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檸才發現他老人家窩在這麽偏僻的峰頂,連的是2g網絡,便把原問水聯合魔教研製的碧靈丹實則是控製人的邪惡蠱蟲、原問水為愛自盡、正道落入魔教奸細商非吟手中,柳燕行不管不顧頻繁動用內力報仇、又被種入子蠱做成傀儡等等時事要聞科普一遍。


    愚尊旁的聽得津津有味,唯獨聽到原問水沉入冰水時,沉默了很久。


    “碧靈丹的事情也怪我不察。當初他聲稱煉製出能讓人脫胎換骨的神丹,我們青杏壇就該去查驗。隻是他叛出青杏壇,我們這些人對他不喜,不願同他牽扯,竟沒覺出不妥,才讓他誤入歧途,以致引狼入室、釀成大禍。”


    他沒說的是,原問水曾經作為蠱仙,是他師父妄尊最得意的弟子,雖然活成一個陰翳孤僻的自閉症社恐,但他對蠱道偏執入迷,號稱做出什麽厲害丹藥,青杏壇也沒什麽人懷疑。


    自從原問水與青杏壇分道揚鑣,苦海無邊,他就沒有回頭的打算。青杏壇也不願自討沒趣,更不願去質疑碧靈丹,平白讓人誤以為他們沒有容人之量。


    想起那個心甘情願沒入水底的身影,再看看眼前異常頹敗的倔強老人,沈檸將那瓶無憂丹取出來遞過去。


    “這是……”


    “無憂丹,原問水最後交到我手中的。是問雪姑姑複原的,還給您吧。”


    愚尊看了看那個小瓶子,目光中升起有一點溫度。


    “是這個東西啊。我當時曾勸問雪用,她不肯,沒想到是給了原問水。既然原問水給了你,你就收著吧,問雪做出來,是想幫人解憂。”


    他長歎一聲,正色看著沈檸和柳燕行。


    “我曾立誓此生不救沈家人,但你帶回問雪的遺物,想來冥冥中問雪願意幫你們,她一向看不得人情傷。”


    沈檸和柳燕行對視一眼,都是大喜過望。柳燕行衝他一拜:“多謝前輩,前輩大恩,沒齒難忘。”


    “哎,慢著!”愚尊止住他:“我不像沈纓,輕易破誓。我答應幫你診治,但沈檸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沈檸立馬接口:“前輩請說,隻要我能做到,且不傷害親朋好友、濫殺無辜,絕無二話!”


    第132章 歸來杏黃


    愚尊盯住她, 厲聲道:“不仔細考慮考慮?”


    沈檸:“隻要不是讓我自盡,都不必考慮。”


    愚尊對她這麽直白也有些無語:“如果就是讓你自盡呢?”


    那你還真狠……沈檸僵住,無奈地說:“這樣, 還真得考慮考慮。”


    柳燕行笑出聲來,一縷長發搭在胸前, 失去了之前熠熠發光攝人心魄的美感,依舊保有他獨特的俊雅。


    “這件事也不必考慮。真要你自盡,咱們就立刻下山。”


    沈檸連忙擺手:“不不,你心懷抱負誌向高遠,一定得活下來,你活下來遠比我活下來更有意義。”


    “沒什麽意義。你不在,再多的抱負和誌向就都沒有意義。”柳燕行簡簡單單敘述這個事實,他靠著沈檸站立,傷勢柔和了他的氣質。


    “現在我已經做完所有的事,不再虧欠任何人。從今往後, 我要按自己的心意過每一天, 但如果沒有你,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


    愚尊在一旁看著柳燕行, 幾乎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他即便久居峰頂, 柳燕行的大名還是聽過的。


    那十年裏, 人人交口稱讚的都是他的優雅從容、含蓄內斂, 做事恰到好處, 極有分寸。愚尊同他在鈞陵城見過,在柳燕行身份暴露後回想其人, 隻覺確實如此,根本沒想到柳燕行有一日會當著他這樣一個外人的麵說出這些話。


    雖然神情的確優雅從容,但話中意味卻同含蓄內斂半點不沾邊。


    沈檸談戀愛秉持熱情勇敢才能追到人的原則, 所有心裏話都要當麵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嘴巴特別甜。可她同樣沒想到柳燕行熬過死劫後,宛如脫胎換骨,能麵不改色說這麽動聽的話,一時也呆在原地,心中溫情漫溢。


    “我這麽重要嗎?”


