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秋高氣爽,李青、唐伯虎在一處學堂外漫步,聽著學堂裏幼童們唱著不太標準的《桃花庵》,相視一笑。


    “真沒想到,我的詩竟也會在這裏開花。”唐伯虎感慨。


    李青亦是欣然,“不隻是你的詩,唐詩宋詞都有列入教材,相信未來,漢話乃至漢字都會徹底取代本土,方方麵麵融入他們的生活,潛移默化地使其向大明靠攏。”


    聞言,唐伯虎突然覺得自己逼格太低了。


    瞧瞧人家李青,一開口就是漢文化層麵,哪像自己……隻看到自己出名了。


    “咳咳……”唐伯虎清了清嗓子,道:“先生,海外諸多國家,咱們怕是……時間不夠用啊,交趾還好,漢話有了一定普及,可其他地方……怕是要耽擱好久!”


    “我也沒說把海外諸國逛了遍啊!”李青好笑道,“不要有太大壓力,順其自然即可,一口吃不成個胖子,況且咱們做的事本就費時間……好事多磨嘛,他日想回去了,回去歇一段時間也未嚐不可。”


    “這才剛出來,我不急……”唐伯虎問,“今年就在交趾了,明年開春去哪兒啊?”


    “滿剌加。”李青問,“可有聽說過這個國家?”


    “好像聽人說過一嘴,距離這兒遠嗎?”


    “不算遠,且走水路也不累。”


    聞言,唐伯虎放鬆下來,苦笑道:“如此最好不過,說真的,我還真是怕了先生你這趕路強度。”


    李青哈哈一笑:“習慣就好了。”


    秋深,卻無蕭索意味,尤其是配上學堂幼童那郎朗上口的桃花庵詩歌,竟給人一種春天的感覺。


    屬實享受……


    秋風拂麵,稍稍帶著些涼意,令人神清氣爽,天空湛藍,陽光明媚,兩人邊走邊聊,路上所遇之人不少都說著漢話,甚至服飾上也與大明一般無二。


    若非知道這是交趾,簡直跟大明沒兩樣。


    說著漢話,穿著漢衣,長相亦是與大明沒什麽區別,拋開主觀認知,就跟在大明一樣。


    當然了,兩人所在是交趾最繁華的地區,偏僻貧苦的地方,還是以本地固有的生活方式為主。


    不過,許多節日已然深入人心,隻是漢話,漢衣還未得到完全普及。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非一日之功。


    待到說漢話、穿漢衣的人越來越多,逐漸成為主流之後,即便不主動推行,也會帶動剩下的一部分人。


    外語……其實也可以不學。


    語言的作用體現在交流溝通上,若人人都說漢話,又何必多此一舉?


    一路遊逛,直到下午申時,二人才返回漢王府。


    馬場,朱祁錦騎著高頭大馬,在馬場馳騁,身後跟著最忠心的部將,數十匹良馬奔騰,碗口大的馬蹄踏在略微泛黃的草地上,發出錯落有致的沉悶聲……


    恍惚間,李青好像看到了憨憨。


    “還挺像……”


    “什麽挺像啊?”


    “爺孫倆挺像。”李青笑道,“昔年,漢王也是這般英武……嗯,比他還要英武,少有的戰場猛將。”


    在這裏,漢王的秘密不是秘密,幾乎都知道朱祁錦有大明傳承血脈,待久了,唐伯虎肯定會知道,李青也沒想著瞞他。


    “先生是說……大明的漢王?”唐伯虎震驚,“難道交趾王是大明漢王的後代?”


    “是啊!”李青失笑道,“你真以為‘漢王’這種規格的王號,可以隨便用的啊?


    這可是太宗親封的!說起來,太宗對漢王真不是一般的寵愛,連這個封號都給他了,奈何……


    唉……,這朱祁錦是貨真價實的漢王!這下你明白了吧?”


    “這……匪夷所思,真是……不對呀。”唐伯虎怔住,好像發現了盲點。


    還算你沒笨到家,我就差言明了……李青笑望著他。


    唐伯虎疑惑道:“大明的漢王……聽說,早就被削了啊!”


    他壓低聲音,“先生啊,我可是聽說,漢王當初造反來著,後來被宣宗皇帝平叛了。”


    當初這事兒鬧得挺大,知道的人太多了,且沒過去太久;雖說朱瞻基下令不得記錄,但在口口相傳之下,憨憨造反的事兒還是被廣為流傳。


    從某方麵來說,憨憨也算是揚名了,隻是……這個名比較負麵。


    畢竟,那事兒就跟鬧笑話似的。


    好家夥,你發現點可真特殊……李青翻了個白眼兒,哼道:“你沒在廟堂上待過,自然不懂裏麵的道道,不過是演給外人看的一場戲罷了,不然,交趾何以有今日?”


    “原來如此,先生你懂的可真多。”


    “……”李青突然不想搭理他了,轉而道:“漢王的圈子混熟了沒?”


