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驥?”李青皺眉冷笑,“王公公,你是收了人家多少銀子,竟如此為他說話?”


    按理說李青是臣,王振是奴,兩人不在一個級別,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實權,比之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毫不遜色,甚至有內相之名。


    相較之下,李青這個正七品的都給事中,根本沒資格與之相比。


    但李青還是說了,不為其他,就要看看朱祁鎮的態度。


    是我重要,還是王振重要?


    王振惱怒,他自問給足了這個禦前紅人麵子,可李青如此不通世故,讓他下不來台,他如何不生氣。


    剛要說話,朱祁鎮先說了,“王振,你收了人家多少銀子?”


    “……”王振委屈極了。


    “皇上明察。”王振跪下,連磕幾個響頭,委屈道,“奴婢一個子兒也沒收啊,奴婢舉薦王驥,是為了皇上著想,大明著想,真真的沒有私心啊!”


    “大明還不需要一個太監來指手畫腳。”於謙道。


    王振氣結,哼道:“於侍郎,你是兵部的侍郎,王驥的兵部的尚書,何以咱家舉薦王尚書,你如此激動?


    哦,是了,你是怕王驥壓你一頭是吧?”


    “你……”於謙想罵人,但當著皇上的麵,忍住了。


    王振卻不依不饒,繼續拱火:“皇上,楊洪和於侍郎有姻親關係,他自然想讓楊洪出戰,他這是有私心。”


    朱祁鎮抿了口茶,臉色已經有了些陰沉。


    見狀,王振不再說這個,轉而又道:“皇上,王尚書是兵部的尚書,於侍郎是兵部的侍郎,於侍郎也是文臣,他可以自薦,王尚書自當可以被舉薦。”


    “好了。”朱祁鎮擺手,“都安靜一會兒,別吵。”


    王振不再說話,大殿安靜下來。


    朱祁鎮沉吟片刻,朝李青道,“先生,你怎麽看?”


    京中的人信不過,地方上的人更信不過,大軍主帥還得從京中選。


    唉,這還沒奪回大權呢,你就開始搞權術製衡了,真是服了你了……李青無奈道:“皇上,臣不才……”


    朱祁鎮:“?”


    王振:“??”


    於謙詫異地看了李青一眼,當即打斷:“皇上,臣覺得不妥。”


    在他看來,李青能力是有,但沒有威信,一個七品官兒率大軍二十萬,簡直是兒戲,不會有人服氣。


    除非李青自爆身份,但那樣且不論後果,也得有人信啊!


    難道挨個跟人解釋?


    “先生莫要說笑。”朱祁鎮也不信李青有那個本事,“先生之才,在朝局,在江山社稷,打打殺殺是粗人幹的,朕可舍不得讓先生衝鋒陷陣。”


    李青無奈,仗還沒打,就開始人心不齊,他能怎麽說。


    隻好退而求其次,“皇上誤會了,臣不是自薦掛帥出征,而是……想請禦令去交趾走一趟。”


    “交趾?”朱祁鎮不解道,“去那兒做甚?”


    “勸前漢王為國效力。”李青說。


    朱祁鎮搖頭道:“這沒什麽意義,朕已去過書信,他明顯是不肯幫忙。”


    “臣有把握。”李青語氣篤定。


    朱祁鎮失笑道,“先生的能力朕是相信的,可這……不說成功與否,單說路遠且阻,雲.南那邊又火燒眉毛,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啊!”


    “地方上有災情,地方官都喜歡誇大其詞,更何況是軍國大事?”李青道,“暹羅、緬甸剛被鎮壓不久,哪會立即把押上全部身家?


