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軍校?”朱厚照驚詫,“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這可不是玩兒的,它甚至可以決定王朝命運。”李青神情嚴肅,接著,又道,“不過,這是建立在未來募兵製取得成功之後,眼下,還不是時候。”


    “且說說看。”朱厚照走到樹下躺椅,舒服地往上一癱,嘖嘖道,“別說,你這椅子比朕的龍椅還舒服,改明朕也讓人做一把出來。”


    “……”李青好氣又好笑,上前在他對麵坐了,想了想,問:“太祖實錄你讀過吧?”


    “你這不廢話嗎?”朱厚照哼哼道,“不說倒背如流吧,大體是沒有遺漏的。”


    “那你可知太祖在晚年時,曾開辦過武學?”


    朱厚照沉吟了下,點頭:“有點印象,好像被某個王八蛋廢除了是吧?”


    “……他也姓朱,你這不把自己給罵了嗎?”李青滿臉黑線。


    成王敗寇,大多時候,小師弟連年號都不配有。


    朱厚照嗤笑一聲,問:“你說的軍校,是太祖實錄提到過的京衛武學?”


    “準確說是升級版,當然,你暫時也可以這麽理解。”李青解釋道,“太宗繼承大統之後,由於他有自己的班底,對這個並不上心……”


    “你還挺了解。”朱厚照插了句。


    李青提前打了補丁,笑道:“我早前從太上皇那借閱了太祖至憲宗的實錄,加之一些本就不是秘密,因此,對大明立國百餘年來的政治,了解了個大概。”


    頓了下,繼續道:“太宗一朝二十餘年都在大力建設,南征交趾,北擊漠北,開運河,編撰永樂大典……加之班底足夠硬,忽略了這方麵的發展,待到了仁宣時期,二帝的精力,則更多用在了彌補太宗豐功偉績下的過度消耗;


    在當時,文官集團被太祖、太宗打壓得太凶了,幾乎快要擺爛了,為了照顧他們情緒,加之在太祖、太宗的威猛下,關外蠻族莫說侵犯大明,聞之便落荒而逃,且天下要大治,所以就沒開展這個;


    再然後主少國疑,好不容易扳回局麵……你懂的。”


    李青道:“其實,憲宗皇帝在繼位之初,就有重開武學的心思,為了不發生大動蕩,才隻開了武舉選士,後來改土歸流,打漠北,對女真犁庭掃穴,清理冗員……為防止重開武學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便擱置了……哦對了,這些是當初雲遊時,憲宗閑聊時提起的。”


    話鋒一轉,李青輕笑道:“現在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


    “弘治一朝,皇帝把文官的心俘獲了。”李青陰險的說,“可以繼續打壓了,他們能承受的住!”


    “嘶~你別說,你還真別說……”朱厚照恍然道,“原來父皇竟有這番良苦用心。”


    呃,你是不是過分解讀了啊,你父皇確是個不錯的守成之君,卻著實沒考慮這麽多好不好……李青無語,卻不好明言。


    坦白說,李青並不想這麽快搞募兵製、搞軍校,大明眼下還不適合搞這套。


    奈何,通過小雲了解到的情況,讓他有了危機感。


    邊關重鎮武備都那般鬆弛,衛所怕是更加不堪,這繁榮盛世……可絕不能走宋朝的老路。


    朱厚照道:“未來開軍校的話,朕要做最大的將軍!”


    呃…,不應該是校長嗎……李青忍不住問:“多大的將軍?”


    “天下第一號威武大將軍!”朱厚照得意洋洋,“怎麽樣,是不是很威武?”


    威武二字你都說出來了,能不威武嘛……李青沒忍住笑出聲,道:“這名兒……還挺耳熟,哎?威武大將軍炮,是不是你給起的?”


    他忽然想起這茬。


    記得當時在滿剌加,李宏是以無敵大將軍炮命的名。


    “不錯!”朱厚照更得意了,“朕這名字起的如何?”


    “……威武!”


    李青瞪了他一眼,又忍俊不禁,好一會兒,正色道:


    “軍校之事急不得,最起碼也要等募兵製開展順利,勳貴接手並完全掌控後才行。”


    “大概要多久?”


    “快的話七八年,慢的話……十來年吧。”李青說。


    朱厚照一滯,驚道:“竟要這麽久?”


    “你以為這是過家家?”李青沒好氣道,“且不說這個,單是募兵製的政策推行,就得好長一段時間扯皮。”


    “朕……”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李青打斷他,道,“皇帝也要遵守規則才是,這麽大的事可不是一道中旨就圓滿結束了,有些時候可以用中旨,有些時候不能用。”


    朱厚照悻悻點頭。


    登基這麽長時間了,他對廟堂也有了一定了解,自然清楚李青所言不虛。


    皇帝亦不能為所欲為!


    “不過十年還是太長了些,能不能縮短幾年?”


