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看到掀開軟簾走進屋裏的銀柳身上穿著的是一套厚實的冬裝。


    可她分明記得昨日還是初夏......


    “姑娘,您醒了?”


    銀柳將手中提著裝了熱水的銅壺放在一旁,轉過身手腳麻利的去衣櫃裏麵取了一套冬裝過來,想要服侍孟棠穿上。


    孟棠坐在床頭沒有動,不動聲色的問道:“怎麽,外麵很冷嗎?”


    “是啊。”


    銀柳笑著回答,“原本前兒才入冬,我們都以為還要過些日子才會冷下來。不想昨夜一場大風,今兒早上我打開門,就見外麵雖然是個大晴天,但屋簷上的寒霜厚的就跟下過雪一樣。”


    怎麽昨夜竟然起風了麽?但她怎麽不知?


    孟棠沒有再問什麽,讓銀柳服侍著她穿上了衣裙。


    然後她走到窗前,推窗一望,果然看到遠處的屋簷上,近處庭院裏的花草樹木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這幻境裏的時間忽然加快?


    是師兄昨夜差點清醒,讓這幻境開始警覺了嗎?


    那麽它為什麽要加快時間的流逝呢?


    孟棠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果然,在她還坐在鏡台前梳妝的時候,就聽到院子裏麵有兩個小丫鬟在竊竊私語。


    孟棠聽到了諸如什麽淩將軍,雲丞相,叛變,抄家之類的字眼,就叫銀柳:“去將那兩個小丫鬟叫進來。”


    銀柳應了一聲,轉身出屋。


    很快那兩個小丫鬟就跟在銀柳的身後進來了。


    孟棠將手裏拿著的桃木梳放下,轉身看著她二人,問道:“剛剛你們在說什麽?”


    那兩個小丫鬟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沒有說話。


    孟棠有些不耐煩起來,聲音就提高了一些:“說!”


    兩個小丫鬟被嚇到,忙跪了下來。


    不敢再隱瞞,就將剛剛在大門口聽到的那些話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出來。


    孟棠這才知道,淩將軍和雲丞相竟然密謀叛逆,卻被當今陛下察覺。昨夜出動禁衛,將淩府和雲府都圍了起來。


    現在淩、雲兩府,上至八十歲老嫗,下至三歲孩童,盡皆被關進了刑部大牢。直等定了罪,立刻就要行刑。


    “......謀反這樣的事可是誅九族的重罪,淩將軍和雲丞相兩家這下子肯定全都完了。”


    另一個小丫鬟這時還一臉擔憂的說著:“咱們家和這淩,雲兩家可都是定了親事的。雖然還沒有完婚,但他們兩家做的這事會不會連累到咱們家啊?”


    孟棠靜默不語。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想必是這個幻境早就將他們幾個人的命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不想昨夜慕華暉忽然有了清醒的兆頭,於是這幻境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狂拉進度條,將他們幾個的結局現在就給安排上了。


    淩星遙心中最遺憾的是自己的身份,這個幻境裏他就成了高貴的將軍之子,文武雙全,可謂是年少成名,滿京城的人看到他都要恭敬兩分。


    但是現在,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淪為了階下囚,人人都可唾棄。後續隻怕還會更淒慘。


    至於雲初月,她很享受成為眾人焦點的存在。所以這個幻境裏她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之女,上京第一美女,才女,所有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是現在,謀逆之人的女兒,又有那樣的美貌,她能有什麽好下場?


    想到這裏,孟棠心中一陣陣的發冷。


    就覺得這個幻境是先補全別人心中的遺憾,成全別人的願望,等到對方沉迷其中的時候,再讓他跌落塵埃,變成自己最不願看到的模樣。


    這樣的一番操作之下,很難有人能受得了啊。


    隻怕心理承受能力一般的人都會瘋。或是幹脆自戕......


    現在淩星遙和雲初月的結局已經出來了。那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丁樂萱,她自己和慕華暉了?


    丁樂萱的心願還好說,無非是敬佩慕華暉,將他當成了自己的表哥。就算她的願望再破滅,想必也沒什麽的吧?


    孟棠自己的心願是做一條鹹魚,好吃好喝,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就行了。所以這個幻境是打算讓她貧困潦倒一生?


    這個孟棠也無所謂。因為她始終是清醒的,所以不管後續她身上發生什麽事她都能泰然處之,至少心態不會崩。


    但是慕華暉......


    現實中他父母不睦,待他冷漠,他從沒有嚐過家的溫暖,但是在這個幻境中,他父母恩愛,待他是正常父母之女之間的相處。照此前來看,他生活的很幸福。


    但要是這一切忽然逆轉,那豈不是相當於在他心中最深的那道傷口上撒鹽?


    他能接受得了嗎?