    算上情報的時間差,思機發謀反最多不過兩個月,眼下黔國公還守得住。”


    李青建議道,“皇上可給予黔國公一些特權,比如募兵抗亂,再多劃撥去一些糧草軍械,這樣可以給他減輕很大壓力;


    情況是緊急,但還不至於緊急到天傾在即的地步。”


    朱祁鎮到底年少,雖聰明睿智,卻沒經曆過大事。


    一見軍情奏報,他當即慌了神兒,如今被李青這麽一說,他心裏好受多了。


    “嗯,是這麽個理兒。”朱祁鎮點頭道,“於愛卿,你即刻發公文八百裏加急送往雲.南,命黔國公務必頂住,錢糧隨後就到,朕會盡快調集大軍增援。”


    “臣遵旨。”於謙拱手。


    朱祁鎮又道:“至於先生所言,去交趾勸朱高煦,朕以為這是在做無用功,你還是在京師待著吧。”


    “皇上,眼下暹羅、緬甸不敢大舉進犯,卻也蠢蠢欲動,長此以往下去,以後如何誰也說不清,東南亞……咳咳,那一帶對西洋貿易尤為重要,萬不可有失;


    若交趾能牽扯住他們,不僅平亂事半功倍,還能節省大量錢糧。”李青拱手道,“還請皇上三思。”


    朱祁鎮無奈道:“你就這麽想去?”


    “臣隻是想為大明做實事。”


    “好吧,朕允了。”朱祁鎮歎道,“快去快回,如今局勢詭譎,先生不在,朕心難安。”


    李青點頭:“臣今日就出發,調兵的事刻不容緩,還請皇上盡快。”


    “嗯,朕明白。”朱祁鎮點點頭,不再多言,端起茶輕輕抿著。


    見狀,李青二人起身,“臣告退。”


    “嗯,兩位愛卿慢走。”朱祁鎮笑道,“國事在即,朕就不送了。”


    “皇上客氣。”二人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李青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道:“皇上,你答應我的事,可要辦到啊!”


    “朕答應你什麽……哦,朕想起來了。”朱祁鎮點頭笑道:“放心,朕不會禦駕親征的,你不說朕也不會那麽做,眼下局勢如此,朕豈會不顧大局?”


    “皇上英明。”李青笑笑,轉身快步跟上於謙。


    出了宮,於謙才歎道:“王振此人在皇帝身邊,非江山之幸啊!”


    李青點點頭,問道:“他到底是個什麽人?”


    史書具備的參考價值不大,還不如直接問於謙呢。


    於謙皺眉道:“此人貪財好色,媚上欺下……”


    “等等,好色?”李青嘴巴張得老大,“他,他不是閹人嗎?”


    “是。”


    “太監也能好色?”李青三觀都快崩碎了,“他拿什麽色?”


    於謙卻道:“不是先生以為的那種,是……”


    組織了一下措辭,於謙解釋,“其實太監雖然不能人事,心理上卻和常人無疑,宮裏麵結對食的不在少數。”


    “不就是一桌吃個飯嘛。”李青對此有所了解,好笑道:“無非是心理寂寞罷了,太監宮女孤苦無依,相互做個伴聊表慰藉,上升不到好色層麵。”


    於謙苦笑:“我對王振是有意見,但也不會僅因對食就說他壞話。”


    李青麵色一變,“你的意思是……?”


    “不是。”於謙搖頭:“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在宮裏胡來,不過出了這個宮就不一樣了,王振在宮外有府邸,妻妾成群,且還都是良家女子。”


    “太監娶妻……”李青眉頭微皺,這事算不上先例,真要是你情我願,也沒什麽可說的。


    但問題是,正常人家的女子,誰肯嫁太監。


    這其中少不得威逼脅迫。


    “還有嗎?”


    “王振在宮中除了皇上、娘娘,幾乎一手遮天,且此人最擅讒言惑上,還善於交際,昔日和三楊關係就極好,皇太後也常為其說話。”於謙遺憾道:“若非如此,王振早就被太皇太後給砍了,可惜啊……!”


    李青笑道:“此人確實十惡不赦,但就目前而言,他還是有用的,至少他忠於皇上;


    如今對抗皇上的人這麽多,若是將他砍了,無異於讓皇上自斷臂膀,你稍安勿躁,待局勢平穩後,我會想辦法除掉他。”


    “唉……!”於謙點點頭,“先生什麽時辰走?”


    “到家收拾一下就走。”李青道,“對了,有件事交代你一下。”


    “先生請說。”於謙深吸一口氣,“我定當全力以赴。”


    李青笑道,“小事兒,幫我照看一下我的驢。”


    於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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