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錦瞥了他一眼,哼道:


    “說吧,具體要我怎麽做?”


    “要不說你會來事兒呢。”李青笑嗬嗬道,“憨……你爺爺指定你做繼承人,果真沒錯。”


    “行了,別說這些虛的了,要我做什麽,我能得到什麽?”朱祁錦倒是幹脆敞亮。


    李青也不廢話,直接道:“也不要你做什麽,以後出門帶上唐伯虎,介紹給你圈子中的人認識……


    總之一句話:打響唐伯虎的名氣!”


    “我能得到什麽?”朱祁錦問。


    “我來就是你最大的收獲,不是嗎?”李青反問。


    朱祁錦不滿:“這我也太虧了,給我調養身子是早就定下的條件,你再加點其他東西。”


    “真不是我小氣,以你的身份地位……你缺什麽?”


    “呃……”


    朱祁錦噎住,他還真是什麽都不缺,錢,他有的是, 地位,他是交趾的王,一把手的存在。


    還缺什麽?


    缺一頂白帽子?


    別鬧,且不說實在是天方夜譚,這話一開口,怕是李青都要殺他絕後患了。


    朱祁錦在交趾土生土長,有一半交趾血脈,他對大明沒有鄉土情結。


    “不行,我心裏不平衡,總覺虧得慌!”


    “那這樣吧,這次之後,我在三年之內再來一次,如何?”李青道,“兩次提前,你還不賺大發了?”


    “大明補給方麵……價格再漲兩成。”朱祁錦說,“我承認如此這般,對交趾好處多多,不過,大量白銀湧入導致購買力下降也是事實,長此以往下去……你總得讓下麵人喝點湯吧?又或者,你打算讓我倒貼?”


    “這個……”李青沉吟半晌,道:“別說我不講情麵,允許你漲一成。”


    “……好吧。”朱祁錦心理平衡了。


    李青補充:“沒有我的允許,絕不能私自漲價,否則,你我的約定作廢。”


    “知道了。”朱祁錦怨念滿滿,哼哼道:“我這個交趾的王,倒成了你的傀儡了。”


    李青哈哈一笑:“哪有這麽誇張?我又不幹涉交趾內政,且也不要你的錢,怎麽就成我傀儡了?”


    頓了下,說:“做人不能太貪心,其實你應該慶幸被我管著,不然……莫忘了永樂朝,包括你的後代,有個邊界總歸是好的,不是嗎?”


    朱祁錦一滯,繼而一凜,訕訕著不再抱怨。


    他沒生在那個年代,卻也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記得當初……這裏還叫安南來著。


    “就介紹他給交趾上層人士認識?”


    “學堂那邊也要兼顧,大人小孩一把抓。”李青道,“唐伯虎有首詩不錯,名叫《桃花庵》,把這個列入教材。”


    當初憨憨聽李青勸,在交趾開設了許多學堂普及漢文化,這麽多年下來,上層人家子弟多會說漢話,甚至,以說漢話為榮。


    漢話都不會說,如何融入俺們這個圈子?


    在慕強心理的加持下,漢話儼然成了劃分階級的標準之一!


    “這個沒問題。”朱祁錦問,“別的就沒什麽了吧?”


    “暫時就先這樣吧,以後想到了再與你說。”李青含笑點頭,“放心,有我在你且活呢。”


    也就這句還中聽……朱祁錦神色緩和,總算平衡了些。


    …


    ~


    大明,十王府。


    朱宸濠吃著月餅,卻如嚼臘,在藩地他是土皇帝,可在京師他卻要夾著尾巴,甚至連十王府都不能出,跟坐牢沒太大區別。


    來京師兩個月,他足足瘦了二十斤,倒不是說苛待了他,而是心裏壓力太大。


    懸而未決,往往最是折磨人,朱宸濠對未來充滿憂懼,如何能吃香,睡香?


    朝廷鷹犬豈是善類?他心裏著實沒底!


    隨著時間推移,朱宸濠非但沒有逐漸放鬆,反而愈發憂懼。


    甚至他都想著趕緊被審判,這種等待的煎熬,他是一刻也不想再體會了。


    ‘這狗日的朱厚照,真他娘不是東西,小混賬,小畜生……’


    朱宸濠暗罵連連,卻也隻能在心中發狠,他都不敢罵出聲。


    “寧王爺,寧王爺……”


    “何事?”朱宸濠回過神,他強裝鎮定,一如在寧王府那般威嚴,緩步來到庭院。


    “寧王爺,太子殿下來看你了。”劉瑾笑著說。


    這個小混賬會有這般好心?他又要整什麽幺蛾子……朱宸濠眯著眼,直勾勾盯著朱厚照。


    朱厚照:“嗯?”


    “……”朱宸濠深吸一口氣,恭聲道,“參見太子殿下。”


    “嗯。”朱厚照這才露出笑意,問道,“寧王在十王府還習慣嗎?”


    “……習慣!”朱宸濠幾乎是咬著牙說的,“不知太子來此所為何事?”


    “嘿嘿……瞧你這話說的,就這麽不待見本太子?”


