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從京師到金陵,再回來,根本不可能。


    但李青沒有討價還價,先出去再說,這次盡量趕著點也就是了。


    ~


    李青在馬車上鋪上柔軟褥子,又準備了些瓜果點心,“宏兒,接下來咱們要日夜趕路了,會很辛苦。”


    “孩兒不怕苦。”他拍著小胸脯說,“幹爹要是累了,我來駕馬。”


    在他的觀念裏,駕馭馬車隻需揮一揮鞭子,一點都不難。


    李青笑笑:“坐好,我們出發。”


    “嗯,好。”


    …


    李青換馬不歇,日夜不輟,幾乎都沒怎麽停過,饒是如此,也用了十日時間才趕到金陵。


    李青將小家夥兒交給他親生父母,拜見了下師父,便要回京。


    張邋遢卻道:“我跟你一起去。”


    “啊?”李青頗感詫異,“師父你去那兒幹嘛?”


    “偷《永樂大典》啊!”張邋遢嘿嘿笑道,“那麽有趣的事,我怎麽能錯過呢。”


    李青欣然笑道:“那就更好了,有師父在,效率肯定更高。”


    “那還用說。”張邋遢搓著手,已經開始期待了,“我們再帶些贗品吧。”


    “弟子時間緊迫,後麵再說吧。”李青道,“我要盡快趕回京師。”


    朱允炆皺眉道:“怎麽這麽急,是朝裏出了什麽事兒嗎?”


    “不是,是小皇帝就批了我十天假,逾期太久會扣錢。”


    “太過分了!”朱允炆替李青鳴不平,問道,“他扣多少?”


    “兩年俸祿。”


    “兩年……”朱允炆算了算,好笑道:“這也沒多少錢啊,咱家又不缺這點兒。”


    李青搖頭:“不一樣的,無償打工我渾身沒勁兒。”


    “……”


    張邋遢道:“要是這樣的話,你先回去吧,我帶著贗品慢悠悠的趕去。”


    “也好。”李青囑咐道,“師父你帶些錢,現在幾乎對路引沒要求了,不過,真要上綱上線,沒路引還真不行,你不是朝廷官員,得拿錢疏通。”


    “這我知道。”張邋遢點點頭,“你先回去吧,我隨後就到。”


    “哎,好。”李青笑道:“師父、師弟,我先回去了。”


    朱允炆點點頭:“我送師兄。”


    一出府門,就見對門小李宏的父母,就領著兒子過來。


    見李青出門,李父驚詫道:


    “李兄這是要走?”


    “嗯,手頭上還有一大堆事要做,得盡快趕回去。”


    李父不好意思道:“本想讓宏兒和李兄親近些,不曾想倒是給李兄添麻煩了。”


    “也算不上麻煩,這些日子和小家夥兒相處的很愉快。”李青笑著上前,俯身朝小李宏說,“幹爹走了。”


    小李宏不舍道:“幹爹再見,過年一定要回來呀,咱們拉過鉤的。”


    “嗯,過年一定回來。”他摸了摸小家夥兒頭,翻身上馬,馬鞭一揚,“駕~”


    “幹爹再見。”小李宏的聲音逐漸遠去。


    ……


    李青一人還是很快的,單人單騎,不到七日就趕回京師。


    匆匆來到皇宮打了個卡,李青便要去寶源局,卻被朱祁鎮一把拉住。


    “先生,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什麽?”李青一臉納悶兒。


    朱祁鎮氣道:“你果然在誆騙朕。”


    李青一怔,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沒問題,皇後娘娘有空嗎?”


    朱祁鎮悶聲道:“自然,小林子,去喚皇後過來。”


    “是。”小黃門答應一聲,匆匆去了。


    約莫一刻鍾後,一身常服的錢皇後走來。


    “臣妾參見皇上。”有外臣在,錢皇後禮數很周到,與小宮女一起行大禮。


    “免禮免禮,這麽客氣做甚?”朱祁鎮笑著上前,扶她坐下,“李先生懂醫術,讓他幫你看看。”


    “李先生懂醫術?”錢皇後看向李青。


    “懂一些。”李青頷首,接著撩袍行禮,“微臣見過……”


    “免禮。”


    “謝娘娘。”李青收放自如,立即止住身子,上前道,“讓臣先給娘娘珍珍脈吧?”


