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檸哆嗦著唇說:“那碧靈丹……”


    原問水偏過頭,眼底盡是惡意,嘴上無辜地說:“我當然是吸取了魔教的法子,以子蠱入丹,才創出的碧靈丹。我不是告訴過你們,服下碧靈丹,與死無異。”


    沈檸和顧知寒臉上血色盡失,柳燕行還算鎮定,問他:“母蠱在誰那裏?子母蠱之間有什麽聯係?”


    原問水隨意道:“我怎麽知道他把母蠱種在哪裏了?他隻給我了子蠱。每一枚碧靈丹內都有一隻子蠱,能大幅提升內力,卻做不到起死回生。”


    顧知寒哂笑:“世上哪來什麽起死回生?笑話!”


    “是啊,其實我也知道,這是個謊言。師姐早就不在了,怎麽可能再醒來。”


    原問水滿懷惡意地盯著柳燕行,慘笑:“人的命數早已注定,無法拖延半分。你說對嗎?”


    第112章 月祭司商非吟


    柳燕行虛弱的聲音忽然響起:“他?你從誰手裏得到的魔教蠱術?”


    原問水曼聲道:“你不是猜出來了麽。你當年和魔教交過手, 應該比我更熟悉。”


    柳燕行閉上眼,似乎是疼得無力再開口,隻能靠在顧知寒身上熬著。


    原問水自顧自道:“月祭司說以邪道的方子供養聖蠱, 能讓聖蠱更進一步。那確實是個很妙的法子, 有著非常奇特的效力。”


    偏執的男子唇角勾起,眼中卻沒有笑意, 這讓他整張臉看起來尤為詭異。


    “但他不該騙我, 用邪道方子供養出的聖蠱, 仍然做不到起死回生!”


    “你給老柳的碧靈丹,也是結合了陰陽藥弄出來的鬼東西?”顧知寒鳳眼眯起。


    原問水:“當然。”


    顧知寒雙拳不由攥緊,爆出一陣咯吱聲響:“老柳之後會發生什麽?”


    原問水盯著沈檸和沈纓, 陰陰地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不知為何,沈檸覺得他那目光中的意味讓人不寒而栗。


    可細細一想,若說原來她極其篤定認為一切都是原問水的鍋,如今卻有了些新的思路。


    此人瘋狗一隻, 愛憎隨心,從不屑分辨。他說的這些話帶有很大惡意, 聽得沈檸頻頻皺眉, 但深挖一下, 無非是一個男默女淚的上當受騙故事。


    按照時間線, 沈檸腦補完, 忍不住歎了口氣:“原宮主,別人騙了你,你何必還替他擔著罪名。”


    原問水猛然轉向她, 陰測測道:“你說什麽?”


    沈檸慢慢道:“是我之前想岔了,這整件事其實很清晰,隻是各種信息太亂, 才誤導了我。”


    原問水隻當她還是像之前一樣隨口亂說,並不信,在那裏一味冷笑。


    顧知寒也愕然:“小嫂子,你在說什麽?”


    沈檸隻好道:“這樣吧,咱們從頭捋一下。當年問雪姑姑為愛祭天後,還是個偏執少年的原宮主一心想複活師姐,再加上腦子也不大好使,跑到南疆尋找用蠱一脈的至高神術,誤被傳|銷|組織魔教聲稱的神秘獨家成分“聖蠱”洗腦,技術入股,合作研發以蠱入丹的神藥,暫且將這東西稱作碧靈丹一代。”


    “停!”顧知寒聽得似懂非懂:“什麽是傳|銷|組織?什麽是技術入股?”


    沈檸:“傳|銷|組織就是精神控製其他人為他們賣命,實則整一個騙局;技術入股是說原宮主那時候沒權沒勢,隻剩一身用蠱的本領,要和人家合作也隻能出自己的技術。這些不重要,理解大意就好。原宮主,我說的沒錯吧?”


    原問水饒有興致地點頭:“差不多。”


    “碧靈丹一代最早在四年前於寒川城現世,應該是一種有著療傷效果的丹藥,但副作用極大,一年後會導致人經脈爆裂而亡。”


    也就不好說原問水是很早就勾搭上月祭司,一直沒研發出來;還是前些年幹脆就沒勾搭上,才拖到四年前問世。


    原問水繼續點頭:“也沒錯。”


    沈檸慢慢道:“接下來就發生了寒川城退伍傷兵活人試藥的案子。這樁事是枯槐長老去辦的,事發後雖然把鍋強行甩到柳燕行身上,但我家那個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直接衝過去將窩在偏僻鄉下的傳|銷|組織滅掉。顧知寒,是這樣嗎?”


