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聽到皇太後要找自己,心裏不由忐忑起來。


    自上次他被朱祁鎮敲打之後,他就刻意避免和孫氏接觸。


    不曾想自己想躲,人家卻不讓。


    王振沒少受孫氏恩惠,同樣的,他也明裏暗裏地給予回報,雙方利益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捆綁狀態。


    “公公,娘娘還等著呢。”


    “哦哦,咱家這就過去。”王振知道躲不過,後宮雖大,但對皇太後來說,想找他還是很容易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他從口袋裏取出一錠銀子,笑問道:“小妹呀,太後命你找咱家時,是不是很生氣啊?”


    “可不敢收。”小女孩連連擺手,又補了一句:“可不敢說。”


    王振氣結,收起銀子罵道:“一輩子的宮女命!”


    女孩兒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隻是禮貌的笑了笑。


    ~


    坤寧宮,偏殿。


    王振一到就大禮參拜,姿態放得很低,滿臉地諂媚,“太後找奴婢有何吩咐?”


    “王公公現在多威風啊,本宮哪裏使得動你?”孫氏陰陽怪氣。


    “哪裏話,咱家就是一奴婢,娘娘這話實在是折煞奴婢了。”王振訕訕道。


    孫氏輕哼道:“算你識相,今日的事本宮便不與你計較了,但若有下次,哼哼,本宮整治你一個太監,還是很輕鬆的。”


    “不敢不敢。”王振嘴上賠著不是,心裏卻暗暗叫苦:這叫什麽事兒啊!


    孫氏淡淡道:“日子長著呢,後宮之主花落誰家,王公公心裏應該明白。”


    頓了頓,“本宮能扶你上來,也能將你拽下去,小孩子的話聽聽也就得了,可莫要當真!”


    王振心中一驚,臉色也是微變。


    孫氏繼續道:“先帝遺詔:國家重務皆要上稟太後;王公公,本宮是什麽?”


    “太,太後。”


    “知道就好。”孫氏笑了笑,“行了,你且退下吧,皇上的近況要時常匯報本宮,他還是個孩子。”


    “……是。”王振拱手稱是。


    孫氏臉上重新換上笑意,“跟著本宮,保你吃香喝辣。”


    說著,遞上一個錦盒,“賞你的。”


    “謝娘娘賞賜。”王振諂笑著說。


    打開錦盒一看,是一塊精美的羊脂美玉,價值不下百兩,但對現在的王振來說,並不足以讓他心動。


    孫太後雖貴為太後,但論財力,還是無法和外臣相比。


    奈何身份在這兒擺著,王振也隻能屈服於她。


    盡管母子不合,但孫太後到底是皇帝生母,感情再不好,也不是他王振能惹得起的。


    王振很會審時度勢,立即恢複了往前的嘴臉,“奴婢唯太後馬首是瞻。”


    “嗯,很好。”孫太後這下終於滿意了,語氣也溫和下來,“且退下吧,對了,多留意下那個李青,他跟皇上說了什麽,要第一時間稟報本宮。”


    “是,奴婢告退。”


    “去吧。”孫氏頷首,隨著王振離開,她臉上的笑意也收斂起來:兒子是靠不住了,我得主動去爭,先從後宮開始。


    ~


    王振走出偏殿,臉上的諂媚瞬間消失,換做一副苦瓜臉,嘀咕道:“你讓我聽你的,他讓我聽他的,你們可真會為難人。”


    正抱怨著呢,忽的瞧見方才那小女孩就在不遠處,頓時一驚,上前兩步:“你剛才聽到了?”


    “聽到什麽?”小女孩一臉茫然。


    “聽…沒什麽。”王振見這小丫頭不過十來歲,便也放下心來,轉身離去。


    小女孩蹲在地上,多愁善感起來。


    宮中好複雜,單是活著就很累了,她可不想多事。


    她四歲就進了宮,年紀雖小,卻也明白,想要安安穩穩地活下去,就得做一個聾子、瞎子。


    唉…難啊!