    “……這不是長短的問題,而是時機成不成熟的問題。”李青無奈,“都說了,樂觀七八年,不樂觀十來年……你又急。”


    說到最後三個字,李青又想錘他了。


    朱厚照歎了口氣,說道:“昨日朕把募兵製的事給父皇說了,你猜他如何說?”


    “我想,太上皇不是很讚成,對吧?”


    朱厚照詫異了下,點頭道:“不錯,父皇的觀點倒是和幾個大學士如出一轍,認為募兵製度下,皇帝失去了對普通士兵的直接影響,不利於皇權穩固。”


    “然後呢?”


    “什麽?”


    “以皇上你的性格,當不會這麽放棄。”李青說。


    朱厚照有些震驚,亦有些忌憚,道:“你對朕可真了解啊!”


    李青心累苦笑:“你在害怕?亦或說,你不信我?”


    “那倒不是……”


    “已經是了!”李青抬高嗓門,哼道,“我完全可以杜絕你出現這種心理,更有的是辦法讓你親近我、信任我,可我卻選擇用一腔真心,結果換來的是什麽?


    忌憚?


    猜忌?”


    “你看你……”朱厚照臉色訕訕,接著,又以怒掩飾心虛,“你又吼朕,大膽,狂妄,放……”


    李青豁然起身。


    “下次注意也就是了,坐下,坐下吧。”朱厚照幹巴巴道。


    李青長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說結果。”


    “朕說了武備廢弛,又引用了你的論述……把父皇給說沉默了。”朱厚照道,“他思量許久,最終同意了可嚐試一下。”


    李青對弘治的反應,以及最終決定並不感到意外,道:“既如此,那就搬到台麵上吧,讓庶吉士充當喉舌試試水。”


    “你得上朝!”朱厚照道,“內閣靠不住,關鍵時候朝堂得有個為朕搖旗呐喊的人,朕也不過多奢求,你能像當初李總兵那般就成。”


    “呐呐呐,朕可不是怕了他們啊,朕隻是……”朱厚照連忙挽尊,道:“朕就一張嘴,吵不過他們。”


    “沒問題。”李青答應,“到時候我會上朝幫你說話。”


    “那就好。”朱厚照放鬆下來,隨即,又道:“馬上快到發俸的日子了,你好歹做個樣子行不,說真的,就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朕都覺得不罰你點兒虧得慌。”


    “……那我這幾天常去乾清宮。”


    朱厚照失驚:“父皇病情嚴重了?”


    “沒有,”李青白眼道,“不是你說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嗎?”


    “嚇死朕了,朕是讓你去禦書房。”朱厚照黑著臉。


    李青點頭說:“會去的,嗯……,有空的情況下。”


    “什麽時候有空?”


    “有空的時候。”


    “……”


    朱厚照很聰明,且能辯是非,加之早早就被立為太子,弘治又隻有這一個兒子,早早就開始往這方麵培養了,


    處理政務這方麵,朱厚照確實挑不出什麽毛病。


    李青曾多次,多批量看過朱厚照批閱的奏疏,確是公允,合理。


    基於此,李青自然樂得清閑。


    讓李青不省心的是朱厚照的性格,而非理政能力。


    朱厚照處理奏疏總體還是很高效的,不然,他也沒閑工夫常來李青這兒。


    隻不過,少年人總有偷懶心理。


    “這樣,你常來禦書房,朕暗裏給你加點俸祿。”朱厚照拿錢砸。


    李青嗬嗬:“你不會真以為我很在意俸祿吧?”


    “那朕扣了?”


    “……你扣一個試試!!”


    “你看,又吼。”朱厚照無語。


    李青淡淡道:“募兵製的事,就先這麽敲定了,你還有別的事沒?”


    “別的事……倒也是有一點的。”


    “整兩盅!”朱厚照笑嘻嘻道,“順便詳細說說軍校的事,朕對這個很感興趣。”


    李青哼道:“小小年紀喝什麽酒?至於軍校……現在談這個為時尚早,說了你隻會更急,先把募兵製做成再說其他。”


    其實,他還沒想好,亦或說,他覺得不夠盡善盡美。


    既要,又要,還要……李青太貪心了。


    “來都來了……”朱厚照不挪窩,一指一旁的大小姐,“你,去沏壺茶來。”


    “我……”李雪兒滿腔憤怒。


    “還不快去!!”


    “……小道遵旨。”李雪兒麵無表情地起身往東廚走:這京師,不待也罷!


    朱厚照轉過頭,收起玩世不恭嘴臉,沉吟道,“此次之後,文官對庶吉士的戒備、打壓,隻怕也會隨之到來,你可有對策?”


    朱厚照道:“言官被滲透嚴重,眼下庶吉士是朕控製輿..論的唯一一張牌,不能再失去了。”


    “用大牌護小牌。”


    “?”


    李青說:“內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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