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徹底蔫了。


    雙目無神,生無可戀的癱軟在床榻上,一臉恬靜。


    一邊,李青說著對大明未來的規劃:


    “蒸汽抽水機已然造出,未來蒸汽驅動的工具會廣泛應用於各個行業,燃料……也就是煤礦的開采,也需要著手安排了。”


    “嗯。”朱厚照點了下頭。


    李青說道:“勘探、開采的目標,可暫定為太行山、賀蘭山之間的區域,待他日蒸汽機技術蓬勃發展,再擴大開采規模……”


    “嗯。”朱厚照點了下頭。


    “還有……”


    “嗯。”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


    “嗯。”朱厚照習慣性地點頭,倏地醒過神兒,忙道,“在聽了,在聽了,發展蒸汽機,開采煤炭……”


    李青神色緩和下來,叮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關外韃子視劫掠為天經地義,民風異常彪悍,從不缺高手,你萬不可禦駕親征,更不能衝鋒陷陣,你若有個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嗯。”


    “嗯?”


    “好啦,一直說一直說,朕都數次保證過不禦駕親征了,你還一直說,煩不煩人啊!”朱厚照憤懣道。


    李青苦笑:“你當我想嘮叨啊,前車之鑒啊……唉,真不想大明再出現那種局麵了,大明有今日真的不容易,需謹慎嗬護……”


    朱厚照悶悶聽著,若不是打不過李青,他早就撂臉子了。


    好半晌,李青說得自己都感覺囉嗦了,便做了個總結。


    “專利,蒸汽,煤炭,不親征!”


    “嗯,知道了。”朱厚照哼道, “還有別的話沒?”


    李青笑笑,起身道:“走了,好好做你的皇帝,別有抵觸心理,要樂在其中……”


    “屁話!屁話!!”朱厚照破防怒吼。


    “你不要哇哇叫,大晚上的再鬧出亂子……”李青捂住他的嘴,沒好氣道,“這是你應盡的責任,好了,不嘮叨了,我這就走。”


    “滾滾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李青失笑,卻沒再上綱上線,隻是道:“還有,青樓不要再去了,真若傳揚出去,你讓天下臣民如何看你?”


    “我說話向來算數,說不去就不去了。”朱厚照悶聲說,“我真是賤得慌,你沒回來想著你回來,你一回來就氣我!”


    “我也不想,可你……不讓人省心啊。”李青苦歎道,“你當我想惹人厭?都是沒辦法,迫不得已啊!”


    朱厚照哼了哼,不搭理他。


    小東西這次真的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李青無奈,“走了。”


    ~


    “你娘的,老子就是太慣著你了……”朱厚照罵罵咧咧。


    “對了,”李青去而複返,


    驚得朱厚照一個趔趄, “還有啥事兒?”


    “出海歐洲的事如何了?”


    “初夏才走,哪有那麽快啊!”朱厚照哼道,“放心,到時候我會給金陵去信的。”


    李青撓撓頭,道:“走了。”


    “你娘的……”朱厚照起初小聲罵,見李青是真的走了,罵聲逐漸放大,把他的祖宗八輩兒罵了個遍,仍難消心頭之恨。


    “正德皇帝不禦駕親征,不代表威武大將軍不建功立業!”朱厚照恨恨道,“狗眼看人低,看我亮瞎你的狗眼……”


    …


    ~


    金陵。


    時下正值秋冬交替季節,天氣轉涼不少,不過,與往年倒無甚區別。


    秦淮河畔,岸邊的垂楊柳依舊綠意蔥蔥,李青悠閑漫著步子,期許的想著:或許,氣候已經觸底了,過些年會逐漸往好的方向發展……否極泰來嘛!


    人都有惰性,李青也不例外,之前一直在奔波,哪怕停下來,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這次不一樣,他是真想就這樣悠閑下去。


    陪著他們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再然後,就去遊山玩水,閑暇之餘幫扶下小浩,小雪兒……以及更小的小輩兒……


    要麽與伯虎去青樓耍耍,找小雲聊聊天、談談心……


    再往後……或許自己還會有新朋友……


    嗯,還有五百年!


