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劉瑾失驚。


    “去吧,朕相信你。”朱厚照說。


    劉瑾還欲再說,張永卻已不耐煩,上前架著劉瑾就往外走……


    “皇上,奴婢真的是忠心耿耿啊,皇上,皇上……”劉瑾的叫嚷聲逐漸遠去。


    朱厚照隻是輕輕一歎,輕聲自語道:


    “你要時刻警醒自己是個奴婢,又怎會走到這一地步,嗯……說到底也是我利用了你,放心吧,我會網開一麵的。”


    他這樣想,


    劉瑾卻不這樣想,


    張永也不這樣想,楊廷和等人更不這樣想。


    …


    李青在京師玩了幾日,也見證了事態發酵,見廠衛都開始嚴查了,便進宮詢問一下進展。


    對劉瑾,他倒沒什麽個人感情,隻是想提醒一下朱厚照‘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太監總歸要用,既然要用,就不能過於嚴厲了。


    不然,後來人可不敢再為你拚命了。


    所幸,朱厚照懂這個道理。


    “放心吧,能不殺就不殺,便是要殺,也不會牽連。”朱厚照說,繼而問,“你呢?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能有什麽打算?”李青輕笑道,“關外一戰,大明再無憂患,今出了這檔子事兒,一下轉移了注意力,處理完劉瑾之後,君臣關係也會有一定程度上的緩和……嗯,我有什麽打算還得看你。”


    “怎麽說?”


    “你若循規蹈矩,沉下心按部就班,我自然輕鬆,如若不然……”李青默然道,“我隻能勉為其難了。”


    朱厚照默了下,說:“不讓你難,朕難就是了。”


    “別這麽悲觀,其實皇帝還是有很多快樂的,比如……女人。”李青輕笑道,“細想想,吃飯,辦公,睡女人,這樣的生活也很滋潤呢。”


    “……”朱厚照黑著臉說:“想早些讓我生兒子,也不用如此粗鄙好吧?”


    “確實得抓緊了。”李青正色道,“過兩年你都而立了,這時候要孩子真不早了,培養要趁早,生兒也要趁早。”


    朱厚照:“別揪著這件事不放了,我既已答應了就斷不會食言……對了,你會在金陵長住對吧?”


    “接下來還要去交趾一趟,之前答應了朱祁錦,我不能失信於人。”李青突然想起之前交代朱厚照的事,問道,“交趾的盈餘糧食一直有在收購吧?”


    “嗯,不過大明不缺糧食,咱們自己的都多。”朱厚照苦笑道,“這多出來的糧食,我都不知該如何安排。”


    李青沉吟道:“盡量保持飽和式的存儲糧食,哪怕賠點錢也不能懈怠。”


    “可糧食存儲是有期限的啊,時間過長的話……會壞掉的。”朱厚照說,“總不能喂馬吧?”


    李青擰了擰眉,道:“日本國現在的國情如何了?”


    “一地雞毛!”朱厚照道,“失去了天皇,室町幕府建立推倒,推倒建立,幾乎一直處於大亂鬥之中,械鬥不斷……”


    說到這,他嘿嘿笑道:“不過挖礦他們倒是挺積極的,一直沒停過。”


    李青緩緩道:“可以適當拿一部分即將壞掉的糧食賣給他們,讓他們安心大亂鬥,不為生產發愁,再有……


    這一戰過後,關外也要亂起來了,短時間再難統一,這個時候正是兼並他們的大好時機,可以拿存儲過久的糧食用以招攬,安置在遼東、河套都行,甚至可以造一支屬於大明的蒙古勇士……”


    “傾銷存儲過久糧食的手段有很多,若利用得當,不僅不會浪費,反而會物超所值。”李青認真道,“廣積糧的策略,必須嚴格貫徹下去。”


    朱厚照道:“天象真的會持續惡劣下去?”


    “不知道,說不好啊。”李青微微搖頭,“防患於未然總歸是好的,大明財政又不緊張,多換些可應急的物資總歸是沒錯的,嗯,棉花也多儲備一些才好。”


    朱厚照緩緩點頭,默默記下。


    “對了,煤炭開采進展如何了?”


    “尚且順利,不過,遠達不到你預想的低成本。”朱厚照道,“想用煤炭做燃料支撐蒸汽機代替人力,現階段過於奢侈,隻怕,未來也不會容易。”


    “事在人為嘛。”李青笑了笑,道:“眼下栽的樹苗,終有一天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嗯…,你啥時候走?”


    “待劉瑾事了吧。”李青道,“等親眼看到朝堂平穩之後我再走。”


    頓了頓,“遇事莫衝動,遇大事更要理性,若棘手可以給我寫信,我不袖手旁觀。”


    李青認真解釋:“我現在無法心無旁騖,不然……我就不走了,真的。”


    “了解,其實我一直挺體諒你的,苛以待人的是你。”朱厚照說道,“你歇息一下無可厚非,完全不用這般。”


    李青突然有些歉然,道:“未來……我會回來幫你。”


    朱厚照點頭。


    “喝點兒?”


