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兒止住笑,道:“大哥你快起來吧,有件大事要商議。”


    “什麽大事?”


    頭一次被尊重,李浩都覺得有些不真實,一時間也忘了身上的疼痛了,他驚喜的問:


    “是不是沒有我不行?”


    “呃,算是吧。”李雪兒搖頭:“具體什麽事我也不知道,我就一姑娘家,家裏的事我可插不上嘴。”


    接著,恭維道:“你是未來永青侯的繼承人,當然沒你不行啊。”


    “哈哈……嘶,啊呀,我這該不是被李長青那廝揍了吧?”李浩嘴角抽搐,覺得八九不離十。


    不過,被人尊重,被人恭維的感覺還是不錯的,李浩也顧不上生氣了,掙紮著坐起身,提上靴子,披上袍子,想了想,又拿上折扇,‘唰’的一展,輕輕扇著,一扭一扭地出了門。


    ~


    二進院,主客堂。


    “呦,都在呢。”李浩扇著風進來,眼下已是春末,離初夏不遠了,他如此也不算違和,走到娘親下首位坐下,“聽小妹說有大事要商議,沒我不行,不知是何大事啊?”


    朱婉清瞪了他一眼,卻罕見地沒有動手,甚至都沒說他。


    李宏也隻是哼了下。


    見狀,李浩暗爽,果然,這升級做了父親後,地位也一下子上來了。


    “人到齊了,開始吧。”李青放下茶杯,“婉清,你跟小浩講述一下。”


    朱婉清點頭,將昨日的話重複了一遍。


    李浩聽罷,紈絝騷包的神色盡數斂去,擰著眉,罕見表露出超出年齡段的成熟,他上一次這般,還是在保定府,跟沈家家主談合作的時候。


    客堂很靜。


    朱婉清說完便沉默下來,李青、李宏也不說話,好似,這麽大的事,隻有他李浩才能做決定。


    李浩有些傻眼:不是,你們也太尊重我了吧?


    他深刻明白,這個決定將會影響李家走向,且還很大。


    李浩不敢輕易下決定。


    不過,他也不想跌份兒,畢竟,長這麽大,頭一次享受到被尊重的感覺。


    李浩緩緩翹起二郎腿,扇子一展,輕輕扇風,“我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


    “我讚成。”朱婉清率先開口。


    李青說:“我反對。”


    李宏:“……”


    不是,我是想聽你們的看法,不是讓你們表態好不……李浩鬱悶,“爹,你啥想法?”


    李宏繼續沉默。


    “爹,你別不說話啊!”


    李宏臉上一熱,悻悻道:“我棄權!”


    “不是,你這也太拉……咳咳,爹啊,不是我說你,你是誰啊?你是永青侯兼水師總兵官!”李浩恨鐵不成鋼,道:“你是老子,你是丈夫,你咋就不敢跟我娘……你咋就那般懼她?”


    朱婉清一怒,雙眉倒豎,抬手就要懲治兒子,可轉念一想,自己好像確實太強勢了。


    “宏哥,你有想法就說,我不是不講理的人。”


    李浩也道:“讚成就是讚成,反對就是反對,棄權是什麽鬼?”


    “我……”李宏憤懣道,“你們說的這個,我聽不懂,根本聽不懂,行了吧?”


    三人:“……”


    李青看向李浩,“今日,你真的是主角。”


    這個主角不好當啊……李浩氣苦地丟掉折扇,陷入沉思。


    客堂再次安靜……


    許久,李浩歎了口氣,道:“理智上我是反對的,因為這是在冒險,可情感上我也想在商業上大展拳腳,將‘永青’牌打造成中外第一品牌。”


    朱婉清道:“如果風險可控呢?”


    “如何可控?”李浩苦笑,“娘啊,你不會以為依仗你大明大長公主的身份,就能免罪於難吧?”


    “娘,真不是我打擊你,這個根本不夠看,當然了,我不是說老舅不好,而是……”李浩無奈道,“老舅還能撐多久?就算當今皇上仁厚忠孝,可你的身份卻見不得光,再退一步,當今皇上大度,可下一任皇帝呢,下下任皇帝呢?


    再說句大不孝的話,即便您長命百歲,可百年之後呢?”


    朱婉清笑了:“你都能想到的,看得明白的問題,娘親會看不明白?我當然不是說我!”


    “我爹也一樣不夠看。”


    “我們是不夠看,可他呢?”朱婉清指向李青。


    李浩好笑:“就憑他?”


    李青皺眉:“婉清,你逾矩了。”


    “李叔,早晚要讓他知道,早知道有早知道的好,至少,比他拚出一番成就後,才後知後覺來的好,那樣落差感得多大啊?”朱婉清反駁說。


    李青一滯,繼而沉默。


    見狀,朱婉清繼續道:“小浩,你可知他是誰?”


    “他是李長青……”


    “把長字去掉。”


    “?”李浩一頭霧水,懵懵道:“長字去掉又如何?”