    再等五百年……


    或許那時候,時間長河會記起自己這麽號人吧……李青這樣想著,莫名的舒心,那種未來可期的感覺愈發濃鬱……


    他穿越不回去了,隻能一天天度過去,匡扶社稷是羈絆,真正讓他堅持下去的是未來,未來那個極盡璀璨的盛世。


    他還想再親眼看看……


    眨眼,秋去冬來。


    李青與兒子、侄女談聊閑逛,要麽就聽曲兒,聽戲,再要麽就宅在小院兒發發呆,整日無所事事。


    李雪兒見不得他這麽閑,說他年紀大了,若一直如此下去,會患上癡傻症,記不得人,記不得自己,非要給他安排個活幹。


    數次推脫無果之後,李青隻好答應去蒸汽機研發地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事實如他所料,根本幫不上忙,他能想到的,這些頂級工匠也都想到了,且想到的更多。


    “唉,穿越者之恥啊……”李青不禁自嘲。


    或許是時間過得太久了,他真的快被同化了,除了一些理念思想,以及穿越後學會的廟堂權謀,治國大略……之外,具體細化的東西,他完全插不上手。


    這麽多年下來,李青成長為了政治怪物,然,生產方麵卻不如大字不識的百姓。


    甚至李雪兒都要優於他,經常跟工匠探討學習的她,機械構造方麵完全碾壓他。


    除了活得長,真沒啥特長了……李青頹然的想著。


    李雪兒見他受打擊,安慰道:“還是你厲害,若無你的奇思妙想,哪有今日的蒸汽抽水機?”


    李青好笑道:“喏,你都看到了,這方麵我真不在行,還是去過我的退休悠閑生活去了。”


    “你這個年紀,可不能一直閑著……”李雪兒眼珠轉了轉,道,“這樣吧,你去大哥那兒,幫忙指點一下他。”


    “我不想去。”


    “不,你想。”


    李青:“?”


    “欺負人……”李雪兒被揍哭了。


    “真是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你還指揮起我來了……”李青哼道:“現在我還沒歇夠,等我哪天歇夠了再說。”


    然後,他就又過上了閑得蛋疼的躺平生活……


    ~


    寒冬臘月,皇宮。


    朔風嗚咽,雪花飛舞,金色琉璃瓦被鋪上一層厚厚的白,舉目四望,銀裝素裹……


    朱厚照隻著略微單薄的明黃色絨袍,卻還微微冒汗。


    “pia~pia~”


    隨著皮鞭揮舞,陀螺轉動愈發迅捷,雪花觸及立即被擊得粉碎,剛忙完公務的朱厚照玩的不亦樂乎。


    這時,太監邁著小碎步匆匆趕來,恭聲道:


    “皇上,楊大學士求見。”


    “哪個楊大學士。”朱厚照手上不停,頭也不抬的問。


    “楊一清大學士,稱是有急事要麵稟皇上。”


    “急事……”朱厚照自語道,“是我想的急事嗎?”


    “宣。”


    不多時,楊一清冒著大雪進來,見皇上正在淋雪玩樂,不禁又驚又怒,道:“皇上萬金之軀,身係社稷萬民,怎能不愛惜自己身體?”


    “嗨~哪有那麽嬌貴,朕……這是鍛煉身體呢。”朱厚照大言不慚的說。


    楊一清深吸一口氣,道:“臣有緊要事稟報,還請皇上移駕。”


    “是邊關不安穩了?”


    “是。”楊一清點頭,“韃子犯邊了。”


    “終於啊……可算是師出有名了。”朱厚照目光湛湛,甩手丟掉皮鞭,徑直往殿宇走,“去禦書房談。”


    ~


    “……韃子勉強完成統一,然,關外的惡劣氣候導致內部矛盾重重,向外轉移矛盾已是不得不走的路,故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楊一清簡單闡述了局勢,道:“這次仍是試探,不過,這次與以往不同,大概率是進犯前的試探。”


    朱厚照沉吟道:“你認為年前會不會打起來?”


    “不會!”楊一清微微搖頭,“臣以為他們會在年後夏季南下,韃子此次既是試探,也是迷惑,正統年那般情況,他們都……咳咳,京師所在,他們不敢輕易進犯,且南方更富裕,以臣之見,他們在春上水草豐美之際把戰馬養肥,趁著兵強馬壯去南方劫掠的可能性更大。”


    朱厚照緩緩點頭,道:“楊卿你做了多年的甘陝總督,對兵事的理解罕有人能及,朕考考你,嗯……,你以為最好的防禦是什麽?”


    “進攻!”楊一清想也不想,便給出答案。


    “說得好!”朱厚照讚了句,哼道,“被動防禦不是朕的風格,且等對方主動攻來,難保百姓不會受欺辱,兵事,曆來都是先下手為強!”


    “皇上聖明!”


    “哦?楊卿也覺得當主動出擊?”


    楊一清恭聲稱是:“絕不能讓韃子打上門來!”


    “哈哈哈……好,好啊!”朱厚照大喜過望,“知我者,楊卿也!”


    見他喜得幾乎要上躥下跳了,楊一清陡然生出一股不妙的念頭,驚道:


    “皇上莫不是要禦駕親征?”


    “當然!”朱厚照傲然道,“我大明的皇帝,可不是隻會在紫禁城中耀武揚威,朕要讓他們知道什麽叫真龍之怒!”


    楊一清:(?`?Д?′)!!


    …


    此刻,李青正在趕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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