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陽光透過門縫流淌進來,屋內陳設,被陽光照過的地方仿佛鍍了層金,光束中塵埃浮動。


    李青眼瞼微動幾下,緩緩睜開,翻了個身,盯著光束看了許久才坐起身。


    “嗯~”


    舒展了下四肢,李青下床換上墨色長袍,推開門,滿眼都是嫩綠的枝芽,清新的空氣中彌漫著春的氣味,枝頭上的喜鵲受了驚,撲騰著翅膀遠去。


    “抬頭見喜,今天是個好日子。”李青笑笑,抱著木盆打水洗漱。


    沐浴在暖洋洋的陽光中,整個人都心情舒暢,這種悠閑、散漫的感覺,他許久都沒有體驗過了,渾身舒泰。


    ……


    曹國公府。


    亭子裏,李青、李景隆相對而坐,桌上擺著精致小菜,清酒綿軟。


    “這次會待很久吧?”李景隆問。


    “啊,”李青放下酒杯,“少說也得兩三個月,可能還要更久些。”


    李景隆提壺給他滿上,“有太子呢,你少折騰,有時候幹的多並非好事,人家還會覺得被搶風頭,未必會領情。”


    “有道理。”李青相當聽勸,“我本來也沒想著折騰,主要就是鎮鎮場子,大小事宜自有太子、廠衛去做。”


    兩人一杯一杯地端著,吹牛侃大山,笑聲朗朗。


    李景隆年紀大了,酒量不比當年,兩壺酒喝完就有了六分醉意,見狀,李青便不再喝,轉而聊起了天兒。


    好友喝酒,並不是純粹的喝酒,大多時候都是享受帶著醉意時,敞開心扉的暢聊。


    “兄弟,我一個人在這兒真是孤獨的緊,”李景隆是個感性的人,喝了些酒後,更是如此,“人這一輩子就這麽些時間,過一天少一天,這最後的時光裏,兄弟想有個人好好說說話。”


    他紅著臉,眼睛也紅紅的。


    “唉…兄弟我這輩子算是白活了,啥事兒都沒幹成,名聲也不好,唯一的收獲,就是你這個知心朋友了。”


    “別這麽說,”李青安慰道,“我名聲也不好,其實咱倆差不多。”


    李景隆苦笑:“不一樣,我跟你和藍玉比不了,捕魚兒海一戰,我就是個打醬油的,靖難之役……更是被釘到了恥辱柱上。”


    “以後……我會給你正名。”李青保證道。


    李景隆嗤笑搖頭,他哪裏肯信。


    “李兄,留下來吧。”李景隆勸道,“我這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知還有多久好活,你比我還大著十來歲,咱們都不年輕了,好好過幾天舒心日子得了。”


    “放心,用不了多久了。”李青欣然道,“忙完了該忙的,我就回來好好享受生活。”


    “算了,隨你吧。”李景隆知道李青的性格,便也不再勸,聊起了其他話題。


    ~


    下午,李青去了皇宮。


    金陵的皇宮雖然皇帝不住,但每天都有人打理,和之前沒什麽兩樣。


    朱瞻基一身太子服,他麵容俊朗,就是臉比較黑,還有一臉大胡茬,不是三尺長髯的那種,而是李逵的那種絡腮胡,隻是還沒蓄起來,不然妥妥的‘李逵’第二。


    不過,單從麵相來說,朱瞻基稱得上英俊,盡管比不上二李。


    這時代,胡須濃重是加分項。


    “在哪兒喝的酒?”朱瞻基嗅了嗅鼻子,“現在是辦公期間,你認真點兒行不?”


    “你還不是一樣?”李青沒好氣道,“你說你都幹什麽了?”


    “我……”朱瞻基噎了下,訕訕道,“這不是先從藩王開始入手嘛,藩王還沒來呢。”


    李青又道:“你父皇不是讓你肅清吏治嗎?”


    “這個不急。”朱瞻基道,“先把藩王的事辦好,有了前車之鑒,官員們自然會老實下來,且對懲治貪腐的抵觸心也會大大降低;


    連藩王都沒幸免,他們自然也沒什麽好抱怨的,開海在即,大動刀兵並非上策,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隻要給他們敲響警鍾,讓其知道收斂也就行了。”


    朱瞻基笑道:“肅清吏治,並不一定要嚴刑酷法,揮舞大刀,隻要目的達到即可。”


    頓了頓,殺氣凜然:“當然,若他們不知悔改,我不介意殺人!”


    李青點頭,對朱瞻基的這個辦法很是認同。


    多好的孩子啊,既有老四的狠辣,又有小胖的懷柔,哪哪都好,就是黑了點兒。


    “太子高見。”


    “呦,青伯你會誇人啊!”朱瞻基誇張道,表示:會說話,就多說兩句。


    誇你一句還上天了……李青沒再搭理他。


    坐了一會兒,李青問道:“要不要我住在宮裏保護你?”


