問道:“楊一清跟張璁關係如何?”


    “不如何,特別僵,幾乎可以說水火不容!”張永解釋道,“主要是形勢不允許兩人關係融洽,如今楊一清擔任的是楊廷和的角色,是主流官員的代表,當然,這也是皇上樂意見得的,唯有如此,才能平衡朝局……”


    李青思忖片刻,問:“改製革新一事,主流大臣基本也得悉了吧?”


    張永:“是這樣,先生當也知道,廟堂之上沒太多秘密,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燈。”


    “抵抗情緒高嗎?”


    “這個……暫時不明顯。”張永道,“畢竟……還沒擺到台麵上呢。”


    頓了頓,“先生需要咱家做什麽直言便是,隻要咱家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這話他說的真心,無他,都不打算幹了,還有什麽可顧慮的?


    “暗中搜集六部九卿的罪證,最好事無巨細。”李青說道,“此外,對他們的家族也要多加留意……”


    “這樣做……”張永有些遲疑,“怕是會搞出大亂子啊,皇上都不敢做這麽絕。”


    “沒辦法,這樣的國策,不可能心平氣和的推行,”李青輕歎道,“昔年攤丁入畝之所以能推行,除了太宗有鐵血手腕之外,還有海上貿易這個利益點,可現在沒有辦法再讓利了,隻能來硬的!”


    “問題是……好吧,要不要讓皇上知道?”


    “最好不說!”李青說道,“這樣做於他有利,且還給了他事後罷免你的理由,他不會因此遷怒於你,如若遷怒,我幫你說話!”


    張永心中一喜:“也就是說,此次事件之後,咱家就可以離開司禮監了?”


    “嗯。”李青笑笑道,“這下心裏滿意了吧?”


    “呃嗬嗬……滿意滿意。”張永忙不迭點頭,搓著手問:“到時候咱家也來個假死脫身?”


    “先把眼下的事做好才是正經!”李青道,“我言而有信,你也要把事兒辦的漂亮。”


    “好的!”


    ……


    李青沒了再去青樓的心思,在心中衡量起一條鞭法,以及普及教育等事宜……


    這兩件事無論哪個,都無異於在挑逗群臣神經,絕不是個輕鬆活,甚至……還要用特殊手段才行。


    此外,李青還想讓資本掌握一部分權利,以此擴大製造業。


    如今西方市場已經打開,正是積累原始資本的好時候,必須要牢牢抓住這個節點。


    要知道,任何事都有時效性,隨著時間推移,大明的精美商品未必不會被人偷師,這點,從交趾、滿剌加這兩個藩屬國就能看出來……


    待到有朝一日,瓷器、絲綢等商品被人家學了去,再想賺大錢就沒這麽輕鬆了。


    至於資本野蠻生長產生的副作用……


    眼下還不是頭疼的時候!


    就當下而言,收割財富才是最重要的,國力整體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的上升期,可不能因噎廢食……


    “若運作得當,可以利用培養資本這個點,誘使群臣妥協,那一來,倒少了諸多事端,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兩手抓吧。”李青輕笑自語,“敬酒罰酒都備上,如何選擇看他們。”


    “對了,還有小皇帝……”李青語氣幽幽,“唉,嘉靖修仙也該提上日程了。”


    想讓朱厚熜按照自己的意誌行事,必須要讓他得到點什麽,如此才能長久。


    小皇帝對他如此禮遇,為的什麽李青心知肚明,可以吊著,可不能一直吊著,眼下這種時刻,必須要給點‘糖’,如此,才能牽住小東西的心。


    “嗯……,明日去藥鋪逛一逛吧,弄些偽劣天師丹出來,給小皇帝一點震撼……”李青舒展了下四肢,走向廂房……


    ~


    次日,李青睡飽出門,走遍各大藥鋪,瘋狂買買買……


    還額外買了個丹爐。


    回來時,特意在宮門口溜達了一圈兒,故意讓人看到。


    果然,


    上午拋的餌,中午一過,魚兒就上鉤了。


    朱厚熜一聽說此事,就什麽也顧不上了,當即乘上龍輦趕往連家屯兒……


    修仙求長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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