    “不了,你剛回來沒幾日,先熟悉一下時下朝政才是。”李青說。


    “好好好!”朱厚照隻覺一番真心喂了狗,抬起胳膊一指外麵,“滾!”


    李青些許愧疚蕩然無存,甚至還想打他,若不是在皇宮,到處都是人,他非得讓朱厚照學一學如何尊老。


    話說,這老朱家的小輩越來越沒禮貌了,一點也不尊重他這個老人家。


    …


    “張永!!”天牢,劉瑾扶著木欄,腦袋都要擠出來了,雙目赤紅的瞪著張永,咬牙切齒道,“你不會以為鬥倒了咱家,那些外臣就會對你另眼相待吧?”


    “咱家沒你那般大的野心,就隻是單純的想坐一坐司禮監一把手的椅子。”張永也不藏著掖著,“實話給你說吧,外臣如何看咱家,爺們還真不在乎 ,不過,能讓你萬劫不複,咱家倒是開心的緊。”


    “你……!”劉瑾怒極,可眼下人為刀俎,他為魚肉,再怒也得忍著,“張公公,咱們才是一夥的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誰他娘跟你同根了?”張永怒叱,“沒文化就別瞎說,這詩是這麽用的嗎?”


    “……開個價吧!”劉瑾道,“咱家絕不還口。”


    “那……五百萬?”張永試探著問。


    “……你咋不去搶?”劉瑾破防。


    張永聳了聳肩,道:“咱家馬上就去。”


    “你……”劉瑾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前提是你能幫咱家度過這次難關。”


    “親娘咧,你這混賬東西真貪了這麽多啊?”張永咋舌。


    他也貪,可莫說五百萬,這麽多年下來,也就貪了數萬兩而已,就這,他都還覺得有些過分了,


    一聽劉瑾真能拿出這麽多,他不禁更加不平衡。


    不過,張永沒劉瑾這麽大的胃口,更沒這麽大的膽子,別說五百萬,五十萬他都不敢想。


    “娘的,你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當得可真不虧!


    數萬人大戰,戰功+撫恤,皇上也才花了五百萬,你他娘不聲不響都貪了這麽多,你可真是那個。”


    劉瑾不辯解,隻是道:“爺們說到做到,度過這次危機,一個子兒不少你的。”


    “說的好,可那麽多錢咱家也花不了啊,還是敬獻給皇上吧。”張永笑眯眯道,“被你這麽一說,咱家都迫不及待的想抄家了呢。”


    “你……你敢?”劉瑾色厲內荏,“禦馬監權柄是不小,不過,司禮監才是真正的二十四衙門之首!”


    “嘖嘖嘖……”張永不屑地咂嘴,誇張道:“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還以為你能重返司禮監吧?”


    劉瑾怒極,卻不敢再放狠話了,祈求道:“老張,咱們都是伺候太子出來的,我之今日,你之明日啊,你我各自掌管禦馬監、司禮監,如若你我聯手,外廷亦不懼。”


    張永嗤笑轉頭,揚聲道:“都聽見了吧?記上!”


    “是,張公公。”遠處傳來回應。


    劉瑾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同時,也知道自己真完了,不由怒從心頭起,大吼道:


    “張永!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張永傲然道:“有大慶法王西天覺道圓明自在大定慧佛賜福,咱家有何懼哉?”


    “這句也記上。”張永說完,不忘囑咐遠處的記錄官。


    “啊呀……!”劉瑾悲憤交加到極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地向後栽倒。


    張永不禁一愣,訥訥道:“不是,你這氣性也太大了吧?”


    …


    禦書房。


    張永呈上劉瑾的供詞,道:“皇上,劉瑾罪大惡極,不僅巨貪、專權亂政,竟還誘惑奴婢與他一起架空皇權,其心可誅啊!”


    朱厚照接過看了一眼,接著,又從抽屜中取出一個小冊子對照。


    張永不敢伸長脖子看,隻瞟了一眼,赫然是關於劉瑾貪汙的賬本……


    讓張永震悚的是,那上麵是皇帝的字跡。


    這說明,皇上早就知道劉瑾貪汙,那是不是說……自己貪的那麽點兒皇上也知道了?


    似是聽到了他的心聲,朱厚照頭也不抬的說道:“朕不是容不得一點沙子的人,不然去大同又怎會隻帶著你?


    朕當著你的麵拿出這東西,還不足以說明朕對你的信任?”


    “是,皇上隆恩,皇上明察秋毫,奴婢……奴婢知錯。”張永既放鬆,又愧然,埋著頭說。


    “好好做事就好。”朱厚照笑了笑,“去抄家吧,記著,銀子全部入內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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