    “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朱瞻基傲然道,“不是我吹,就我這身手……”


    “告辭。”


    不是你聽我說完好不好……朱瞻基滿臉黑線。


    事實上確實沒必要,這次光是來的廠衛加在一起,就有近三千人,皇宮大內哪是那麽好進的,即便真有人來行刺,也定然有來無回。


    除非大軍殺進皇宮,但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


    且朱瞻基並未對官員動手,至少目前沒有,自然不會有人傻到對他不利。


    李青相當放心,繼續住在自己的永青侯府。


    整日喝喝小酒,和老李頭侃侃大山,日子輕鬆愜意。


    反正帶頭幹活兒的是朱瞻基,他李青就是個陪襯,自然不會上趕著忙活,人太子都不急,他急個屁呀。


    朱瞻基可不像李青,他雖沒有大動作,但小動作不斷,不停派廠衛打探關於開海的大小事宜。


    人是沒出皇宮半步,但眼線密布金陵,連蘇杭也都有他的密探,人在宮中坐,消息從四麵八方來。


    見他這麽能幹,李青索性一點也不幹了,天天享受。


    安逸的時光流逝極快,轉眼間,大半個月過去,寧王從水路率先趕到。


    朱瞻基對這位被皇爺爺允諾過,‘共享天下’的十七爺,也有一定了解。


    想當初,這位十七爺猛地一塌糊塗,手握朵顏三衛,曾一度蓋過皇爺爺的風頭。


    朱瞻基雖然生的晚,但他打小就被當做繼承人培養,本朝的曆史,他都有學。


    燕王善戰,寧王善謀!


    可謂是廣為流傳,他又豈會不知。


    中殿。


    寧王看著英武的朱瞻基,仿佛看到了當初的四哥,這爺孫倆實在太像了,不僅形似,而且神似。


    想到四哥,就不得不想起‘共享天下’。


    一想到‘共享天下’,朱權的火氣就有些控製不住。


    當初,他可是把朵顏三衛都給了老四,老四奪得天下後,不跟他共享也就算了,還卸了他的兵權。


    收了兵權也就算了,還把他分封到了江南偏西。


    都?偏到姥姥家了。


    “寧王。”


    一道清朗的聲音,打斷了朱權的思緒,讓他從氣苦中回過神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朱權瞥了眼李青,一撩袍子,“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寧王爺不必多禮。”朱瞻基提前扶住他,親熱道:“都是自己人,來人,上茶。”


    “太子客氣。”朱權拱了拱手,自我安慰道:算了,他們當他們的皇帝,我發我的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小太監奉上茶,便退下了,大殿隻留三人飲茶。


    “太子殿下,不知何日祭祖?”朱權問。


    “不急,寧王爺一路勞頓,休息幾日再說。”朱瞻基笑嗬嗬道。


    朱權當然急,他現在攤子鋪得極大,很多事都要他拍板決定,在這多留一日,不知要損失多少錢呢。


    “祭祖是頭等大事,還是盡早辦的好。”朱權一臉悲傷,“本王想太祖皇帝了。”


    李青:“……”


    朱瞻基笑道:“是這樣的,這次祭祖不僅是我們,我把襄王、荊王、淮王、梁王,也都叫了過來,他們過幾日估計就能趕到,屆時大家一起。”


    朱權心中一突,旋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這些藩王都是朱瞻基的弟弟,祭祖讓他們過來,也無可厚非。


    退一步講,即便是真有所察覺又能如何?


    開海的國策是朝廷頒發的,海上貿易又不犯法,他,堂堂寧王,不過是偷逃賦稅罷了,朱瞻基一個晚輩,還能羈押自己不成?


    念及於此,朱權鎮定下來,笑道:“既如此,那本王先告辭了,待他們趕來,勞請太子殿下知會一聲。”


    “一定。”朱瞻基笑著起身,“我送寧王爺。”


    “殿下客氣。”


    ……


    曹國公府。


    李景隆正曬著太陽,忽聽下人稟報:“寧王來訪。”


    做賊心虛的他,頓時有些無所適從,“告訴他,我病了……”


    話剛落音,便聽到寧王的大嗓門兒,“表侄兒這是哪兒病了?”


    “……”李景隆比朱權還大些,但輩分兒卻不及他,在這事兒上又沒辦法辯解,隻好捏著鼻子認了。


    “也不是什麽大病,就是感染了風寒。”李景隆打了哈哈,“來人,上茶,上好茶。”


    朱權笑吟吟坐下,低聲道:“去日本的商船已經回來了,你猜猜這次賺了多少?”


    李景隆哪有心思猜,他現在滿心的罪惡感。


    訕訕道:“多少啊?”


    “十萬兩。”朱權補充道,“淨賺十萬兩。”


    “哦?這麽多?”李景隆也顧不上愧疚了,“這賺錢也太容易了吧?”


    “嘿嘿……那是,日本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朱權笑道,“在南京的勳貴中,就屬你的爵位、資曆最高,你幫我牽牽線,咱把生意做大。”


    李景隆詫異道:“你自己吃不下嗎?”


    “吃是能吃下的,但……”朱權壓低聲音道,“吃獨食可不好,這麽大的買賣想完全隱藏哪可能,不給人家點兒湯喝喝,遲早會有眼紅的人給捅上去,咱不能因小失大不是?”


    已經捅上去了咋整?


    李景隆愧疚的望向小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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