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喜,不忿;


    認為這獎賞實在是太厚重了,已經威脅到文官集團了。


    仗打贏了,給些獎賞無可厚非,但給些錢財之類的賞賜也就是了,這又是加官又是進爵的,且還賞了這麽多人,屬實過分。


    文官瞧不起武將,一直以來都瞧不起。


    在洪武、永樂朝他們就瞧不起,何況是如今,且在正統前期文官有過大勝的先例。


    文官集團對這次利益劃分很不滿意,甚至相當憤怒。


    不過,卻無一人站出來。


    他們的那份兒還沒到手,此刻出頭很不明智,秋後還能算賬呢,不急這一時。


    朱祁鈺一口氣封完武將,話鋒一轉,開始將矛頭直指海洋貿易。


    群臣心中更加不忿,卻也隻能耐著性子聽,沒辦法,他們還吃到肉呢。


    一個個幽怨得跟受氣小媳婦兒似的,李青看了都想笑。


    直到朱祁鈺說,重新劃分市場份額,朝廷三,民間七的時候,這些個人才好受一些。


    不過,他們廢除車船稅的訴求,朱祁鈺直接給否定了,且態度堅決,沒得商量。


    對此,文官團體很憤懣,但他們依舊忍了。


    卻不料,說完這些,朱祁鈺便以昨夜熬夜看奏疏,沒休息好為由,給散了早朝。


    這可把一群老家夥氣得吹胡子瞪眼,但他們還是忍了。


    不是不發,而是時機未到,等一切塵埃落定,吃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兒,才是他們反擊的時候。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就不信你能一直沉得住氣,讓那麽多重要職位一直空懸。


    ……


    李青屬於文官體係,因此他就職兵部侍郎的事兒,也給擱置了。


    但這不妨礙他心情舒暢,他本就不在意這些。


    散朝後。


    李青去了於謙家,將自己毛驢牽走了,於冕送出好遠。


    接下來的時間,李青又不上朝了。


    武將該封的都封了,至於文官……空出來的職位肯定是要補上的,這是沒辦法的事,他上不上朝,都無沒什麽影響。


    反正有於謙,李青完全不用擔心什麽。


    他打算等群臣奮起反擊的時候,再出馬。


    不過,李青終究是大意了。


    朱祁鈺不是朱祁鎮,跟他那麽熟,見李青不上朝,立即讓於謙催他。


    於謙幫著搪塞了幾次,後來推諉不過,就來勸李青:


    “先生,你再不上朝,侍郎就沒了。”


    “不是吧,他這也太小氣了吧?”李青無語。


    於謙苦笑道:“皇上剛登基不久,你這樣,不免給人一種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感覺。”


    “問題是我上朝也沒什麽可幹的啊,”李青無奈道,“去了也隻是充個人場,屁用沒有,還不如在家睡懶覺呢。”


    於謙歎道:“還是去吧,給皇上點兒麵子。”


    “我是做實事兒的,不搞那些形式主義。”李青哼哼道,“這次妥協了,下次他還想拿捏我,這孫子跟他哥沒差,都不能慣。”


    “先生你……!”於謙有些惱了,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不,這就是。


    “先生你怎可如此說皇上!?”於謙沉聲道。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行行行,不說了還不行嗎?”


    於謙歎了口氣:“所以……?”


    “不去!”李青道,“隨他吧,侍郎什麽的我又不稀罕,等這次風波過後,朝局徹底平穩下來,我準備回金陵長住。”


    於謙無語:“先生,有你這麽當官的嗎?”


    李青撇了撇嘴:“我上朝次數少,但我幹的事兒比誰都多,要是他隻在意這些表麵形式,那也算不上什麽明君。”


    “不用這麽看著我,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李青幽幽道,“太宗在位時我就這樣。”


    於謙無奈苦笑,氣苦道:“怕是也隻有太祖鎮得住先生你了。”


    “他開始還行,後來嘛……”李青嘿嘿笑道,“那老頭……咳咳,他也被我氣得夠嗆,動不動就拿劍砍人。”


    “……”於謙覺得李青在吹牛,但仔細想想,李青又沒必要誑他,這也符合李青的性格。


    他不禁生出幾分好奇:“太祖砍你的時候,你是怎麽應對的啊?”