    “嗯,當初老柳察覺到有魔教在後麵搗鬼的影子,所以我們幹脆召集正道,帶人打上門去搞了個釜底抽薪。”顧知寒眼瞳中嗜血光芒一閃:“我和老柳拚著重傷才把他們那什麽教主幹掉,還有一個日祭司也死了,就是有點可惜,讓月祭司逃了。”


    “對,這是最大的麻煩。”沈檸想了想道:“這麽說吧,他們的頭目之一月祭司帶著門派機密——一種珍貴獨家成分“聖蠱”逃出來後,估計又繼續忽悠原宮主研製碧靈丹二代,大概就是用一代失敗不是“聖蠱”不夠牛批、還要改良一下等話騙你,讓你結合荒海陰陽藥的方子升級。”


    原問水無可無不可地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一般人到這時候就止住犯蠢了。”沈檸冷笑:“可原宮主你都從偏激少年長成為偏執中老年,怎麽心仍跟被豬油堵住一樣,聽信這麽一套鬼話?”


    顧知寒開懷大笑:“確實確實,蠢得可以!”


    原問水臉色淡了下來,“小丫頭,說話仔細一點。”


    沈纓眼神立刻跟過去,“原問水,我看你說話該仔細一點。”


    原問水不說話了,目光卻更沉。


    沈檸隻當沒看見,涼涼地道:“由於柳燕行馬前失蹄,竟被正道整死了,你們問雪宮坐收漁利,一躍擴大規模成為行業寡頭,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當然前兩年江湖上流傳的碧靈丹和燧丹是什麽鬼東西,咱們就不說了。自此再沒人能再攔住原宮主您犯病,《山海卷》原本和陰陽藥的方子出世,於是您研製出碧靈丹二代。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藥效,但可惜,仍然和月祭司吹上天的起死回生之能存在較大差距。”


    她說完,顧知寒和沈纓的臉色已經變了。


    隻有阿羅的心思最單純,這麽久聽下來,長達多年的來龍去脈是清晰了很多,但始終鬧不明白,沈檸忽然將整件事重新梳理一遍有什麽用意。


    她摸不著頭腦地問:“阿檸,這不都是原問水做下的嗎?怎麽你之前說他是替旁人擔罪?”


    沈檸沉穩地開口:“這樣捋下來,有一個問題就非常突出了。”


    阿羅仍舊不解:“什麽?”


    “這不是很奇怪嗎?”沈檸慢慢道:“自始至終,整件事都脫不開魔教月祭司的影子。按柳燕行的說法,月祭司特征非常明顯,眉心有一輪月印。這麽突出的個人特征,而且能和原問水長期合作研發丹藥,怎麽可能至今都沒有浮出水麵?”


    “除非,這個人一直就在武林中,借了另一重身份遮掩,明目張膽地與原問水往來,而整個武林卻始終沒有發現!”


    原問水已經徹底沉默。


    顧知寒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可江湖上沒聽說誰眉心有一輪月,除非他剜掉,當初我就讓小曲打聽過,把所有眉心帶疤的武林人都排查過一遍,沒有查到。”


    沈檸說:“有一類人你一定漏掉了。”


    顧知寒擰眉:“什麽人?”


    沈檸道:“當然是沒辦法看到他眉心的人。”


    顧知寒脫口而出:“怎麽可能有看不到眉心的……”他神情忽地一動:“原來是他……”


    阿羅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追問:“月祭司是誰?”


    “降星樓主商非吟!”


    阿羅同沈纓對視一眼,神色困惑。


    沈檸解釋:“姑姑,你和我爹一直沒踏入武林所以不清楚這個人。商非吟是這兩年才名聲大噪,而且據說避免勘破天機,一直以布蒙眼,至今無人見過他的眉心。那日菱花會觀禮,我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降星樓主與原問水同進同退,立場出奇的一致。看來,就是他了,你說是不是,原宮主?”


    原問水仔仔細細打量她一遍,忽而放聲大笑:“好聰明的丫頭!這麽多武林人天天看他都沒察覺一星半點,仿佛瞎子,你隻在菱花會見過一麵,就能留意到他和我的關係,倒是不傻!碧靈丹本就是我煉製的,旁人怎麽說我,不過一群庸人而已。”


    沈檸再次歎氣:“原宮主,以寒川城活人試藥、刺殺我、取走陰陽藥的方子並抓了我哥,其實都不是你做的吧?”


    原問水止住笑,“你又知道了?”


    沈檸:“我早前確實一直斷定這些事都是你做的,直到剛剛你說出那些話,我才想通一件事,你這麽多年一心隻想複活問雪姑姑,能癡迷煉製複活丹藥這麽久的人,怎麽可能還有心思操心其他?”


