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很無奈,那邊兒已經打起來了,他絕不能無動於衷。


    當此時也,郭英隻需一句:“發起進攻。”便能迅速解決北軍,但郭英顯然不會那麽做。


    可不動又不行,這把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難為壞了。


    但老將就是老將,隻糾結一刻鍾,便想到了解決之法。


    “全軍繞後,與李帥前後夾擊燕王。”


    老郭這麽做,一點毛病沒有,便是傳到朝廷也沒人能說什麽。


    隻是他的這個繞路,繞的著實不近,離戰場越來越遠,整個就是把戰場交給了朱棣和李景隆。


    李景隆很悲憤,亂戰爆發,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不隻是因為監軍的緣故,各路將領他也管不住了。


    主要是郭英的到來,給所有大將都釋放了一個信號。


    ——打,玩命打,幹死朱棣!


    局勢完全脫離了李景隆的掌控,恰在此時,左右翼同時受到北軍攻擊。


    演戲已然變成了生死存亡!


    李景隆倒不怪朱棣,因為他可以演,朱棣卻不能演。


    說句不好聽的,朱棣沒資格演。


    此時的朝廷大軍,可不是明後期的酒囊飯袋,南軍人數眾多,卻並不是湊人數,幾乎都算的上精兵。


    夜晚受到敵襲,讓南軍損失慘重,卻也激起了他們的血性。


    北軍欺人太甚!


    各路主將立即集結部眾,奮死抵抗。


    這次,北軍占盡先機,又是趁夜以騎兵從側翼攻擊,可謂是一路高歌,而南軍損失雖大,但他們人多。


    所以總體下來,朱棣並不占上風,就這,還是郭英沒加入戰場的情況下。


    ……


    “報!”傳訊兵灰頭土臉地趕回帥營,“大帥,燕軍衝著咱們中軍來了。”


    不待李景隆說話,幾個監軍嚇得跳腳,禮部侍郎顫聲道:“擋住他們,快擋住他們……!”


    “方陣,快列方陣!”幾人急吼吼的大叫。


    “都給老子住嘴!”李景隆煩躁道,“仗打起來,本帥有絕對的權威,誰再亂咋呼,老子剁了他。”


    禮部侍郎冷笑,“曹國公,皇上可是允了的,我們監軍也有話語權,這不是你的一言堂!”


    李景隆的眼睛眯了眯,看著這位頂牛的侍郎,最終無奈答應。


    “列方陣~!”


    李景隆內心已經起了殺機,他明白不把這幾個監軍弄死,他根本控製不住大軍。


    其實,他還是高估了自己,即便弄死幾個監軍,他也掌控不了了。


    因為大將們都以為要下狠手。


    而且,李景隆也不是郭英,現在大軍各部遇襲,他們根本就沒能力應對。


    亂了,徹底亂了。


    “殺……!”


    朱棣甩甩手中的大刀,繼續衝殺,他進攻節點是後翼軍,目的是將南軍截斷,使其不能首尾相應。


    他深刻明白,正麵作戰根本不可能取勝,唯有側翼衝殺,打遊擊來消耗南軍。


    朱棣的這一戰術,非常奏效,給南軍造成了很大損失。


    然而,他這邊高歌猛進,丘福那邊卻出了事。


    三十萬大軍的中軍,又豈是那麽好衝破的,中軍方陣一列,就極大阻礙了丘福的步伐。


    不久右翼南軍來源,以雁形陣將他們合圍。


    這倒不是李景隆的帥令,他也沒有這麽好的指揮水平,而是各主將對戰爭理解下的相互配合。


    丘福迫於無奈,隻好不計傷亡的突圍。


    朱棣得到消息,暗罵一聲,立即率軍前去接應。


    可他沒想到的是,一場天大的危機正在等待著他。


    人的情緒在極端激動下,大腦根本無法冷靜思考,朱棣接連幾次攻擊都是采用側翼、後翼進攻,難道南軍就不會有樣學樣?


    朱老六的進攻方式,很快被平老六學了去。


    平安帶的人不多,隻有萬餘騎,卻結結實實抄了朱棣的後路。


    朱棣率精銳騎兵衝殺在前,但很快他就聽到後麵馬蹄踏踏,亂做一團。


    誠然,騎兵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但也有劣勢,比如:衝殺起來難調頭。


    朱棣的精銳部隊,後背整個暴露在平安眼前,平老六哪裏會客氣,直接就是下死手。


    眼見局勢越來越危急,朱棣也顧不上丘福了,連忙稍微改變進攻方向,從南軍中軍的薄弱出衝殺出去。


    “朱棣休走,敢與我決戰嗎?”


    平安的咆哮聲隱約傳來,恨的朱棣咬碎了牙。


    但他不敢絲毫逗留,一旦被平安咬住,大軍撲上來,他絕逼飲恨西北。


    朱棣心都在滴血,這支騎兵都是精銳啊!