    …


    “唉,難啊!”李青躺在床上,分析著當前局勢,越想越頭疼。


    說來說去,還是朱祁鎮太小,根本鎮不住百官,他不像朱瞻基,有兩任帝王鋪路,還沒上位就掌著軍權。


    且現在的文官集團已經起勢了,以前那樣連哄帶騙,夾帶著恐嚇的法子很難行得通,隻能慢慢謀劃。


    帝王權勢是壓製百官的最好辦法,但朱祁鎮就缺這個。


    他還沒成年,就幾乎被架空了。


    文官壯大,武將不聽話,重務太皇太後決策,朱祁鎮做了這麽多年的‘吉祥物’,上來就想大刀闊斧的改革,無疑是癡心妄想。


    還得借勢,讓他們自己內卷起來,以此達到政治主張……李青輕聲道:“難辦也得辦,這麽拖下去,以後會越來越難辦,過完年,就得著手廢除保舉製。”


    打開房門,李青才發現下雪了。


    北平的雪一如既往的大,鵝毛大雪夾雜著朔風,沒多大會兒,地上就白茫茫一片。


    李青坐在屋簷下,望著茫茫大雪,怔怔出神。


    枯坐許久後,李青想找個人說說話,這樣一個人看雪真的好孤寂。


    思來想去,能稱得上故人,且還在這裏的也就隻剩於謙了。


    李青知道於謙家在哪兒,換了身衣服,前去找他。


    …


    於謙正在審核張輔擬定的軍需,兵部參與不打仗,但管著後勤,大軍出征在即,軍需調度都要他來忙活。


    雖然他對張輔很信任,但他一向公事公辦,該走的流程必須得走。


    “於侍郎在家嗎?”


    一道聲音打斷了於謙,於謙聽出來人身份,連忙起身回道:“在呢。”


    來到院裏,於謙見真是李青,笑道:“先生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


    “嗯。”於謙做了個請的手勢,“雪大,進書房說。”


    小院還是那個小院,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於謙身為侍郎,俸祿本身就不低,加上偶爾的賞賜,生活水平一直不錯。


    書房裏燃著火爐,爐子上放著茶壺,稱不上奢侈,但能瞧得出日子過得很滋潤。


    “坐,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於謙給李青倒了杯熱茶。


    “謝了。”李青捧著茶,問:“何事啊?”


    “軍需的事。”於謙指著桌上的清單,“先生對此有經驗,看看有什麽不合理處。”


    李青好笑道:“你可是侍郎,用得著我拿主意嗎?”


    你做了那麽多年監軍,我哪比得上你啊……於謙訕訕道:“先生是兵部都給事中,有權限看這個。”


    “那好吧。”李青也不矯情,大致看了一眼,“照批就是,軍需很合理。”


    那麽多年的監軍,可不是白幹的,李青隻看了出征人數,和所需軍資,便做出判斷。


    頓了頓,又道:“出征更多是為皇上掌軍做準備,物資自然是越多越好,即便英國公多報了些,你也應該照批,大明不差這點兒錢,籠絡軍隊才是政治需要。”


    於謙一怔,隨即恍然,“先生看得果然透徹,是我著相了。”


    接著又道:“大明是不差錢,但近幾年大明的賦稅,逐年縮水,遠不如宣德時期。”


    李青對此有心理準備,問道:“年稅收多少?”


    “去年稅收共計,米麥一千八百餘萬石,宣德薯、永樂豆、永樂米,加在一起有三千兩百餘萬石,糧食幾乎沒出問題,但商稅卻縮水嚴重,除此之外,金銀銅礦也大幅度縮減。”


    於謙歎道:“隨著開海貿易,富人對莊稼地裏的也不太上心了,都紮身於貿易,按理說商稅應該提高才是,但……先生懂的。”


    李青點頭,安慰道:“不要光看壞的一麵,至少現在百姓不會挨餓了,不是嗎?”


    “這倒是。”於謙深以為然,笑道:“主要是移民政策的開墾,以及宣德薯、永樂豆的高產做出了大貢獻,尤其是後者,那些作物產量是真的高啊!”


    “這就很好。”李青感歎:“隻要保障住百姓生活,那這天下就亂不了,至於朝堂鬥爭…曆朝曆代皆有,大明又豈能免俗?”


    “先生說的是。”於謙也笑了。


    若換別人說這話,他未必聽得進去,但李青不同。


    李青在,他就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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