    “你傻呀,他會砍人,我還不會跑嗎?”李青一臉無語。


    於謙咂吧咂吧嘴,他也挺無語的,就沒見過…不,就沒聽過還有李青這種人的。


    “先生,我現在真覺得……你能活到現在是個奇跡。”於謙忍不住揶揄。


    李青卻道:“這你就錯了,我能好好活著,且受重用,不是我運氣好,而是我有本事。”


    於謙怔了下,苦笑點頭。


    “將士撫恤到了收尾階段,過不多久,那些職位空缺就得補上了。”於謙道,“一來沒有拖延的理由了,二來朝局也是該穩定了。”


    “補就補唄,等他們鬧起來時,我再出馬。”李青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我現在得養精蓄銳。”


    於謙知道勸不住,便也不再勸。


    李青問道:“對了,有大件事差點給忘了,寶源局還在鑄錢吧?”


    “暫時停了。”於謙道,“鑄錢的原料銅用完了。”


    “嗯…這個得抓緊。”李青沉吟道,“皇帝信任你勝過信任我,你給他說一下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同時,勸他加大和日本國的貿易。”


    李青罕見嚴肅:“這關係到大明的每一個百姓,必須得把貨幣給穩住了。”


    “我會說的。”於謙點頭,問道:“對於他們反擊,先生可有了大致對策?”


    “其實也沒什麽。”李青道,“隻要皇帝夠硬氣,現階段的他們還無法撼動皇權,況且,這次提拔了這麽多武將,出不了大事的。”


    正笑著,他忽的臉色一凜:草,大意了。


    “先生想到了什麽?”於謙見他如此,有些驚詫。


    李青很少出現這種表情,但凡出現,準有大事。


    “也沒什麽。”李青重新露出輕鬆之色,“群臣暴起反擊,皇帝可以用司禮監,廠衛來彈壓,倒也不至於頭疼。”


    於謙不疑有他,又逗留一陣兒,這才離去。


    他剛走,李青臉上的輕鬆就變為凝重。


    “娘的,千算萬算,還是漏了一樣兒。”李青罵罵咧咧,“怎麽把朱祁鎮給忘了呢?”


    可以預見,朱祁鈺達不到文官集團的心理預期,他們勢必會要求迎回太上皇。


    而這,正是朱祁鈺最忌諱的,換誰當了皇帝,也不想再讓出去。


    後宮有孫氏這個太後,東宮有朱見深那個太子,朱祁鈺本就虛,朱祁鎮回來後他更虛。


    這種事,朱祁鈺是絕不允許的,不允許就意味著妥協。


    但即便他允許了,朱祁鎮也回不來,因為朱祁鎮壓根不在韃靼手中。


    韃靼沒人怎麽給?


    而韃靼不給,大明勢必要發兵,這關乎到朝廷顏麵,朱祁鈺為了政治正確,隻能硬著頭皮發兵。


    這一來,原本的大好局勢就破了。


    大明不發兵,瓦剌和韃靼自己就會幹起來,而大明一旦發兵,在高壓之下,焉知雙方不會聯手。


    畢竟,朱祁鎮和瓦剌關係好,朱祁鈺卻不是。


    瓦剌為了自身考慮,不會坐視韃靼整個覆滅。


    念及於此,李青不禁出口成髒,再不複之前的胸有成竹。


    因為之前的計策用不上了。


    幹脆回金陵捅死朱祁鎮得了……李青鬱悶的想著。


    轉念一想,捅死朱祁鎮也沒多大用,屍體帶回來後,這筆賬還是會算在韃靼頭上。


    即便他說是他殺的,也未必有人信,難不成他把朱祁鎮帶回來,然後當著眾人的麵,表演個弑君?


    “草!”李青罵道,“看來,得給朱祁鈺攤牌了。”


    想到就做,李青立即動身趕往皇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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