    他一路逃亡,根本不敢回頭,也無法回頭,被平安追得猶如喪家之犬,好幾次都險些被箭矢射於馬下。


    他連換三騎,最終來到了朱高煦的大營。


    朱高煦見老子差點兒丟了命,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當即率領步卒以方陣姿態迎了上去。


    平安見朱棣揚長而去,大呼可惜,就差一點兒,他就能幹掉朱棣了。


    幹不死朱棣,他也沒心思再戰了,於是率騎兵匆匆趕回大本營。


    朱棣長長舒了口氣,看著七零八落的騎兵隊伍,他差點兒哭出來,精銳足足折了一半。


    可以說,這一番大戰下來,他不僅沒賺,反而賠了些。


    南軍財大氣粗損失的起,他可損失不起啊!


    這時,姚廣孝聽聞消息,匆匆趕來。


    “殿下,你沒事兒吧?”


    朱棣仰臉望天,許久苦澀道,“本王…大勢已去啊!”


    “哎?殿下切不可失了鬥誌啊!”


    朱棣苦笑,看著六十多歲的老和尚,依舊是那麽淡定,依舊是那麽信心滿滿,他都有些懷疑,這老和尚是不是有點兒毛病。


    嗯…指定是有點毛病。


    他無奈道,“大師不妨說說,我們翻盤的希望在哪兒?”


    道衍蹙眉想了想,道,“殿下,我們當務之急,是先撤到河壩後,而後以空城計嚇唬南軍。”


    “嗬嗬,天真!”


    “不,殿下你陷入誤區了。”道衍嚴肅道,“撤退不止是為了保存實力,更重要的是讓李景隆整頓軍隊。”


    道衍分析道,“亂局之下,李景隆根本控製不住軍隊,可若是兩軍陣前對壘,他這個主帥作用就大了;


    不管南軍信不信,南軍主帥信就夠了。”


    朱棣茅塞頓開,驚喜道:“對啊,本王把這個給忘了。”


    “殿下可不止忘了這茬,還有呢。”


    “還有什麽?”


    “武定侯郭英!”道衍目光灼灼,“他的那一隊也有三十萬人啊!”


    朱棣臉上的喜色頓時一僵,輕輕點頭:“是啊,這次想扛過去,實在艱難。”


    “不,殿下又錯了。”道衍道,“我們可以讓南軍自己亂起來。”


    朱棣人都聽傻了,訥訥道,“是你傻了,還是我傻了?”


    道衍微微一笑,“貧僧這幾天夜觀天象,北平特有的沙塵暴就要刮過來了,到時候數十萬大軍的戰場一片混亂,隻要南軍旗幟盡數折斷,咱們大有可為。”


    “你太想當然了,沙塵暴根本刮不斷旗杆,而且,沙塵一起,咱們也一樣會視線受阻。”朱棣搖頭。


    道衍笑道:“殿下你進入了誤區,武定侯郭英,曹國公李景隆都是願意幫助殿下的,不然,咱們也撐不到現在;


    郭英之所以不對咱們發難,就是在拖延時間,但咱們必須得給他們一個敗的理由。”


    “比如呢?”


    “貧僧已經說過了,斷旗。”道衍認真道,“沙塵暴一起,沒有軍旗、令旗、帥旗;無論是戰陣還是軍心,都是一落千丈,無法對我們構成威脅。”


    朱棣擰著眉道,“本王覺著太兒戲了。”


    “兒戲?”道衍笑了,“五十萬南軍,卻久攻不下隻有一萬三守軍的北平城,不兒戲嗎?


    十三萬南軍,對數萬北軍,失亡十萬不兒戲嗎?


    他們想幫殿下,但殿下得給他們一個幫你的借口!”


    道衍認真道,“若如貧僧預料的發展,白溝河之戰過後,便可攻守易形,不再是朝廷平叛,而是燕王靖難。”


    他滄桑的眸子湛亮,“到時候,就換我們攻了。”


    見朱棣不語,道衍又道:“六十萬南軍,咱們根本打不過,一旦退回北平城,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而且這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李景隆、郭英兩路主帥,都願意幫助我們,若錯過這次,下次朝廷換將,可沒他們這麽好說話!


    一旦人家動真格的,咱們萬萬扛不住。”


    朱棣心動了,但仍有顧慮,“郭英是因為兒子被建文弄死了,這才答應幫我,目的也是為了報複建文,但我們本沒有交情,我怕……”


    “那就給他來個交情。”道衍笑吟吟道,“比如結親,承諾他日殿下入主大寶,讓世子娶他孫女,這一來,他們郭家的地位將會更穩。”


    朱棣輕輕點頭,“不過人選……”


    “我去。”道衍信心滿滿,“貧僧絕對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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