    “當然。”柳燕行比她高很多,低下頭認真地說:“你很重要,比看病更重要。”


    他也知道自己浮浪冒失,但這些話已經憋在心中太久,之前的日子裏他一再告誡自己把握分寸、把握分寸,雖然小姑娘就在身邊,也不可以多哄她、多同她說真心話。


    這樣小姑娘能少些傷悲、日後另開啟一份自己的人生。


    如今他活了下來,這些話便一刻也不願再忍,現在就要說出口。愚尊雖然就在一旁,他也無暇顧及。


    “前輩,如果是這個條件的話,晚輩還是不治了,耽誤前輩,這就告辭。”


    沈檸拉住他,兩人眼見就要開始爭執,愚尊揉著額角打斷他倆:“你們說得這麽情深意重,搞得老夫成個惡人。隻是假設罷了,條件並不是這個。”


    頭發花白的老人心中感慨。沈纓一個人就能把多少好姑娘迷得要死要活,捧在手心的寶貝閨女卻半點沒繼承他的本事,被臭小子吃得死死。


    沈纓對這位女婿定然不喜,可一定沒什麽辦法,隻要一想到這裏,愚尊心中就生出一絲快意,瞧柳燕行越發順眼。


    “你老實回答,沈纓不怎麽喜歡你吧?”


    柳燕行有些不自然:“晚輩麻煩纏身,配不上阿檸,沈前輩冷淡些也是應當。”


    “好啊,好得很!”


    愚尊滿意點頭,這就對了。柳燕行手段高超,經曆複雜,沈纓隻怕要被氣死,巴不得他重傷不治。


    如此看來,他還偏偏就要治好柳燕行——


    奪走一個人最寶貴女兒的法子,不就是替她牽線做媒,讓她早早嫁人麽?


    這輩子沒什麽機會能報複沈纓,給他找些不痛快,盡快讓他成為孤家寡人還是能做到的。


    何況,他是真的喜歡柳燕行。認準的事拚上性命也要做到、認定的人就要守護到死……看到柳燕行,就會想起自己的女兒。


    遍嚐風雪,一腔愚勇。


    “老夫的條件是,這小子要留在峰頂待足一個月。當日曾想帶他回來,哼,倔得很。”


    “一個月!這麽久,您不會讓他試藥吧?”


    沈檸被原問水和商非吟的碧靈丹搞出被害妄想症,立刻擔心起來,頂著愚尊的黑臉談條件:“別一個月後我來領人,結果傷情惡化。不行不行,我得留下來陪著。”


    愚尊臉色一變:“試藥?!你把青杏壇當成什麽地方!老夫大可不治,既然同意治,絕不會行小人行徑。”


    沈檸還是不同意;“他傷得重,我若不看著,萬一這中間中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拿什麽賠我?”


    “小丫頭懂個屁!”愚尊臉色更差,幾乎要翻臉:“他當場沒死成,現在還有精神陪你胡言亂語,怎麽,交到老夫手中反而會死人不成!滾滾滾,你們要信不過青杏壇醫術,何必上來辱人?”


    這話也有道理,老頭兒醫德有虧,醫術確實天下獨步。


    沈檸想了想:“那我不住峰頂,住青杏壇,每日隻上來看一看人,絕不會打擾你們,行嗎?”


    “不行不行。老夫想救柳燕行,才準許你這姓沈的丫頭送他進來。”愚尊已經開始不耐煩:“青杏壇上下恕不接待你們家的人,要等也得在外麵等。”


    沈檸還想爭取,柳燕行拉住她:“養病須靜心,前輩應該是想要一個安靜的環境,隻是話說得難聽些。”


    他也沒管愚尊冷哼,繼續安撫:“你也說得有一個好身體,養好病,我才好去找你爹。”


    沈檸也算想清楚,這老頭兒話說得難聽,實則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好吧,就一個月!一個月後,我在山門外接人。”


    柳燕行俯下身抱一抱她,“那一個月後見。”


    愚尊瞧不慣他倆膩膩乎乎,罵罵咧咧:“果然是沈纓的丫頭,哪有大白天摟摟抱抱的,羞不羞,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旁人?”


    要不是脾氣好,沈檸都想當場給他翻白眼。又和柳燕行交代幾句,被愚尊強行趕下鳳凰峰。


    度厄棧道旁,除了來時引路的小弟子,還有一位同愚尊年紀相仿的老人候著。見沈檸下來,小弟子主動引薦:“沈小姐,這位是妄尊師叔祖,他聽說你上了鳳凰峰,特意過來的。”


    妄尊掌蠱,這是原問水的師父?


