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這次真要走了。”李青做臨別囑托,“清丈土地、清查屯田,這些都是動搖利益根本的事,要謹而慎行才是,京衛武學院的建造亦不可停滯過長……”


    “放心吧,朕心裏有數。”朱厚照相當自信的說道,“總體來說皇權並未沒落,這些事做起來有難度,卻並非推行不了。”


    李青微微頷首,道:“有信心是好事,可也別過於自負了,保持平常心,莫被情緒左右。”


    如朱厚照所言,大明皇帝還是說了算的,哪怕下麵人有怨言,大概率也無法阻止,當然,皇帝也不能老使掀桌子的昏招。


    李青起身,道:“走了。”


    “等一下。”朱厚照從禦書案下拿出一個布囊,道,“把這個帶上,朕言而有信,這是答應你的盤纏。”


    李青接過打開,黃燦燦,亮閃閃,清一色的金葉子,掂了掂,不下百兩。


    “多謝。”


    “嗯?”


    “……謝皇上賞賜。”李青拱手作揖。都要走了,寵他一回又何妨?


    朱厚照嘴角抿了抿,道:“知道你厲害,不過水路不比陸路,注意安全,可別葬身大海了。”


    接著,又補充:“早日回來。”


    “嗯。”李青背上行囊,道:“保重。”


    “你也是。”


    朱厚照起身,隨李青走到殿外,駐足望了一陣,待其徹底離開視線,幽幽一歎,這才轉身走向禦書房。


    這一別,怕是最少也要五年才能再見了。


    五年啊,真的好漫長……


    ~


    一日夜的充足休息,李青精氣神十分充沛,披星戴月,日夜不輟,僅七日就抵達了金陵。


    許久沒回來了,上次回來也隻是進個家門而已,都沒來得及跟家人敘舊。


    侯府門前,李青抬頭望著門匾上的鎏金大字,深吸一口氣,上前敲響大門。


    ‘鐺鐺鐺!’


    很快,門被打開,小廝冒出頭,遲疑道:


    “您是……李先生?”


    當初他與唐伯虎出海,便讓朱婉清修繕了老宅小院,不打算再住侯府了,因此,永青侯府的下人也沒再更換。


    “是我。”李青道,“永青侯,李…老夫人都在家嗎?”


    “老侯爺,老夫人在海寧,小侯爺、小姐在家,不過都出去忙了。”小廝解釋了句,邀請道,“先生請進。”


    “我就不進去了。”李青道,“他們回來,你與他們說我來了金陵,在老宅小院暫住。”


    小廝詫異了下,點點頭:“好的,先生慢走。”


    …


    李青循著記憶來到最初小院。重新修繕出的宅院總體看起來精致奢華,梨木大門平滑光潔,門環都是純銅打造,還鎏了金。


    “真是浪費……”


    李青咕噥了句,走到拐角翻院牆跳了進去,倒不是成心不走尋常路,主要是他沒鑰匙。


    小院不大,總體上延續了當初的建築風格,卻極為考究。大門通往客堂的路鋪著圓潤光滑的小石子,路兩旁點綴著矮綠青草,再遠些有梅,蘭,竹,菊。


    東有石榴,西有柿,寓意:東榴金,西柿銀。


    石榴樹、柿子樹並不稀有,可有錢人家依舊會種,主要是圖吉利,這兩種果樹的果實不僅紅火,且極為高產,寓意多子多福。


    庭院中央種著移植來的成熟銀杏樹,這時代,人們多稱銀杏為黃金樹,寓意:栽下黃金樹,引得萬貫富。


    靠近客堂處,還種著兩棵果樹,一棵是棗樹,另一顆也是棗樹,寓意:門前種雙棗,窮神不打擾。


    東廂房前種著桂花,寓意:桂花樹房前,貴人在房內。


    石榴樹、柿樹、銀杏樹、棗樹、桂花樹,並稱庭院五樹。


    人常說:院裏種五樹,子孫一直富。李青不講究這些個俚語風俗,可朱婉清卻相當講究。庭院布局十分合理、美觀,恰逢春意濃,連帶著空氣都變得清新,微甜,吸上一口,渾身舒泰。


    沿石子小路來到客堂,茶桌、茶具、椅子……一應俱全,整潔光鮮,一看就知常有人來打掃。


    隔壁是書房,書架一塵不染,擺滿了小說話本,書架前有書桌,此外,還有躺椅……


    …


    一圈兒逛下來,李青非常滿意。


    搬出躺椅來到銀杏樹下,就勢一躺,呼吸著清新空氣,看著小說話本,悠哉悠哉……


    傍晚,李青去酒樓單獨開了一桌,又去青樓喝花酒,聽小曲兒,次日清晨才返回小院。


    剛準備去睡個回籠覺,門就被敲響了,接著,李浩的聲音響起:


    “青爺,是你嗎?”