    錢皇後點點頭,伸出皓腕。


    當初大婚時她雖頭頂紅蓋頭,但李青是迎親使的事,她還是知道的,加上丈夫常提起,她沒見過李青幾次,卻對其相當熟悉。


    知道這位雖隻是七品都給事中,卻是丈夫的肱股之臣。


    “麻煩李卿家了。”錢皇後客氣的說。


    李青笑笑:“娘娘客氣。”


    說著,搭上手腕,習慣性的低眉、眯眼……


    朱祁鎮緊張的不行,卻又不敢打擾李青診脈,緊張的來回踱步。


    許久,李青收回手,眉頭緊皺。


    “先生,如何?”朱祁鎮見他診完脈依舊如此,更緊張了。


    “這個……”李青沒有回答,而是朝錢皇後道,“娘娘,恕臣冒昧,你未出閣前……身體都正常吧?”


    錢皇後聽得懂潛台詞,紅著臉點頭。


    這就對了,這小皇後明顯是隔三差五被人下藥,難怪一直懷不上……李青輕輕點頭。


    “先生,到底如何啊?”朱祁鎮是真急了。


    李青瞧了眼左右。


    “都退下!”朱祁鎮說。


    “是。”小黃門,以及跟著錢皇後進來的貞兒,都退了出去。


    “現在可以說了吧?”


    李青點頭:“先說結論,娘娘本來沒病。”


    “什麽意思?”朱祁鎮一臉懵,“你是說朕有病?”


    “皇上身體康健。”錢皇後小聲補充,為丈夫挽尊。


    李青歎了口氣,道:“皇上,我跟你直說了吧,娘娘是被人下了懷不上的藥。”


    “什麽?!”朱祁鎮驚坐而起,隨之而來的難以置信,和無邊的震怒。


    “皇上你先別激動。”李青安撫道。


    錢皇後表現的相對冷靜許多,先是一陣錯愕,而後又有些恍然。


    “是誰?”朱祁鎮恨聲道,“小錢,你告訴朕是誰,朕要滅了她九族。”


    這還用猜嘛,明顯是你老娘啊……李青翻了個白眼兒。


    錢皇後微微搖頭:“臣妾也不知。”


    說著,看向李青,“先生是不是弄錯了?”


    她不想把事鬧大。


    李青暗歎:息事寧人隻會害了你自己。


    他隻是笑笑,看向朱祁鎮,“皇上,這事兒不難猜,你應該能想到。”


    朱祁鎮怔住,片刻後,他想明白了。


    一張俊臉猙獰起來:“好,你讓我失去兒子,我讓你失去老子。”


    孫忠必須死,誰也留不住!


    其實如今這局麵,究其原因,並不是孫氏要絕了兒子的後,而是錢氏跟孫氏不一條心。


    要是錢氏像貞兒那般,兒子早就會跑了。


    孫氏是想扶持一個跟自己一心的兒媳上位,然後,長久的維持自己的地位。


    這時代,尤其是皇家,沒有子嗣,即便你是正妻,也難成大事。


    朱祁鎮氣得直哆嗦,他沒想到孫氏竟能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李青接觸政治久了,倒是有些習慣了。


    武則天還殺過親生兒女呢,政治場上的人,多陰狠毒辣都不是不能接受。


    隻能說,孫氏是個有‘抱負’的女人。


    出格的想法她未必有,但控製整個後宮之心,昭然若揭!


    好一會兒,朱祁鎮恢複理智,急問道:“先生,那皇後……?”


    “很難了。”李青說話實說,“皇後育有子嗣的概率很低,即便懷了,怕是也很難保住。”


    朱祁鎮如遭雷擊,錢皇後更是小臉發白。


    “先生就說有無可能吧?”朱祁鎮紅著眼說。


    “還是有可能的。”李青說。


    “那便好。”朱祁鎮臉色好看許多,拉著皇後的手,“小錢你不用擔憂,咱們會有兒子的。”


    “嗯。”錢皇後失落地點點頭,強擠出一個微笑。


    朱祁鎮回過頭,問:“先生可有良方?”


    “暫時不需要。”李青道,“隻要保證皇後娘娘的飲食健康即可,過段時間,身體狀態有所好轉,臣再開藥。”


    頓了頓,“皇上還是盡可能的低調行事為好,皇家必須母慈子孝。”


    “朕……”朱祁鎮咬了咬牙,“朕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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