    朱宸濠垂下目光,淡淡道:“不敢,請太子示下。”


    “卻有事想與寧王爺商談。”朱厚照笑笑,“劉瑾,去搬兩張椅子來,本太子要與寧王爺好好聊聊。”


    “是,殿下。”劉瑾忙不迭去了。


    難得聽朱厚照有個敬語,朱宸濠稍稍好受了些,不過,心卻提了起來,他深知這小太子可難纏的緊,這般客氣定有所圖。


    “殿下有話不妨直說。”朱宸濠試探道,“可是去查老臣之事有了結果?”


    “寧王爺哪裏老了,何必一口一個老臣?”朱厚照打趣,“莫非是在提醒本太子要尊老?”


    “……不敢。”朱宸濠嘴角扯了扯,繼而道:“老……臣並未主動結交官員,卻也不排除有人惡意栽贓。”


    好嘛,好賴話都讓你說了……朱厚照就著劉瑾搬來的椅子坐了,輕笑道:


    “寧王爺放輕鬆,今日孤來不是與你說這個,請坐。”


    朱宸濠也就著椅子坐了,心下稍稍平複了些,狐疑地看向朱厚照。


    卻見朱厚照悠然一歎,道:“唉,朝廷不容易啊!”


    “?”朱宸濠更迷惑了,卻聰明的不接話。


    他不解,朱厚照便主動說,“官員俸祿,邊鎮修繕,器械養護,賑濟災民……還要供養藩王宗室,財政支出太大了啊!”


    好家夥,又來敲竹杠……朱宸濠不由得無名火起,當初成化帝南..昌一行,一下就敲詐了寧王一脈數百萬兩外加五年俸祿,現在想想都還肉疼。


    那些可都是他的錢啊!


    這才過去多少年啊,還想再來一次,你們可真是爺孫……朱宸濠強忍罵娘的衝動,道:


    “殿下,寧王府日子也不甚好過,當然了,朝廷既然難過,本王作為大明藩王,自要出一份力。”


    沉吟了下,“寧王府出三萬兩紋銀,可還好?”


    朱厚照好笑搖頭。


    “那……五萬兩?”


    “嗬嗬……朝廷有朝廷的難處,可又怎好苦了自家人?”朱厚照笑著說,“咱們可是一家人,那些臣子才是外人,苦他們也不能苦藩王啊!寧王爺你說是不?”


    朱宸濠有些整不會了,實在猜不透朱厚照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訕笑道:


    “也不能這麽說,大明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藩王……至少本王向來節儉,可盡些許綿薄之力……”


    “說得好!!”


    朱厚照突然一聲喝,嚇得寧王一哆嗦,一旁的劉瑾都一個趔趄。


    這小混蛋,咋老是一驚一乍的啊……朱宸濠甕聲道,“殿下無需多說,寧王一脈一向不鋪張浪費,多少是有些餘錢的,既知朝廷難處,豈能袖手旁觀?”


    朱宸濠一副深明大義模樣,帶著些許肉疼的說,“寧王府樂捐八萬兩,以解君憂!”


    “這如何使得?”朱厚照斷然拒絕,歎道:“朝廷是有難處,可也不能為此苦了藩王宗室啊!”


    “十萬兩。”朱宸濠沉聲說,似是到了極限。


    還想跟上次那樣,一口氣訛詐數百萬兩?嗬嗬……做夢!


    “寧王爺不要再說了,朝廷一文錢都不能要。”朱厚照認真道,“現在不要,以後也不會要。”


    “殿下仁德,皇上仁德。”朱宸濠忙借坡下驢,暗暗冷笑:我可是順著你說的啊,看你還怎麽表演?


    朱厚照依舊是笑嗬嗬模樣,一點也沒有懊惱之色,他親熱道:


    “今年天災比去年稍微少了些,想來,能度過難關……嗯…還有些盈餘呢。”


    “哎呀,天佑大明……哦不,這都是皇上仁德感動了上天啊!”朱宸濠順杆就爬,一個勁兒拍馬屁。


    朱厚照似是很受用,等他誇完了,這才繼續道:


    “本太子和父皇商議……決定提高宗祿!”


    “好啊……啊?”朱宸濠都驚呆了,訥訥道:“提高宗祿?”


    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錯!”朱厚照予以肯定。


    這對父子瘋了嗎,還是腦袋秀逗了,竟然大把撒錢……朱宸濠隻覺跟做夢一樣,好半晌,才矜持道:


    “這樣……是否有欠妥當啊?”


    “妥當,妥當。”朱厚照笑吟吟道,“不隻是提高寧王的宗祿,大明所有藩王的宗祿都漲,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接著,他話鋒一轉,更親熱了:“寧王一脈向來忠君,愛民,說實話,孤是不相信寧王爺你會結交官員,富紳……做出有違家法之事,可有人捅上來了,朝廷不能不聞不問,寧王爺能理解吧?”


    “呃嗬嗬……理解理解。”朱宸濠笑了,笑的舒心,笑得放鬆,連帶著,對朱厚照也愈加順眼了。


    朱厚照也跟著笑,笑得跟個小狐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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