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時候,動既得利益者都不會是一帆風順。


    當然了,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代價太大了,且除了自取滅亡,沒有第二種可能。可這不代表他們就不反抗了。


    皇權不下鄉,士紳對地方上的掌控非常之強,惡心一下朱厚照那是輕而易舉。


    隻是稍加輿..論引導,民間便怨聲載道,猶以江南為甚,畢竟,江南賦稅重過北方。


    這時代信息傳達閉塞,多少人一輩子都沒出過城鎮,哪裏知道朝廷政策是什麽,他們聽到的,看到的,都是士紳想讓他們知道的。


    裹挾百姓素來是士紳,乃至官員向皇帝施壓的手段。


    且這一手段,經久不衰。


    一時間,什麽朝廷橫征暴斂啦,皇帝不顧百姓死活啦……江南各地負麵情緒爆發。


    對此,朱厚照非常憤怒,可他也沒什麽辦法,幸賴,士紳也沒什麽辦法。


    又不能造反!


    裹挾百姓也隻能打個輿..論戰,可百姓,尤其是江南百姓,日子過得相當滋潤,至少相比祖輩,他們時下簡直不要太好,哪會造反?


    連暴亂都沒有發生!


    哪怕增加了如此高的賦稅,他們依舊能活下去。


    對百姓來說,隻要有飯吃,有衣穿,就很知足了。造反?那是要付出生命為代價的,且成敗與否,跟他們又有什麽關係?


    百姓淳樸,卻並不傻。


    能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活,誰會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啊?


    當然了,暗地裏難免會罵兩句狗皇帝、昏君,諸如此類的話……


    漸漸地,朱厚照平複下來,又翻不了天,挨罵就挨罵吧,反正這都是暫時的,隻要熬過這一階段,就什麽都好說了。


    劉瑾查賬,楊慎分配,如火如荼的進行……


    與此同時,張永也取得了不小的進展,據查,投獻問題南方較為嚴重,北方要好許多,不足南方的三分之一。


    想想也正常,越是富足的地方,越追求利益最大化。反而窮些的地方,人往往更老實本分,觀念守舊,


    哪怕少賺一些,甚至吃虧一些,他們都不舍得把土地交給別人。


    這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且還要傳給子子孫孫的立身之本,不到生死關頭,窮苦百姓可不會輕易交出耕地。


    現下,於朱厚照而言,這都成了無足輕重的事了。


    無他,賦稅漲了,都漲了好多。


    待到清丈土地,重新分配結束,屆時一降下來,朝廷不賺不賠,富紳利益大幅縮水,百姓卻大獲其利,一算賬,他們就會把耕地要回來自己種。


    因為自己種更劃算!


    如此一來,因投獻而損失的賦稅,一下就都補足了,整體來說,朝廷亦大有賺頭。


    利益不會平白產生,百姓賺了,朝廷也賺了,自然有人賠了。


    可以預見到,待到土地清丈整個結束後,統一降賦稅之時,就是士紳階級統一反抗之日。


    不過……朱厚照並沒有過分憂慮。


    年輕人性格強硬,服軟是不可能服軟的,主打一個——不服就幹!


    …


    “都八月十五了啊……”


    夜,唐伯虎癱在甲板上,無語望蒼天,喃喃道:“月餅吃不上也就罷了,能不能來隻烤鴨啊!”


    明月自海上升起,又大又圓,月輝灑在甲板上,桅杆上,海麵漾起水汽,與月光交相輝映,透著朦朧的美感……唐伯虎突然好想吃父親做的烤鴨。


    每逢佳節倍思親。


    李青亦是如此,不過他也多少有些習慣了。


    “下次補給,我幫你烤一隻。”李青笑言。


    唐伯虎:“……”


    “我手藝沒的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那是絕對好吃……”李青都把自己說饞了,使勁兒吞咽了下口水,接著,轉移話題。


    他知道,一旦思念起來就沒完沒了。


    “聽說那邊都是金發碧眼的姑娘,又白又俏呢。”李青說。


    唐伯虎撇嘴,無趣道:“色目人有什麽好看的啊,且還是大明之外的蠻夷,說不定……滿臉橫肉,渾身長毛…,呃啊,想想都嚇人。”


    李青:“……”


    “先生,你之前去過嗎?”唐伯虎問。


    “沒有。”李青搖頭,不僅在大明沒去過,沒穿越前也沒去過。


    哪怕放在後世,出國也是件花費不菲的事,那時他就一剛畢業的大學生,哪有錢出國啊!


    “好吧,還以為你去過呢。”唐伯虎有些失望,亦有些緊張,道:“這異國他鄉,又遠在萬裏之外,還隔著大海……萬一跟當地人起了衝突……咱倆能應付嗎?”