    “認識了好些個了,不過還稱不上熟悉。”唐伯虎保證道,“時間還短,再給我幾個月,絕對能深深折服他們!”


    “這麽自信?”


    唐伯虎笑道:“他們崇尚漢文化,且對漢文化有著不俗造詣,在這種條件下我若還不能拿下,何以當得江南大才子?”


    “哈哈……也是。”李青點頭,道:“上層政治圈人的喜好,往往決定著民間百姓的審美,甚至是觀念,慕強乃人之天性,這裏不是大明,你也無需顧忌什麽,拿出你那風流才情,大可肆意揮毫。”


    “先生是說我過於收斂了?”


    “至少沒在大明放得開。”李青輕笑道,“同樣是王,漢王、寧王有著本質區別;


    你跟寧王走得近,這總歸是不好的,可漢王卻完全沒關係,從明麵上看,漢王完全獨立出來了,不在大明藩王之列。


    所以啊,你在這兒根本不用擔心會沾上政治。”李青懶洋洋道,“再說,有我給你兜底兒,怕個啥?青樓逛起來,詩詞歌賦整起來,該風流風流,該潑墨潑墨,搞起來……”


    唐伯虎咧嘴一笑:“那我可就全放開了?”


    “早該放開了。”李青含笑點頭,“盡管造作,越浪,越顯得你有人格魅力,冒犯感最是抓人眼球!”


    “冒犯感?”唐伯虎咀嚼著這個新鮮的詞兒,問:“就是特立獨行,給人一種新鮮感,以此引起人的興趣,加深印象?”


    “嗯……可以這麽理解吧。”李青點頭。


    這時,朱祁錦驅馬過來,笑道:“先生要不來試試?”


    “不了,我看看熱鬧就好。”李青早就過了策馬奔騰的年紀。


    唐伯虎卻是躍躍欲試,方才他都瞧得熱血沸騰了,“漢王,我可以嚐試一下嗎?”


    朱祁錦哈哈一笑:“沒想到唐大才子一文人卻也喜歡這個,當然可以!”


    …


    不多時,馬場馳騁的人群中,多了個一頭白發的男人,他一手握住韁繩,身子隨著馬兒馳騁上下浮動,激情澎湃……


    他揮舞馬鞭,他策馬奔騰……


    哪怕一頭白發,可他依然年輕。


    這一刻,他好似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李青玄衣玄褲,黑發如瀑,英俊麵孔年輕而又富有活力,可卻已然遲暮。


    他坐在馬場邊的長椅上,半眯著眼看這馳騁場麵,卻無參與的興致,就像一個老頭子沐浴著快落西山的陽光……打瞌睡。


    ~


    唐伯虎徹底放開了,逛青樓,賦詩詞,花天酒地,狂放不羈……加之漢王朱祁錦造勢,很快就掀起一場這個時代的風靡之氣。


    許是徹底沒了羈絆,他在這裏比在大明時還要如魚得水,他的才學,他的才情,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釋放。


    詩詞,文章,畫山,畫水,畫風流……


    他的才情,他的熱情,盡情燃燒,燃燒著他早已逝去的青春,燃得火熱……


    這是唐伯虎的風流,這是大明的風流,亦是璀璨漢文化的風流……


    隨著時間推移,他的名氣越來越大,比之江南有過之而無不及,邀請他去府上做客的上流人士搶破了頭,隻為近距離一睹唐大才子的風采。


    ……


    寒冬臘月,


    昏沉沉的天空飄起雪花,卻又很快被融化,良久,才淺淺鋪了層白,朔風嗚咽,卻遠沒有京師那般寒冷刺骨。


    “咕嘟嘟……”


    火鍋湯汁翻湧,香氣四溢,肉片沉浮。


    李青、唐伯虎相對而坐,桌上擺滿了新鮮食材,還有包好的餃子,溫好的酒。


    唐伯虎嗬嗬笑道:“如此天氣就該如此,有酒有肉有知己,神仙亦是不及我啊。”


    “哈哈……”李青忍俊不禁,笑問:“海外生活還行吧?”


    “太行了啊!說真的,在來之前我都不敢想會這麽舒坦。”唐伯虎夾了一片肥羊肉,蘸上蘸料,美美地送入口中,玩笑道,“我都不想走了。”


    “那可不成,交趾隻是第一站,別這麽沒出息成不?”李青抿了口酒,道,“過完年,出發滿剌加!”


    “滿剌加你也有人?”


    “呃,這個倒是沒有的,不過……李家在那裏有生意,運作起來也不算難。”李青道,“那裏的店長、夥計,有不少都是漢人,早就開始造勢了,且還有你的自畫像做招牌呢。”


    “嗯…有些期待了。”唐伯虎幹了一杯酒,道,“之前聽先生說在滿剌加打過海盜,你覺得這次咱們會不會碰上?”


    “嗯……,不排除遇上的可能。”李青一臉無所謂,笑道,“出海嘛,有點風浪很正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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