    孟棠無心再梳妝,匆忙的挽了個發髻就出門去找慕華暉。


    那兩個婆子原還想阻攔孟棠,被孟棠一手一個給推到了一旁。


    隻是等到了慕華暉的書房,卻沒有看到他的人影。問過伺候他的小廝,才知道他去了上房。


    孟棠急忙轉身趕去上房。


    進了院門,就見正廳的槅扇門都關著。院子裏麵靜悄悄的,一個丫鬟婆子的身影都沒有看到。


    倒是一眼看到慕華暉正站在廊下,麵色蒼白。


    孟棠一路跑過去。


    尚未走近,就聽到屋中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在說話。


    “......淩家和雲家現在出了這樣的事,陛下震怒。已經下旨,淩將軍和雲丞相都要受淩遲之刑。兩家女眷皆充入教坊司。”


    “至於男子,我聽得說,淩將軍隻得一子,陛下為折磨淩將軍,特地下旨命人將其子的手筋腳筋挑斷,往後終生隻能以行乞為生。”


    說到這裏,安國公歎息:“淩將軍和雲丞相是不是豬油蒙了心,竟然膽敢做出謀逆的事來?明明他們兩個人手中的權勢已經滔天了,仍然嫌不滿足。”


    “快別說他們兩家的事了,還是操心操心我們自己吧。”


    是安國公夫人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和不安,“你忘了,我們和他們兩家可都是有婚約的。他們做下的這件事,會不會連累到我們?”


    屋中好一會兒都沒有聲音。


    片刻之後,才聽到安國公遲疑的說道:“應該不會吧?隻是有婚約而已,這不是尚未成親麽?而且他們兩家的事陛下已經下旨論罪了,要真會連累到我們家,這會兒也該有消息了。”


    “話雖如此,但咱們還是要小心些的好。”


    安國公夫人顯然不太認同他的話,“這事雖說暫且已經告一段落了,但誰知道陛下後麵會不會再追究起來?又或者陛下先前壓根就不知曉我們和他們兩家有婚約的事呢?可保不齊就會有那多嘴的人告知了陛下這件事,那到時咱們家......”


    屋中又是一陣靜默。


    然後是安國公也帶了些驚慌的聲音響起:“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是好?”


    “老爺,不是我說你,”


    安國公夫人歎息了一聲,語聲中隱含責備之意,“當年我就跟你說過,不該將這孩子抱回來。可你非不聽,還跟我大鬧了一場。”


    接下來安國公夫人說的話孟棠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據安國公夫人所說,慕華暉不是她親生的孩子,是安國公在外麵養的一房外室所生的。


    而且據說,當年慕華暉剛出生,他的親生母親就死了。有高人給慕華暉批複命格,說他天生就是個天煞孤星的命,專妨親人的。


    但是安國公並不相信。而且因為安國公夫人當時嫁了安國公多年總不曾生養,為了後繼香火,安國公就要將慕華暉抱回府來養著。


    安國公夫人一開始並不願意,但架不住安國公同她吵鬧。又以她多年來不生養為由,說她犯了七出之條,要是她不肯將慕華暉記在她名下,就要休了她。


    安國公夫人無奈,隻得按照安國公的話做。這些年她倒也將慕華暉視如己出。


    隻是現在,安國公夫人說起來還是有怨氣的。


    “......辰兒自打生下來身子骨就不好,一直病懨懨的,焉知不是被他給克的?再有現在,雲家的那事,搞不好我們全家人都要招惹上災難呢。”


    “當年那個高人說的對,他就是個天煞孤星,專克親人的。”


    她口中的辰兒,就是她後來自己生的那位小公子。確實身子骨很不好。但這也能怪到慕華暉的頭上?


    而且,這個劇情反轉的讓孟棠很無語。


    明明安國公夫人一直待慕華暉十分的好,說不是親生的誰信?


    還有淩家和雲家。當今陛下年歲正壯,儲君還沒立呢,淩將軍和雲丞相手中權勢煊赫,富貴榮華都有,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起了謀逆的心思。


    隻能說這個幻境為了讓他們幾個人的結局達到誅心的效果,連最基本的邏輯都不顧了。


    但是孟棠知道這些,不代表別人就知道。至少慕華暉就不知道。


    孟棠見他現在不但麵色蒼白,甚至連身子都搖晃了兩下。


    連忙走過去扶住他。


    屋裏,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還在商量後麵該怎麽做,才能讓這件事不波及到整個安國公府。


    最後商量的結果,是要將慕華暉從宗譜上除名,不認這個兒子。


    至於對孟棠那就更好辦了。


    原本就不是他們慕家的人,直接攆出去就行了。


    孟棠:......


    往好處想,他們好歹沒想著要弄死她和慕華暉那就很不錯了。


    不過也很有可能是這個幻境不能主動將他們殺死。不然就淩家謀逆那麽個情況,淩星遙就該斬首示眾,怎麽可能隻挑斷他的手筋腳筋,讓他行乞一輩子?


    隻要死不了,那暫且就不用擔心。


    至於慕華暉......


    “暉哥哥,”


    孟棠輕歎了一聲,仰頭看他。


    “你還有我。”


    “不論你是什麽人,也不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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