    “放心吧,我還是很能打的,絕對能護你周全。”李青笑道,“不用過分擔憂,這又不是上古時代,那兒的人也不茹毛飲血了。文化不同,風俗不同,卻也都是人。一樣要吃飯,勞作,睡覺,社交……又不是去原始森林會見野獸,沒什麽可發怵的。”


    唐伯虎咂咂嘴,道:“你會說當地話嗎?”


    “這話說的……我都沒去過,哪裏會說?”李青滿臉黑線,心說:我倒是還記得一些english,可這時代的西方人說的是不是英語,我那知道?


    再說,就連哪國是哪國我都分不清……


    他連大明曆史都不好,憑什麽要求他了解外國史?


    不過,有一點李青可以確定,佛郎機人並不是用英語溝通,可到底現在哪裏用英語溝通,李青就不得而知了。


    這時代的西方格局,跟後世肯定不一樣,至少也存在差異,這個差異具體有多大,他並不清楚。


    可話又說回來,沒來大明之前,他也不清楚西方的政治格局,畢竟……他就一個升鬥小民,工作都還沒找到,哪有閑工夫關心世界大事。


    互聯網很發達,然,那時他的注意力都在妹子、段子上麵。


    如今每每思及,都是滿滿的汗顏。


    他這樣的穿越者……怕不是穿越界的地板磚,都不能說是拖後腿了,簡直,把褲衩子都拉到腳後跟兒上,


    底褲都不剩下……


    “唉,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李青感歎。


    唐伯虎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感慨,失笑道:“先生一直少壯,啥時候努力都不晚。”


    李青隻是苦笑。


    月亮很亮,甲板上視線極好,習習海風帶著鹹鹹涼意,習慣了海腥氣的他們,倒也不覺難聞,二人都很享受這種氛圍;


    水手、領航、貿易使者……都睡下了,舉目四望,空曠無垠,海水輕輕拍擊著船板,嘩啦嘩啦的海浪聲聽著很解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緩解思鄉之苦。


    …


    每天都是重複的生活節奏,導致時間過得非常快,眨眼,秋去冬來,海風變得寒冷刺骨起來。


    這艘船出自滿剌加王室,本就是奔著貿易去的,自然不缺禦寒物資,唐伯虎整日裹著狐裘,與李青喝喝小酒,下下棋,也勉強算是滋潤。


    烤鴨他也吃上了,味道還不錯。


    冬日的海上格外濕冷,李青也很少出客艙,主要是唐伯虎不出去,他一個人站在冷冽的寒風中,也沒個說話的人,跟個二傻子似的,久而久之便也宅了起來……


    再一眨眼,


    過年了……


    除夕夜,二人推杯換盞,守歲閑聊。


    “過了今夜,就正德五年了啊!”唐伯虎感慨,“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年。”


    “是啊,有時候停下來看看,時間過得是真快。”李青輕歎,“偶爾思及當初下山,都仿若昨日呢。”


    你的昨日可真夠長的……唐伯虎好笑搖頭,接著,認真起來,道:“我在滿剌加待了這麽久,對佛郎機人也有一定了解,這個小國的人侵略心很重,行事作風格外彪悍,殘忍,尤勝大明關外的韃子,先生想打開西方市場……可能不太容易。”


    李青笑道:“歐洲大了去了,又不止一個佛郎機,既然來了,自然要多走走看看,一個小小的佛郎機,可不值得我大老遠跑一趟。”


    “歐洲?”


    “這個……西大陸板塊的名字。”李青隨口解釋說。


    “那也不大嘛。”唐伯虎失笑搖頭,道,“我華夏有九州,它才一個州,貿易便是打開,他們也吃不下。”


    “呃…其實還挺大的。”李青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唐伯虎微微點頭,問:“這趟旅程要多久啊?”


    “看你。”


    “看我?”


    “嗯。你要不急的話,咱們多待兩年,急得話,就速戰速決,”李青說。


    “我倒不急,這跋山涉水的……不好好逛逛,都對不起這一路浪費的時間。”唐伯虎沉吟道,“就是不知好不好相處……”


    李青揚了揚拳頭,道:“放心,他們會很好相處的。”


    在這時代,他就是無敵的存在。


    火銃雖已問世,且經過改良,然,仍無法威脅到李青一點。


    七步之內,他快!


    七步之外,他同樣快!


    況且,就現階段而言,西方就是有火銃,也遠比不上大明。


    至於大炮……就更不用說了,填彈功夫就足夠李青殺好幾個來回了。


    野蠻武力最是簡單粗暴,卻也淩駕於所有實力之上!


    物理消滅是永恒不變的無上真理!


    任何陰謀陽謀在其麵前,都如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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