    “是我,門是從外麵鎖著的,沒辦法給你開門,你開門進來吧。”


    “糟糕,我沒拿鑰匙。”李浩氣惱,“你等我回去拿鑰匙。”


    “……不必了。”


    “那我……”李浩話沒說完,就見青爺躍過院牆出現在眼前,剛欲說話,便覺肩膀一緊,繼而,地麵快速遠離……


    回過神,已然站在了小院裏。


    “青爺,你還真是……粗暴啊!”李浩苦笑,“哪有進自己家翻牆頭的啊?這不是……大白天跳院牆嗎,跟做賊似的……”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李青揚了揚下巴,率先往裏走,“去客堂說。”


    “得嘞。”李浩連忙跟上。


    客堂,


    兩人相對而坐。


    李青上下打量著李浩,三十多歲的年紀,蓄了胡須,瞧著愈發成熟穩重,也有了一家之主的風采。


    父在不留須,其實這話過於主觀了,二十年便是一代人,若成家早,一代都隔不了二十年,總不能好幾十歲都不留胡子吧?


    事實上,男子多在成了家,有個孩子之後,便開始蓄胡子了。


    “你今年多大了?”


    李浩沒想到他會先問這個,愣了下,道:“而立數年了都。”


    “真快啊!”李青感慨,“記得當初帶你去京師時,還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少年呢。”


    “歲月不饒人嘛。”李浩嬉皮笑臉的說,“倒是青爺你,怎麽還用起偽裝了,怕皇帝看出來?”


    李青不置可否,轉而道:“家裏都還好吧?”


    “挺好的,對了,下個月十八你重孫女就要出閣了。”李浩說。


    李青一怔。


    “女娃多大了?”


    “十六了。”


    李青默了下,點點頭:“挺好,夫家人如何?”


    “不是啥大門大戶,不過風評挺好,算是書香門第,年輕人也合乎我心意,性子溫和,樣貌亦不差。”李浩露出老父親才有的表情,欣然中帶著不舍,歎道:“女大不中留啊,不過也挺好,親家離的也不遠,咱家不差錢,屆時多給陪些嫁妝,去了那邊也能抬頭做人。不過,以咱家的家世,他們也不敢欺負閨女。”


    “嗯,挺好。”李青點點頭。


    “對了,現在小一輩有多少啊?”


    李青突然覺得,作為長輩他很失職。


    “總共嗎?”


    “呃…,很多嗎?”


    “嘿嘿……還行吧。”李浩有些自得,道:“算上小七肚子裏的,就十全十美了,四男五女,若是小七生個男娃,剛好一半一半。”


    “小七……都六房妾室了?”


    李浩忙解釋道:“真不算多,再者,我這也是為咱老李家傳宗接代,延續香火……”


    “行了行了。”李青抬手打斷,道:“都有這麽多妾了,青樓少去,別把身子給揮霍空了。”


    “嗬嗬……去的不多,偶爾。”李浩笑笑,道:“父親現在不忙,大孫女出嫁,他和娘親也會回來,到時候咱們好好聚聚。”


    “下個月十八……好。”李青答應。


    就多留一段時間吧,晚輩們在長大,在變老……


    …


    “大哥,大哥……”李雪兒的聲音傳來,“你在裏麵嗎?”


    “在呢。”李浩揚聲回了句,“都在。”


    接著,便聽鎖被打開、大門推響,就看李雪兒提著食盒進院,反身把門栓上,快步走上前來。


    李浩詫異道:“你竟帶了鑰匙?”


    “你當我是你啊?腦袋一根筋。”李雪兒哼哼了句,走到李青跟前,遞上鑰匙,“進自家就別跳院牆了,讓人瞧見再報官。”


    李青抬手接過,放進懷中。


    “剛回來?”李雪兒問。


    “嗯,昨日剛到。”


    “這小院如何?還滿意吧?”李雪兒在一旁坐了,笑嘻嘻道,“我也出了些力呢。”


    “挺好。”李青笑笑。


    李浩道:“還是小妹你細心,春意正濃,咱們去院裏邊吃邊聊。”


    銀杏樹下,三人圍坐在石桌前,菜擺上,酒倒滿,聊李家產業,聊富民進度……


    李浩沒那麽多心眼,說的都是幹貨,不長時間,李青就對家裏產業有了清晰了解。


    “適當的讓利於民,咱家夠有錢了,積德才能長富,莫鑽錢眼兒。”


    “瞧青爺你這話說的,弄得我跟為富不仁的地主老財似的,我是那樣的人嘛。”李浩不滿,哼道:“我一直在良心經營好不好?不信你問小妹。”


    李雪兒說道:“上個月大哥又給了我三萬兩做好事。”


    李青斜睨了李浩一眼,道:“就給你提個醒,瞧你……這做了家主,脾氣倒是見長了啊!”


    “呃…,也不是啦。”李浩訕訕,“您才是家主。”


    “那是以前,現在是你了。”


    “以前是您,以後也是您。”


    “咋還客套上了?”李雪兒笑嘻嘻道,“你們要都不願意,那……我當家主?”


    “小妹你很喜歡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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