    妄尊看著比愚尊更清矍,外表像是個普通老人,唯有眼眸神光內蘊。他上下打量了沈檸一遍,手一擺:“我送沈小姐下山。”


    沈檸沒想到他這麽客氣,有些吃驚,默默跟在他身側往鍾離山下走。


    似是料到她心有不安,妄尊邊走邊隨意說道:“青杏壇從不拒診,但凡是求上鍾離山的人,不論是善是惡、是貧是富、何種來曆,都是病患。師兄今日肯讓你上山,定會盡全力治柳公子的傷。”


    這一點沈檸是信的,青杏壇代代聲望累積,贏得天下武人的尊重,至今武林中行醫之人皆自稱杏壇門人。


    所以當年沈纓與青杏壇反目,才會惹得全武林從醫之人都拒診。


    “青杏壇的醫德我信得過,但愚尊……”


    妄尊開口:“這點更不必擔心,師兄從醫數十年,從未拒絕過任何一名求上門來的傷患。他隻是一門心思認準你爹是害死問雪的凶手,才不肯救你母親。”


    那是愚尊從醫生涯中唯一一件問心有愧之事。


    如今夏日炎炎,杏花早過了花期,結出一個個橙黃飽滿的杏子掛在枝頭,沈檸跟著妄尊,聽他慢慢講著往事。


    “你母親死後,師兄就搬去鳳凰峰獨居,深入簡出,很少再出手。他確實為沒能救下問雪悔恨,但我猜,也有部分原因是曾見死不救,心中煎熬。師兄活人無數,唯獨在問雪的事上糊塗了。”


    沈檸沒有說話。


    愚尊身為醫生,因為私怨不肯救人說得過去,他隻是不肯援手,而不是傷他母親的罪魁禍首。


    但對沈檸和沈纓來說,這個傷害卻太大。兩方恩怨症結過深,已經說不清是非對錯。


    妄尊長歎口氣,也知道積年舊怨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


    “所以你不必擔心,前幾個月師兄回來,我從他口中聽過柳公子的名字。他喜歡那孩子,一定能治好他。”


    這樣一路說著,不知不覺就到山門。


    青杏壇外望不見底的石階上,沈纓負手而立,肖蘭背著弓站在一側,石階旁一棵杏樹下,沈樓正同顧知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手中拿著幾顆橙橙的杏,是難得的放鬆姿態。


    阿羅姑姑傷勢太重留在荒海養病,沒跟過來。跟來的這些人都守在山門外,不肯離開。


    妄尊也看到那幾人,溫和地笑了笑:“沈小姐,你有很多關心你的家人朋友,快去吧,別讓他們擔心。”


    沈檸同他告辭,提著裙子走出去,三兩下奔過去,把情況和他們說了,幾人都鬆下一口氣。


    沈纓解下劍,遙遙對著青杏壇拜了三拜。這地方他此生都不願再踏進去,然而恩怨當分論,愚尊肯出手治女兒的心上人,他便應為此事致謝。


    “這下放心了?”沈樓拋著手裏的杏兒,“一個月啊,那咱們先回白帝城,時間到了再來接人。這段時間也夠辛苦,阿檸啊,哥請你去城裏好好玩玩,放鬆放鬆,如何?”


    沈檸還沒說話,顧知寒很有興趣地咬了口杏兒:“成啊,老柳死不了,我得找個地方好好喝上幾日幾夜,這段日子提心吊膽,都沒睡好。”


    沈樓:“沒看出你提心吊膽啊。”


    “痛在心裏呢。雖然他活下來,我和小嫂子是真真切切沒戲了……更得好好喝,走走走。”


    沈樓差點跟他打起來:“少拿我妹子說笑,我爹還在,兄弟你是想不開?”


    顧知寒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兩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幾句話下來連哪家酒樓都定好了。


    沈檸:“你們去吧,我就住在鍾離山腳下等著好了。等我接到柳燕行,再去找你們喝酒。”


    幾人麵麵相覷,顧知寒懂得多,知道沈檸百步已行九十九,最後一步定要親自看著,推了推沈樓:“也行也行,就這麽定了。大舅哥,我帶你好好玩。”


    沈纓也隻能默許。天下間能傷到沈檸的,差不多都在這裏,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雖然瞧不慣女兒鬼迷心竅追著小白臉的樣子,可人家要死不活時都攔不住,如今再攔不過是自討沒趣,幹脆眼不見為淨,打算回南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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