    朱婉清:“……李叔,這崽子總是間歇性隨宏哥,你跟他說吧。”


    李宏:不是,我都沒說話啊,這都能賴我?


    李青默了下,說:“我叫李青。”


    “然後呢?”李浩莫名其妙,突然臉色一變,旋即,又恢複如常,叫李青的多了去了。


    “就是你第一時間想到的那個李青。”李青補充。


    “我第一時間想到……”


    李宏直接說:“他才是永青侯,是我幹爹,你幹爺爺,永青侯府、李家產業,都是他的,明白了沒?”


    “啊?”李浩傻眼,“爹,你跟我開玩笑的吧?他,他才多大啊?”


    朱婉清幽幽說:“他多大我不清楚,但,他比李景隆大。”


    “婉清,你過分了啊,怎能直呼太爺爺大名?”李宏狠狠瞪了眼媳婦兒。


    “這不是方便說清楚嘛,下次注意。”朱婉清訕訕一笑,繼而笑意一斂,“小浩,這下你知道他是哪一支的了吧?


    準確說,咱們家是他這一支的人。”朱婉清道,“尋常百姓家也有過繼子嗣的,通常都是過繼後就成了親爹,親爹反而成了外人,隻是你青爺心善,不然,你爺爺就不是你爺爺了,你明白嗎?”


    “我,我得緩緩……”


    信息量太大,李浩有些遭不住,他左右開弓,給自己幾個大嘴巴,接著,被痛到嗷嗷叫。


    怎麽辦,竟不是夢……李浩有些絕望。


    他可是多金帥氣且有爵位繼承的金陵第一美男子啊!


    怎麽會這樣?


    他不想接受,亦不願接受!


    “娘,你在騙我對吧?”


    朱婉清:“……隨我來。”


    ~


    “娘,你帶我來藏書閣做甚?”


    朱婉清不答,走到一幅風水畫前,取下畫,暗格呈現在眼前,她掏出鑰匙串,在無數鑰匙中取出一把,打開小門拿出一物。


    “看看這是什麽?”


    “這是……”李浩揉了揉眼,湊近了些,“丹書鐵券?還是洪武朝,太祖頒發的免死鐵券?”


    “這個呢?”朱婉清又取出一物。


    “太,太宗的?”


    “夠嗎?”


    “我……”


    “不夠還有……”朱婉清又取出一物,接著,“不夠還有……”


    李浩世界觀都崩塌了。


    許久許久,


    他喃喃道:“娘,青爺他真是永青侯?太祖一朝的永青侯?”


    “不然呢?”朱婉清無語道,“難不成這些也都是假的?”


    “可是……”


    “你再看看這個。”朱婉清從暗格中取出一幅畫。


    李浩接過,展開。


    作畫人技藝高超,畫中人宛若真人一般,麵如冠玉,身姿挺拔……就是他認識的青爺。


    隻是相較於真人,這畫中人多了一絲仙氣,少了一絲煙火,再看落款——宣德,朱瞻基。


    最下方,還有紅色璽印。


    ‘噔噔噔……’


    李浩連退數步,撞到書架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數冊《永樂大典》掉落砸在他頭上,都恍若未覺。


    “你個敗家玩意兒,這可是《永樂大典》正本,弄壞了,我要你好看。”朱婉清忙撿起書冊,吹了吹表皮,小心放好,嘟囔道:“這可是太宗的心血……”


    李浩愕然轉頭,仰望著書架,一臉呆滯。


    良久,


    他忽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做夢,我一定在做夢,昨兒喝太多了,指定還沒醒酒呢。”李浩篤定,冷笑著背過身,道:“是時候拿出我的殺手鐧了。”


    “李浩!!


    你瘋啦!”朱婉清狂怒,“你他娘要是敢尿在這兒,老娘扒了你的皮。”


    “嗬,嗬嗬……”李浩背影挺拔,歎道:“娘啊,沒想到在我夢裏你還這麽暴躁,不過,這是我的主場!”


    頓了下,他大喝一聲:“給爺醒!”


    ‘嘭!’


    李浩兩眼一黑,一秒入睡。


    …


    陽光透過窗紙灑在地板上,茶桌上,床上,臉上……李浩睫毛眨動數下,緩緩睜開眼睛。


    他連忙將手伸進衣下探查,濕漉漉的,放在鼻尖聞了聞,嗯……是尿褲襠了來著。


    呼~果然是夢。


    李浩長長鬆了口氣,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可算是醒了。”


    “可算是醒了。”一道同步的聲音響起。


    李浩一怔,猛地轉頭,“嘶~好疼。”


    “疼啊?疼就對了。”李青失笑,“咋樣,還好嗎?”


    “我……渾身疼,臉也疼,頭更疼……哪哪兒都疼。”李浩一臉茫茫然,“青爺,我做了個夢。”


    “……”


    李浩說:“是一個非常離譜的夢,你要不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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