    她頓了下,想一想,又補充一句:“哦,找我家報仇不算,就當你隻關注這兩件吧。”


    原問水冷哼一聲,並不證明搭腔。然而沈檸無需他回應,因為她已經徹底想明白。


    “有一點很重要,是月祭司清楚並有意向用荒海的陰陽藥改進碧靈丹。當日刺殺我的幕後之人能用上溫缽羅弩和閻羅毒,說明他對荒海熟悉得很。這世上隻有魔教、荒海、帝鴻穀三者,才存著彼此相關的典籍記錄。”


    原問水木然道:“那又如何?”


    沈檸對他這死鴨子嘴硬很無奈:“你出身青杏壇蠱術一脈,能摸去南疆魔教算是尋根問祖。月祭司和你關係再好,連起死回生都要騙你,怎麽可能把荒海秘事這等機要告訴你?說白了,你就是個煉丹的技術人員,根本沒有能力策劃在荒海的刺殺。”


    阿羅同原問水也算打過交道,此刻也點頭道:“荒海極少入中原,原問水一直在青杏壇,對帝鴻穀和荒海都不大熟悉。”


    “就憑這點憑空臆測,你就斷定不是我做的嗎?”原問水淡淡問。


    “當然不是,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終於想明白了宣遲的話。”


    顧知寒挑眉:“宣遲?宣遲還肯幫你?”


    “當然不肯。”沈檸搖頭:“他多半是對我不滿,不願我猜出真相,卻又對柳燕行心存愧疚,有心點撥我,所以掙紮間才說得似是而非、半透不透。”


    顧知寒道:“他說什麽了?”


    “他說我有一處完全猜錯。當時隻說過‘問雪宮的枯槐長老去過寒川城,以及服用過碧靈丹的人在一年後暴斃’這兩句話,那之後我每日都在思考,到底是哪一句有問題。”


    沈檸看著原問水,篤定地說:“今日親眼見到碧靈丹的邪性,原宮主你也親口承認這丹藥服用後和死無異,那便隻能是‘問雪宮的枯槐長老去過寒川城’這句話完全錯了。”


    原問水神情微動。


    阿羅問:“難道當初去的並不是枯槐長老?”


    “不,枯槐是被寒川城一個普通嬸子認出來的,她不是江湖人,不可能作假,說的必然是真話。”


    阿羅更迷茫了:“那會是哪裏錯了,或者去的不是寒川城?也不對,已經被認出來了。”


    還是顧知寒反應過來,漠然道:“原來枯槐長老,並不是問雪宮的人。”


    沈檸點頭:“對,宣遲是朝廷的探子,他更關注江湖勢力糾葛。姑姑,爹,當年三老並不是原問水的人吧?”


    沈纓恍然:“是,當年悲同敗在我劍下時,並不是問雪宮的人,他早就成名。問雪宮是原問水後來建立的。”


    “這就是了。”沈檸了然:“我燈下黑了,我出江湖時,問雪宮三老聲名赫赫,我就一直以為這三位始終效忠於問雪宮,忘記他們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而問雪宮建立時間不久,且是以碧靈丹招攬這些高手。這些人說白了,都隻是原問水聘請的客卿而已。”


    “那句話隻可能錯在,枯槐長老不是問雪宮的人。隻要想明白這一點,便能說得通了。”


    沈檸道:“柳燕行又不傻,當年他能查出魔教,那應該……此事當初的證據指向魔教更多,而非問雪宮。所以當年以寒川城活人試藥的事情,也不是原宮主你授意做的。”


    原問水嘲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何區別?”


    沈檸才不吃他這一套,立刻也嘲諷回去:“煉丹瘋子,和濫殺無辜的殺人狂魔,沒區別嗎?原宮主,何必讓人誤會你呢?”


    關鍵這一誤會,給大家帶來多少彎路啊!她之前完全沒就提防過商非吟。


    有些耳熟。


    這是個非常古怪的場景,原問水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同沈纓和他的劍侍、以及沈纓的閨女在一片窄小的空間裏細細分辨他的委屈。


    他緩緩活動著已經僵硬的手,瞥一眼沈檸,同師姐當年差不多大年歲。


    螢石幽幽亮著,發出淺碧色的昏沉光芒,幾人在地道中投下的影子影影綽綽,地上冰寒,卻不如人心間的寒涼。


    如此昏沉的光線中,沈檸的臉部輪廓被柔化,麵目也漸漸模糊,仿佛與另一個少女重疊起來。原問水思緒晃動,眼前浮現出年少在青杏壇上的日子——


    薑問雪是愚尊的女兒,自小天分出眾,是青杏壇的大師姐。


    他當年不喜醫術,唯好蠱術,性格孤僻為人偏激,被師門眾位師兄弟排擠,長輩也不喜他的性格。隻有薑問雪肯對他和顏悅色,雖然薑問雪作為大師姐,對每一位同門都和顏悅色,分薄給他的關心已經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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